文中受害人及群众均为化名

1997年10月18日。星期六。8时45分，周口市信用社火车站分社营业室被歹徒抢劫，两名营业员英勇搏斗，一人牺牲，一人身负重伤！现场位于分社院内，中心现场坐南朝北，三间平房，陈雪梅被歹徒连刺24刀身负重伤，已被先期赶到的巡警送往医院抢救，营业室内的保险柜和装钱的铁箱子全部敞开，显然是巨款被歹徒掠走！

这是建国以来发生在周口乃至整个豫东地区的首起特大恶性杀人抢劫银行案！

中午12时30分，火速赶回的地区公安处处长丁保东在案发现场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成立“10.18”破案指挥部，丁保东任指挥长，公安处副处长刘太亮、副处长兼周口市公安局局长范志刚任副指挥长，下设专案组和其他各破案小组，专案组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周运杰具体负责。

一道道命令从“10.18”破案指挥部迅速下达到各破案小组，与此同时，在省公安厅的部署下，与周口交界的漯河、许昌、商丘、驻马店、开封等地市也布下了天罗地网！

经现场勘查，除提取四枚花纹为脉冲波浪型的鞋印外，没有其它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勘查中发现，室内警报器电线被截断，室内后窗从西往东第二、第三根钢筋与护栏扁铁接触处被锯开，断痕新鲜。室内后门门锁及贯钉被剪断后用胶粘。保险柜和钱箱里的现金共3.48万元，被歹徒全部抢走

与此同时，对附近群众的调查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着。

现场目击者共四人：开拖拉机的青年王磊，在信用社院里居住的小女孩陈红及其母亲，从现场路过的一个骑摩托车的群众。

陈红反映：“8时40分左右，有两个人敲门，说是来修电的。这两个人一高一低，爬到信用社房子上敲打了几下就从后门进到营业室去了，大概十多分钟后他们就出来了，其中一人掂一个编织袋，袋子上还有血，我看这两个人不像好人，立即喊我妈过来看，这时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往信用社屋里一看，看到两个营业员躺在地上，我们赶快去给公安局打了电话。”

王磊反映：“大概9点钟左右，我在信用社前马路上走，突然发现从信用社的铁门上跳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高一低，出来后慌慌张张骑着一辆三轮车朝西走了。”

当晚8时，“10.18”破案指挥部在周口市公安局召开紧急会议，听取各小组关于“ 10.18’案件的汇报， 传达省厅王明义厅长的指示，研究部署下一步的侦破工作。

指挥部认为，这是一起经过精心预谋、计划周密的抢劫案，犯罪分子系两人或两人以上。案发前曾在现场出现过，具有一定的分析、判断和反侦查能力，具有一定的电工知识和机械修理知识，根据犯罪分子逃跑时借助人力三轮车和其口音情況，加上其所穿衣服和鞋子都是近几年周口市场上常见的。因此可以大胆认定犯罪分子是本地人，可能是居住在城乡结合部或在城内租房居住的务工经商人员。犯罪分子是胆大妄为之徒，心狠手毒，不计后果。曾受过公安机关的打击处理， 应为“劳改”释放人员或有劣迹的人员。

指挥长丁保东对侦破工作进行了全面部署丁保东说：“ 10.18”案件是周口地区乃至豫东地区建国以来发生的首起恶性抢劫银行案，轰动中原，震惊省内外。此案不破，我们没法向人民群众交待，没法向上级党委、政府交待，没法向以身殉职的女英雄交待，更没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因此，全区公安机关要横下一条心，立下军令状，坚决拿下“10.18’案件。丁保东讲完后，副指挥长刘太亮、范志刚详细部署了排查工作。会议结束后，范志刚、周运杰又同参战的技侦人员一起对案件进行了具体分析，并决定派两名民警连夜赶赴郑州，到省监狱管理局把近几年释放的周口籍劳改、劳教人员名单及其原犯罪情况，在劳改、劳教时的表现一并抄回来！

19曰，大规模地毯式排查和调查全面开始。周口市公安局刑侦二中队对发案当天的取款人员进行了逐个访问，案发当天共有8人存取款，这8人反映没发现任何异常。

被犯罪分子杀伤的陈雪梅苏醒后断断续续地回忆说：18号上午8时45分左右，取款的人没有了，王静在外屋，我到里屋准备打电话，这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从后门闯进两个人来，一个拿刀的直奔王静而去，拿枪的向我这边走来，他拿的是“64”手枪，我爱人是押款员，我见过这种枪。这两个人一进屋就说：“快拿钱来， 不然就杀死你们 ”我们不给他俩钱，他俩就用刀子捅我们，先捅王静王静勇敢地同他们搏斗。后来他们看到我准备打电话报警，又跑过来捅我我当时心想，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这两个人一高一低， 本地口音，其它都记不清了。

这是案发以来警方获取的最直接的线索。“64”手枪的出现，无疑为下一步破案提供了重要条件。

从河南大学和驻马店地区请来的两位专家根据目击者和受害人提供的线索，结合技术人员的现场勘查结果，很快画出了两个犯罪分子的头像让受害人和目击者看后，一致说“像”。于是，当天晚上，两个犯罪嫌疑人的模拟画像就通过新闻媒介公布于众。

10月22日，一信用社向破案指挥部反映:当天有两个农民模样的青年人，神色诡秘，到该储蓄所存入人民币3万多元，办理手续时以手掩面，神色慌张，与电视上公布的犯罪嫌疑人各方面都相似！破案指挥部对这条线索极为重视，当即派出大批民警布控守候，当场抓获了两名嫌疑人经突审，两名嫌疑人是上蔡县人， 利用涂改发票手段在商水县潭庄镇面粉厂骗取现金3 万元。指挥部查实后，决定另案处理。

人海茫茫，大海捞针，线索一条条反映过来，又一条条被否定，几天来，全市干警共走访群众数万人，调查电料门市部129家，清查人力三轮车4000多辆，排查重点嫌疑人600多人，查证重要线索30多条。纷至沓来的信息经公安民警逐一查证，被一一排除！经过层层过滤，嫌疑人从600多人缩小到300多人，从300多人缩小到30多人

转眼间，案发已经一个星期了。 10月24日晚，指挥部再次召开会议丁保东指出：明天是星期六，距 “10.18”案件发案正好一个星期。根据规律，上周六在现场附近出现过的人员，这一周六还有可能出现要抓住机会，明天再来一次大规模的访问群众活动。

10月25日一大早，近百名侦查员在“ 10.18”案件现场附近出现了，他们与群众亲切交谈，逐个访问过路人，7时35分，一条重要线索反映上来一名在附近贩卖竹竿的司机反映：10月18日早上7点多，他看到一个年轻人在现场附近路上出现过，这个人好像是前几年在工农路开饭店的，家在康湾村，叫康新光或康新建民警们立即向范志刚汇报，范志刚指出: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按照范志刚的指示，指挥部遂以排查 “10.18’案件嫌疑人为由“请”康氏兄弟到市公安局录像，康氏兄弟共五人，其中有四人受过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老三康新建、老五康新光是近两年才从劳改农场释放出来的。录像经陈雪梅辨认，说有点“像”。公安局遂以 “10.18”案件重大嫌疑将康新建刑事拘留。

周运杰立即派姚双喜等人奔赴信阳监狱，了解康新建服刑期间的表现，并对康新建两次服刑时的狱友进行调查访问，了解康新建16 17 18号三天的活动情况

然而，从这只狡猾的狐狸身上没有问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证据证明康新建当天去过现场。经受害人和目击者再次辨认，以及围绕康新建内查外调80多人的反馈情况，对康新建趋于排除。

但破案指挥部在研究后一致认为，康新建不能轻易排除！他是受害人反映的极少数有点“像”的重大嫌疑人之一。

11月5日，周口市公安局刑侦大队七中队民警在火车站辖区排查时，发现一青年人神色慌张，右手一直往腰里摸。民警们趁其不备,一齐冲上去将其抓获，从他身上搜出一把“64’式手枪，民警们大喜过望，一边报告给指挥部，一边突审持枪人张建明。经查，该 “64”手枪是张1993年10月23日盗窃法院民警的枪支，但张犯不是“ 10.18”案犯罪嫌疑人

11月7日，商水县公安局副局长张国营给指挥部打电话反映，商水县姚集乡大李庄村杀人在逃犯李纪和“ 10.18’案件乙犯相似并持有枪支。李的一个叫王黑脸的朋友正和“10.18”案甲犯相似。指挥部对这一情报非常重视，市局副局长周运杰立即带领刑侦大队十多名民警连夜赶赴商水、项城，抓获了嫌疑人王黑脸。王承认了其它一些犯罪事实，但能证明“ 10.18”案与他和李纪无关指挥部决定，“10.18”排除李、王二人，交给商水警方处理。

案发已经20多天了，案件还没有实质性突破。难道侦查范围划错了?难道我们的侦查方向出现了偏差? 难道我们的思维方式陷入了怪圈？破案指挥部再次召开会议丁保东指挥长沉着冷静，他充分肯定了前段的工作。要求大家按原来的侦查方案把各项工作做扎实， 不能出现松懈、动摇情绪。副局长周运杰则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案侦查。周运杰说，近几年周口一共发生两起“ 64”手枪被盗、被抢案，其中一起在我们排查中已带破，另外一起就是今年8月6日一名干警被抢 的“8.6”抢枪案。“8.6”抢枪案发生在周口油田路口附近，正处于城乡结合部，且犯罪分子体貌特征与 “10.18”作案者相似，经过酝酿，指挥部决定并案侦查。指挥部要求，要围绕三轮车、作案工具、枪支等以物找人，以事找人重点集中在周口市的城郊结合部，尤其是从纳入我们视野的30多名嫌疑人中，筛选出居住在城郊结合部的。这其中康新建疑点最大：家距“8.6”案发地点仅一公里左右！

11月17日，商水县李埠口乡有群众反映:有人在沙河南岸河堤荆条丛中，发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两侧及后部铁皮被拆掉，公安民警在附近进一步寻找，又发现了被丟掉的三轮车上的两块铁皮。经分析对照和群众辨认.正是“ 10.18”案发后犯罪嫌疑人所骑三轮车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破案指挥部根据三轮车丟弃的位置，综合分析后决定：进一步缩小范围，把范围缩小到周口市八一路以东，沙河以南，也就是以康湾村为中心的重点区域内。

11月20日下午，康新建的妻子李艳丽接到公安局的传唤：“公安局找你有事，来时直接带着被子。”这含而不露的一句话，对李艳丽来讲，却是不祥之兆，李艳丽似乎已从中闻出一点火药味，心中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不能容嫌疑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当晚，地区公安处老侦查员吴振亚、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赵匡均、刑侦大队一中队中队长何学民首先给康新建谈话: “你的案情重大，要将你升级，将你和你的妻子移送地区审理，一会儿就走”给李艳丽谈话的内容也差不多。 半个小时后，吴振亚、赵匡均、何学民开着一辆囚车将康新建、李艳丽送往地区看守所。康新建在囚车的铁栏里，李艳丽在囚车的后座上，二人一窗之隔，到地区看守所后，吴振亚、赵匡均下车办“手续”，“司机”何学民留在车上十分祌后，吴振亚、赵匡均回到车上，对何学民说：“这两人想升级也升不成了，这里全满了，没有地方，还得把他们送回去。” 20分钟后，女侦查员王子莹从李艳丽身上搜出一张小纸条:“那个东西要放好，不要放在家里”这显然是在地区看守所的10分钟时间里康新建传给李艳丽的，民警们遂对李艳丽进行了突审。

吴振亚问：李艳丽，如实交待纸条上写的“那东西”指的是啥？

李艳丽沉默。

经过对李艳丽15个小时的突审，李艳丽交待：大约在一个月前，康新建告诉她用假币跟别人换了一些钱，让她站在河堤上望风，康新建一个人下河堤，把钱埋在了他父亲的坟上

立即查证。21日下午5点多，侦查员挥锨在坟四周挖掘，最后挖出一只塑料袋。塑料袋内有用银行专用牛皮纸捆扎完好的数捆人民币，另有一些硬币。纸币上有两枚血手印，银行封条完好无损，其中一捆人民币的牛皮纸封条上写有“ 139. 1”数字。

晚9点，经技术人员检验，139. 1正是遇害人王静生前所写。

物证确凿，案件获得实质性突破。

11月21日晚，周口市公安局副局长周运杰等连夜突审康新建，刑侦大队长赵匡均再审李艳丽。

面对威严的人民警察，康新建表现镇定，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康新建，你还想顽抗到底吗？”

“我出来这阵子没干啥呀！可别冤枉好人呢”康新建垂死挣扎

“算了吧！你作那么大的案子不会不留下任何痕迹吧！那天不是没有人看见你，而且看到你的不只一个人！现在让你坦白是给你一个从宽的机会。”

康新建越来越感到几双利剑般目光的压力，他开始感到如坐针毡，口干舌燥，要烟吸、要饭吃、要水喝。周运杰让民警拿来两个夹牛肉的烧饼，又拿来两包香烟，全部递给了康新建

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

“康新建，不要再作非分之想啦，说一说埋在你爹坟地里的钱是怎么回事吧”周运杰不紧不慢地说。

康新建脸色骤变，这一记重锤，单刀直入，一下子把康新建逼到了死角，他再也无路可逃了。一阵沉默, 康新建精心构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周局长，你让其他人出去，”康新建说。周运杰示意其他人暂时离开。在铁的事实面前，康新建不得不交待了杀人抢劫银行的犯罪事实。但同伙是谁，枪放在哪里，他闭口不说

这时，二楼范志刚局长的办公室里，丁保东、刘太亮、范志刚正研究着如何突破康新建的心理防线，使他迅速交待出同伙。

审讯康新建在市公安局一楼，二楼上方正好是范志刚局长的办公室。周运杰出去“方便”了一会儿，这时二楼上断断续续传来铁链子的声音，康新建听得仔细， 莫非我弟弟康新光已被抓获？这时周运杰说话了：“康新建，别自作聪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康新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终于交待了同伙、自己的同胞弟弟康新光

案件突破，迅速抓捕同案犯康新光已刻不容缓！

凌晨2时许，公安民警迅速逼进康新光岳父家，把其院子包围起来快速到位，踢开房门，未发现目标。民警们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忽然发现靠墙床上高高的被子微微一动，几名民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几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卡住了凶犯康新光。

与此同时，各路人马捷报频传。 朱成刚小组从商水县追回二犯已存入银行的3万余元赃 款存折； 赫延廷小组在康新建父亲的坟边上起获了犯罪分子作案用的“64”手枪一枝，子弹5发。

康新建兄弟5人，在家排行老三，康新光排行老五，兄弟两人文化程度不高，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两人都曾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但劳改期间不能洗心革面，刑满释放后，反而越来越敌视社会。尤其是近几年来，看到别人吃喝玩乐，而自己经商赔本，一事无成两手空空，就把这委屈归结到社会不平等。于是，黎明前的周口小城，时常游动着两个鬼魅般的幽灵。

1997年元月29日凌晨5点，康新建、康新光窜至 周口联营车站，发现了来周口办事的商丘地区某消防 器材厂厂长贾存宏，二人用随身携带的刀向贾连刺数 刀，致贾当场死亡，抢劫现金4000余元

1997年8月6日，天色将亮时，康新建、康新光在周口油田路口，看到一个携带公文包的年轻人似乎在等人，康新光便趋步向前，以兑火点烟为名，将其内装一只“64”式手枪的公文包抢走

1997年8月8日，也就是抢到“64”手枪两天后，康新建、康新光怕原来曾一起作过案的同伙康学军揭发他们，就将康学军骗到沙河堤上，用绳子将康学军活活勒死，然后刨坑埋掉

“哥俩有枪了，要干就干大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康氏兄弟二人在周口市郊区和相邻的商水、淮阳两县四处踩点,先后选择了运钞车和练集、李埠口、搬口等五个银行营业所作为抢劫对象，最后选定了便于作案、容易逃窜的火车站分社，此后，二人连续数十次前往作案地段观察营业员上下班规律，熟悉各班人员的长相和衣着，了解运钞车押送款时间。为进一步观察营业室内部情况，二人以“陈毛”之名存入1000元钱。作案前5天,又将这笔存款取出。

为确保作案后逃跑成功，二人骑着三轮车。多次测试从火车站分社到其家的时间。同时，也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和公安民警相遇，就拼个鱼死网破;万一不能跑掉,拿枪的人就将同胞兄弟打死，然后再自杀。10月17曰夜，二人窜入火车站分社营业室后院，先用断线钳将后窗第二、第三根钢筋从下端剪断后进入室内，将后门贯钉用钢锯锯断，然后用胶水粘好，从窗户跳出后又将钢筋恢复原状，18日上午8时45分，康氏兄弟便实施了杀人抢劫银行的犯罪！

1997年12月31日，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震惊中原的周口“ 10.18’特大杀人抢劫银行案主犯康新建、康新光结束了他们罪恶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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