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外灘、風雲際會。

——馨金融

洪偌馨/文

1853年,英國藥劑師J. Lewellyn在上海花園弄1號(今外灘一帶)開了一間「老德記藥店」。雖名爲藥店,卻也經營糕點和洋食,其中就包括一種口感酸苦的棕色液體。

很快,這個被稱爲「咖啡」的飲品便伴隨着西餐的普及在十里洋場流行起來。

不過,當時的咖啡價格不菲,因爲咖啡豆從產地採摘、烘焙再到運到中國需要經歷至少6月的海上漂流,再加上受潮等因素損耗嚴重。所以,還只是上層階級和外國人士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時移世易。

同樣在外灘,2020年9月24日「外灘大會」現場,螞蟻集團董事長井賢棟給剛剛在臺上的嘉賓:清華大學國家金融研究院院長朱民、中信集團總經理奚國華端上了剛剛沖泡好的咖啡。

這是一杯來自非洲盧旺達的咖啡。

如今,通過e-WTP(電子世界貿易平臺),咖啡豆從盧旺達的「咖農」手中送到中國消費者面前只需要十幾天時間。並且,通過包裝袋上的二維碼還可以完整溯源咖啡豆流轉的每個環節。

在井賢棟看來,這杯咖啡其實也折射了世界未來的發展趨勢:企業無論多小,都可以參與全球貿易;咖啡用區塊鏈溯源保證品質;咖啡館也是千萬服務業小微的代表。這杯「數字咖啡」其實是包含了數字時代的普惠和創新。

通過一杯咖啡的「奇幻漂流」,見證了百年外灘的金融科技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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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牌金融中心的創新基因

百年以前,自上海開埠以後,大量外國商品和資本湧入這個長江門戶,外貿和工業的發展推動了上海現代金融業的繁榮。林立而起的錢莊、銀行,讓外灘成爲了中國最早的「金融街」。

在辛亥革命之前,中國僅有15家華商銀行,大都是官辦或者官商合辦的,很少有私人銀行。1912年之後,8年時間裏全國的銀行增至130多家,大都是私營銀行,並且相當一部分都集中在上海等少數城市。

活躍的商業氛圍、激烈的競爭環境催生了上海銀行家們的創新意識。其中,最有名的要數憑藉「一元起存」而聲名大噪的上海商業儲蓄銀行。

這家於1915年創辦的銀行,資本不足10萬,規模甚至不敵一家錢莊。但創始人陳光甫卻憑藉一系列的創新產品,打破了外資銀行佔據絕對優勢的市場格局。並將銀行服務的受衆門檻大大降低,吸引了大批普通老百姓。

「如果當時的金融創新更多是依賴個人銀行家的覺悟,今天隨着數字技術、金融科技的發展,普惠正在成爲日常。」在外灘大會的開幕致辭中,井賢棟如此總結到。

他把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的「一元起存」比喻爲百年前的餘額寶,相同的是,它們在當時高舉高打的金融市場中選擇了自下而上的發展路徑。不同的是,今天藉助數字技術,金融創新的影響更爲深遠,動能更爲持久。

如果再把鏡頭轉到20年前,邁入千禧年的金融中心正受到來自內外的巨大壓力。一方面,入世(WTO)漸行漸近,金融市場開放將有更多來自外資機構挑戰。另一方面,以金卡工程爲代表的中國金融信息化大幕剛剛開啓。

上海再一次扮演了金融創新的「急先鋒」。

2000年6月28日,上海資信有限公司成立,央行上海分行、5家商業銀行和上海資信公司組成了中心理事會,形成了一個信息共享體系,這也是中國徵信體系建設的第一步。

2002年3月,脫胎於金卡工程的銀聯公司在上海成立,它的搭建了跨行交易清算系統,實現了系統間的互聯互通,進而使銀行卡得以跨銀行、跨地區和跨境使用。

2003年前後,中國最早的一批信用卡中心陸續開業,包括招行、農行、建行在內的一大批卡中心都選擇了遠離母行落戶上海,這背後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裏聚集了優質的人才、技術、金融資源,還有傳承已久的開放、創新基因。

如果再看更近一些,滬港通、自貿區、科創板……無一不是這個老牌國際金融中心努力求變的證明。

特別是科創板去年開板以來,大量的創新科技企業有了更多上市選擇。截至2020年7月,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總數1677家,總市值約爲42萬億元。截至7月21日,科創板市值超過千億元的6家企業中,上海佔了4家。

截止到2019年末,上海擁有1659家持牌金融機構,穩坐全國頭把交椅。去年上海全年實現金融業增加值6600.60億元,比上年增長11.6%,依舊是驅動上海GDP最重要的力量。

不僅如此,這裏還聚集了中國最頭部的幾家金融科技獨角獸。按照最新的估值或市值計算,全球前五大金融科技公司裏有四家來自中國,其中衆安保險、陸金所總部都在上海,排名第一的螞蟻集團,旗下的支付寶總部也在上海。

2

「克勒」文化下的科技底色

上海曾經湧現出中國最早的一批互聯網公司,從有着中國版ebay之稱的易趣網,到OTA龍頭攜程、再到締造了當時中國最年輕首富的盛大網絡。但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消失於互聯網的浪潮之巔。

上海沒有互聯網基因、上海錯過了互聯網的機會、上海不相信互聯網……一度成爲網絡熱議的話題。外界質疑的本質是,這個曾經最開放、包容的城市沒有了創新的活力,也沒有抓住技術革新所帶來的時代機遇。

同樣的疑慮也曾發生在新金融領域。

2013年,中國互聯網金融元年開啓。一時之間,北京、深圳聚集了大批創業公司。甚至,比鄰上海的杭州都一度被互聯網金融從業者稱爲創業聖地。雖然上海也有拍拍貸、陸金所,但相比其國際金融中心的光環,多少有些暗淡。

「上海的風格就是講規則、慢節奏。不習慣於悶頭往前衝,而是要按照規矩一步一步來。」一位上海的投資人朋友認爲,這也是它在草莽遍地的互聯網發展史中一度掉隊的原因。

舊上海最早那批接受西方文化的人被稱爲「老克勒」,一說是源於英文collar,指舊上海洋行的白領。也有說是來自單詞carat,鑽石的計量單位「克拉」,以代指當時那些衣着光鮮、見過世面的精英們。

在一代代的傳承中,「老克勒」們糅雜了中西文化內化成了獨特的「海派風格」,典型如追求精緻的生活方式,無處不彰顯獨特的腔調。這種文化給予了上海更國際化的視野和格局,但不夠「野蠻」的打法也讓它錯失了一些機會。

2008年,時任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振聾發聵的一問:「上海爲何留不住馬雲?」被外界視爲整個上海反思互聯網的分水嶺。但骨子裏刻着「克勒」文化的上海或許會遲到,絕對不會缺席。

自2014年,上海將「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納入城市發展戰略以來,百年金融中心正向着科技創新中心邁進,人才、政策、資本都在加速聚集。

近兩年來,伴隨着金融科技相關政策的明朗,上海對於金融科技企業的支持力度也日益加大。金融科技相關的扶持政策、引導資源也越來越豐富。

以數字化時代最核心的生產力之一,人工能力爲例。

2017年,上海出臺『推動人工智能發展的實施意見』。一年之後的世界人工智能大會上,上海正式發佈了「關於加快推進人工智能高質量發展的實施辦法」,圍繞人才隊伍、數據資源、技術創新等重點,推出22條細則。

目前,包括浦東、黃浦、楊浦、長寧等等都制定了人工智能產業推進政策,從重點園區建設、應用場景示範、重點企業培育等方面推進人工智能產業發展。

2019年7月,上海市經信委披露數據顯示,目前全國已有1/3人工智能人才集聚上海,尤其在計算機視覺、語音語義識別、腦智工程等領域具有較強話語權。

此次,首屆外灘大會涵蓋了數字普惠開放、金融科技創新、全球生態共建、商業價值變革、綠色和可持續發展5大前沿話題,會場還發布了不少金融科技領域的最新成果。

例如,螞蟻集團的智能理賠技術「理賠大腦」。運行數據顯示,它能識別最多107種醫療、理賠憑證,將保險產品的理賠核賠效能提升70%。即便是理賠鏈路最長的線下調查案件,平均核賠週期也能從30天縮短至15天。

再比如,關乎到大衆錢袋子的理財「助手」——智能理財AI支小寶也是第一次揭開它的神祕面紗。螞蟻集團財富事業羣首席技術官鄧宏在現場與它進行了一場類似「圖靈測試」的實驗,超過70%的用戶以爲是真人。

3

數字時代的新金融體系

什麼是面向未來的新金融?

在回答這個問題時,井賢棟引用了經濟學家希勒在《金融和好的社會》一書裏的描述:

「金融所要服務的目標都源自民衆,新金融應該是人人共享的金融,無論年齡、地域或者財富的多少,每個個體都能獲得金融的助力,擁有平等發展的機會。」

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堅在會場預測金融科技的未來時給出了相似的答案。

他認爲開篇那杯「數字咖啡」就是很好的例證,它不僅代表了數字時代科技對於商業、金融、物流等帶來的改變。更深刻的意義還在於一次全球資源重新分配的機會,而這種重新分配的結果就是世界更加普惠和平等。

王堅院士表示,過去的技術加劇了資源分配的不均衡性,但是未來的技術會讓世界的資源分配顯得越來越簡單。

聯合國副祕書長、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署長Achim Steiner也認爲科技革命、數字金融是破局全球普惠問題的「藥方」。在他看來,數字變革最明顯的「增值」之一就出現在金融科技領域。

Achim Steiner認爲,數字金融對生活在極端貧困中的人來說是救命的,它同時支持企業並保護了就業和生計,可以幫助減少貧困和不平等現象。例如政府每年通過對數字化支付節省超過3000億美元。

那麼,關於螞蟻致力於建設的數字化新金融體系,井賢棟則總結了三點不同:

第一是新金融服務的對象,從二八到八二,過去的金融讓20%人獲得服務,新金融讓剩下的80%更多普通人和小微企業,享受到和銀行行長一樣的金融服務。

第二是金融服務的核心從以錢爲中心到以人爲中心。如果過去的金融是人找錢,企業找錢,新金融是錢去找人,錢去找企業,爲他們提供助力和支持。

第三點,新金融服務更加個性化、智能化和場景化,不僅讓每個個體獲得個性化的服務,更像血液和肌肉骨骼融爲一個生命體,新金融和場景融合得更加密切,更好地服務社會經濟和民生的發展。

螞蟻集團CEO胡曉明在談及面向數字時代的新金融體系時表示,核心靠的是智能、雲計算、數據庫、區塊鏈。然後通過這樣一個體系,去構建以技術爲驅動的新金融。

「所以,未來的金融中心,一定是科技中心。」

今年初,上海發佈了《加快推進上海金融科技中心建設實施方案》。《實施方案》顯示,上海將推出金融科技企業培育、稅收優惠、人才引進等一系列措施,在五年內建成具有國際競爭力的金融科技中心。

根據倫敦Z/Yen集團公佈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排名,上海在2020年3月最新一期中前進1名,躍居第四。金融科技是上海首次進入前四的重要助推力之一。備考良好的金融基礎,上海有着豐厚的金融科技發展土壤。

就像18世紀,英國憑藉着航海和貿易的優勢讓倫敦成爲了最早的國際金融中心。同樣,19世紀的華爾街因爲資本的力量,讓紐約成爲了全球新的金融中心。

「到了21世紀,因爲金融和科技的力量,我相信上海有機會成爲下一個全球金融中心。」胡曉明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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