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說唱熱”又起。最近,《說唱聽我的》《中國新說唱2020》《說唱新世代》,三檔說唱類音樂綜藝節目的相繼播出,既進一步讓原本小衆的說唱走入大衆視野,同時也爲這種音樂形式注入新的內核。

3年前的夏天,《中國有嘻哈》橫空出世,帶領說唱音樂由小衆走向主流,讓“freestyle”“Skr”“單押雙押”等說唱相關的專業術語實現大衆普及,成爲新晉流行語和年輕人的社交貨幣。如今,中文說唱的熱潮,正在席捲更多年輕人。

“近年來我國的青年亞文化現象開始不斷湧入到主流視野,包括在過去一直處於‘地下’或‘半地下’狀態的喊麥、說唱、街舞等爲青少年羣體熱衷,但又明顯處於邊緣狀態的亞文化文藝表達方式,獲得了主流媒介的持續性關注。”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孫佳山說。

當初《中國有嘻哈》主打的態度是,說唱就是“keep real”、做自己,該系列做到第四年,今年《中國新說唱2020》的節目slogan—— “who is the rapstar?冠軍是我的!”

《說唱聽我的》告訴觀衆,說唱是自己說了算,勇於面對質疑證明自己;B站的自制綜藝《說唱新世代》主打的觀念是:萬物皆可說唱,說唱是一種表達態度和想法的載體。

中國藝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李靜指出,近年來“說唱熱”的出現,離不開網絡新媒介的包裝與傳播,尤其是網絡音樂綜藝節目的助推。“以2017年的網絡綜藝《中國有嘻哈》爲界標,作爲嘻哈文化重要分支的‘說唱’,才真正開始走進當代大衆文化的視域之中,並散發出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李靜認爲,網絡亞文化對於文化生態的“改寫”之一,便體現在它對日用語言的滲透中。比如網絡說唱節目中湧現的battle、diss、freestyle、keep real等,已經成爲許多人的網絡社交用語,甚至化入線下交際之中。

很多網友對創作型說唱選手的評價是,他們實在很“敢”:敢寫,敢唱。比如在《說唱新世代》中,RoseDoggy組合的迪克陽仔和林原諒帶來一首“此前沒人敢寫的”的說唱歌曲——圍繞現在大家都對客戶甲方“叫爸爸”的社會現象,他們進行一種戲謔且魔性的表達。

“我們在廣告公司裏面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確實也會碰到很多人爲了一些東西去討好諂媚別人,去低聲下氣叫別人‘爸爸’,比如大家常說的‘客戶爸爸’。因爲這種現象在我們的行業裏普遍到讓人習以爲常了,爲了得到一些東西去放棄底線,我們想借這首歌小小地諷刺一下。”

接受本報採訪,談到創作《叫爸爸》這首說唱作品的初衷,RoseDoggy組合如是說。

RoseDoggy組合表示,希望以這種角色扮演的唱法,讓大家感受到“叫爸爸”這種現象是他們看不起的。每次唱完現場,叫完“爸爸”之後,他們想告訴年輕人:“每個人只有靠自己努力付出和奮鬥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纔是值得被尊重的。”

電視研究學者、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博士後何天平認爲,說唱形式相較於唱歌、跳舞,能承載的最不一樣的東西,是態度和表達。“恐怕沒有哪一種藝術樣式,能比說唱更直觀有力且直抒胸臆地去表達自己的立場、態度。這也很符合Z世代的某種精神內核,敢思考、敢言說”。

說唱節目中,陳近南唱的一首寫給抑鬱症患者的歌《來自世界的惡意》,唱哭了很多網友。

《來自世界的惡意》歌詞有對抑鬱症女孩的理解和同情:“命運是主人,你我都是往來的賓客,我和你一樣曾遭受校園和網絡暴力……”更令網友淚目的,是陳近南對這個羣體的鼓勵:“你看你有多棒,你一定會長成自己喜歡的模樣,這不是你的問題你無需向誰證明,世界的惡意不過是一場鬧劇,如果現在你沒剩下多少勇氣,我一直陪你,願你歷盡千帆,依然光芒萬丈。”

接受本報採訪時,陳近南談起創作《來自世界的惡意》這首歌的初衷。“如果在這條路上你覺得辛苦,覺得困難,覺得支撐不住了,至少還有一個播放器裏的聲音會陪着你”。

2019年5月,陳近南有一個粉絲在加拿大留學。突然有一天,陳近南收到了她的消息。“她說堅持不下去了,活不了了,她不懂這個世界爲什麼總是惡意滿滿。她確診爲很嚴重的抑鬱症,但是學校裏的同學們都不理解,父母一開始也不覺得她生病,只是覺得她很作”。

陳近南聽完這個粉絲的講述很心疼,就把小時候自己曾經遇到的事情講給粉絲聽,給她鼓勵。“她接收到了我的力量,並且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好像所謂來自世界的惡意,我沒那麼難接受了,她想成爲和我一樣勇敢的人”。

當晚陳近南就想,也許有很多人,和這個粉絲一樣,在青春期這段時間,很容易不開心或者有一些心理問題,他們也需要鼓勵和安慰。“但是我又不能一個個和他們講我的故事,鼓勵他們,所以我就創作了這首歌《來自世界的惡意》,很快就寫了出來”。

陳近南把這首歌最初版demo發給那個粉絲聽的時候,對方正在機場候機。“她說決定休學一年回國接受心理治療,本來很緊張,但是聽完了以後就覺得很溫暖。我也很開心,希望聽到這首歌的人,都能得到一點點的溫暖”。

透過《來自世界的惡意》,陳近南想傳達的是:也許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感受過“來自世界的惡意”,我們要勇敢地面對它,克服它,戰勝它,不要害怕。也許當你戰勝了它,你也會覺得,“來自世界的惡意不過是一場鬧劇”,那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何天平看來,類似《說唱新世代》這樣的說唱節目,是體現包容性的一種價值表達。“節目作爲一種大衆文化作品,在情感、價值和文化的提取上需要去找尋一個最大公約數,能被所謂的大衆而非窄衆去共情,把說唱放到一種社會文化的語境裏去解讀,這又何嘗不可?”

何天平表示,從大衆文化的角度說,說唱和rapper依然是圈層文化,它有自己的“壁”,包括專業和審美門檻,不可能真正意義上成爲一種能被大衆普遍共享的文化表達。“但各類說唱節目確實在傳播層面爲這種原本的青年亞文化‘祛魅’了,這種傳播意義上的大衆化是顯而易見的”。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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