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第七十九回 兄逼弟曹植赋诗 侄陷叔刘封伏法

曹操去世之后,陈群、贾诩率领着众文武一边张罗着将曹操入殓,并把棺椁星夜送往邺郡,一边派人去向曹操的四个儿子报丧;曹丕率先赶到了邺郡,他一见父亲的棺椁便失声痛哭;待他哭罢多时,中庶子司马孚从文官班中跃众而出,走上前去对曹丕说道:请世子暂且节哀,如今大王已逝,人心浮动;当务之急便是新王嗣位,唯有如此才能安定局面!

司马孚的这番话,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众文武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本来曹丕早已立为世子,继承王位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众文武中有人认为,承袭王位这么大的事情;至少应该得到天子的诏命同意,又或者是曹操夫人卞氏的首肯才行;如果曹丕自己提出继位的话,就显得过于突兀,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还有的人心中暗地里支持曹植,想趁这个机会拖延时间,以便曹植赶来还能够与曹丕争一争;他们各怀心事,也就众说纷纭;就在这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时候,忽听得一人高声叫道:列位且住!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陈矫;只听陈矫说道:如今大王在国都以外猝然去世,如果不当机立断的话;定会有人包藏祸心,拥立大王爱子;从而导致兄弟生隙,祸起萧墙,危及社稷!

随即,陈矫“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剑,接着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为免夜长梦多,请世子即刻嗣位,以正视听,早安人心;你等众官若有异议……说着话,他一抖手用宝剑割下了自己衣服上的袍袖:便以此袍为例!众文武都知道陈矫所说的爱子便是曹植,可陈矫手中掌握着兵权;因此他们见陈矫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都不由得心生畏惧,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从殿外走了进来,大声说道:如今魏王已逝,天下震动,你们为何还不请世子早日嗣位呢?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华歆,于是便七嘴八舌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华歆笑道:好教众位得知,我已从汉天子处索得诏命,然后马不停蹄从许都赶回;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圣旨大声宣读:封曹丕为魏王、丞相、冀州牧,即日登位!

曹操果然没有看错华歆其人,华歆虽然颇有文才,可是却极度贪念荣华富贵;他认准了曹操这棵大树,因此一直充当着曹氏宗族夺取政权的急先锋;曹操刚一去世,他就立刻想到了,曹丕的继位需要名正言顺的诏命;有鉴于此,他便赶到宫中威逼汉献帝,降下了这样一道诏书,作为他对新主子曹丕的进见之礼;读罢诏书,一切便已水到渠成;曹丕坐上了魏王的宝座,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贺。

看着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曹丕却并没有完全安心;他暗自思忖:这件事情还没完!二弟曹彰勇冠三军,手中又握有重兵,这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三弟曹植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他素有才名,暗中支持他的也还大有人在;倘若他们要闹出什么事来,我应当怎么应对呢?就在他苦思良策的时候,侍从来报:鄢陵侯曹彰自长安领十万大军到来!

曹丕大惊: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连忙向众官询问道:我这位黄须小弟,深通武艺,性格刚强;如今率领大军来此,必定是要来与我争夺王位的,这可怎么办呢?话音未落,谏议大夫贾逵出班奏道:大王勿忧,臣愿前往鄢陵侯军中走一趟,只需只言片语,便可解此危机!曹丕转忧为喜,立即命贾逵出城去见曹彰。

等贾逵见到曹彰的时候,曹彰劈头盖脸地问道:先王玉玺印绶何在?贾逵听得心中暗暗好笑:这位二公子还真是个二愣子,一般人就算再怎么馋嘴,也要假装讲两句客气话吧;你倒好,争位争得这么不加掩饰,我也是醉了!他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答道:从来家有长子,国有储君,此乃千古不变的成例;先王的玉玺印绶,恐怕不该由君侯你来问吧?

曹彰虽然性格刚直,可却并不是不通文墨的浑人;贾逵话里的言下之意,他听得明明白白:自古长幼有序,你既然不是长子,那就不要觊觎王位!一时之间,直人曹彰竟然无言以对,他只得默默地跟着贾逵一起去见曹丕;可是曹彰身边的卫士们却不放心,也要跟着一同前往;贾逵冷笑一声反问道:君侯此次回来,究竟是奔丧的,还是来争位的?

一句话问得曹彰措手不及,他张口结舌地答道:我当然是为了父丧而来,并无异心。贾逵步步紧逼:既然是为了奔丧,何故带回如此多的兵马吗?还要带着卫士入府?曹彰的脸色胀得通红,他只得喝退身边的卫士,只身与贾逵一起来到了曹丕面前,当面拜倒;曹丕见此情形,又看到曹彰焉头耷脑的样子,就知道贾逵已经得手了,现在该是他自己登台表演的时候了!

但见曹丕连忙站起身来,走下台阶双手相搀,把曹彰扶了起来;曹彰还来不及开口,曹丕已经是泪水涟涟,泣不成声;曹彰一见也是鼻子一酸,兄弟二人抱头痛哭;曹丕是假哭,哭声中暗含着满足与得意;曹彰是真哭,哭声中附带着不甘和委屈!哭罢多时,两人坐下稍叙闲话;曹彰见事已至此,已然是无力回天;迫于无奈,他主动提出来将十万兵马交给了曹丕,然后垂头丧气地回鄢陵去了。

曹彰走后,曹丕就感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顿觉神清气爽;这下,他才找到了作为魏王的感觉;所谓一招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曹丕立即封贾诩为太尉,华歆为相国,王朗为御史大夫,其余大小官员各有封赏;又追谥曹操为武王,依照曹操的遗言,在邺郡彰德府讲武堂外修筑高陵,作为曹操的安葬之处;只是这派去监督修筑高陵工程的人选,曹丕倒颇费了一番心思。

他派去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权从荆州放回的于禁;当于禁来到讲武堂外自己临时的居所中,却不由得大惊失色;原来这屋子四面白墙上都有图画,所画的内容竟然就是关云长水淹七军!于禁举目望去,但见这画面栩栩如生;关羽的神威凛凛,庞德的宁死不屈,以及他自己卑躬屈膝,乞求饶命的丑态,无不活灵活现!

当下于禁又羞又恼,愧悔交加;不多时便因为积郁在心,一病不起,一命呜呼!很明显,这墙壁上的画是曹丕派人所绘;曹丕之所以这么做,也有他自己的考虑:第一,于禁嫉贤妒能,临阵投敌;若是不加惩处,只恐人心不服,军法不容;第二,于禁毕竟是跟随曹操三十余年的元臣宿将,毕竟也是有过战功的;若是将他明正典型的话,只恐一班老将都会寒心!

正因如此,曹操也就没有杀了于禁;而作为刚刚登上王位的曹丕来说,就更没有理由这么做了;处于两难的情况下,曹丕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故意羞辱于禁,从而让他羞惭而死!应该说,曹丕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还是比较妥当的;从这种杀人无形的做法上,我们也可以看出,曹丕多少也继承了一点曹操的阴险基因!这正是:众说纷纭欲争衡,怎奈水到渠终成?早知今日羞惭死,莫如当初不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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