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鲁迅见到了一位短发女子。

他在见到女子的第一句话便是:

“有人说你像仙女”。

站在鲁迅面前的女子掩唇而笑。

她是白薇。

白薇出生在江南一个富裕的家庭中,父亲黄晦早年日本留学,算得上那个时代的高阶知识分子。

母亲则是封建大家恪守礼德的小女子。

她的母亲因为受到邻村一家寡妇的帮助,当白薇渐渐长大成人,白薇成为她父母报恩的牺牲品。

想想理由也够荒唐。

那天,她的母亲外出偶遇大雨,邻村的何寡妇不仅热情让她到自家避雨,还给她煮了一碗荷包蛋。

白薇的婚姻,直接被这碗荷包蛋毁掉。

16岁的她含泪离开父母,下嫁到了何寡妇的家里。

这何寡妇有良善的一面,却也有疯狗一般的习惯。

每次撒泼打闹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用嘴咬人。白薇在婆家经常受虐,脚筋还差点被自己的疯婆婆咬断。

白薇大惊,偷偷跑回了娘家。

她和和家人诉苦,可父母始终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出嫁,即便是施暴,也得在婆家安安心心的待下去。

他的舅舅实在看不惯,亲自出面,鼓励白薇离开这家人,进入学校读书。

白薇在舅舅的安排下顺利进入衡阳女三师读书。

那一年,白薇剪断了自己披肩的长发,留了一头好看的短发。

在学校里,白薇成为了“校园一姐”。

她常常带领着学生驱赶洋人传教士,让校方十分反感。

你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不是安心读书,在这里闹腾啥?

最终,白薇选择离校,又进入了长沙女一师。

父亲黄晦看着她这么折腾,还念什么书,还是好好去做人家的媳妇儿?

黄晦直接联合学校,准备将白薇强行送到婆家。

那一天,学校封闭。

白薇的四妹给她偷偷传信,让她赶紧离校逃跑。

慌乱之中,白薇在厕所的墙壁处,挖开一个小洞,顺利溜走。

看到这里,总会觉得莫名的心酸。

为人父母,明明可以有效的沟通,明明可以妥善解决这件事情。

黄晦偏偏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想要彻底扼杀自己女儿的宿命。

他可能不会想到,她没有扼杀了白薇一生,反而成就了以后的白薇。

为人一生,那些曾经做过叛逆少年、桀骜少女的父母,仍旧做不了合格的父母。

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最后真正为人父母的时候,却依旧会义无反顾的走上以前的老路。

以前的自己可能会想,要是自己为人父母的时候,一定会给与孩子最大的自由。

可到头来,往往事与愿违。

我们仍旧不愿意看到贪玩的孩子,我们仍旧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安静少言的孩子。

这在封建时代,更是如此。

白薇年少成长的不幸,同时也是今天我们很多子女的不幸。

开明的父母各有各的优点,不开明的父母,却有着相同且迂腐的固执心结。

他们永远永远都不愿和自己的孩子真正交流。

孩子大声说一句话,父母可能认为这是大不敬、大不孝。

殊不知,这恰好是被压抑了很久的呐喊。

这种情况却又完美的发生在二十左右的孩子身上。

你对他的管制越强烈,他的身上就像刺猬一样,拼了命的刺儿你。

总而言之,就是不想和你说话。

为何?

父母与子女关系从来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这里面没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却是人人皆难的话题。

为何年少的自己,一心想着要改变教育方式,可为人父母之后却又走回了老路呢?

究其根本,还是成年人思维的固化。

一代又一代人,真正能够推动思想变革、真正能够推动社会进入的永远都是下一代人。

每一代的父母为人父母之后,大抵都是处于思维固化的僵持阶段。

我二十年的生活经历,还教育不了一个孩子?

可别忘了,每一代的新生儿所接触的时代潮流都不一样。

这也意味着,真正固化思维的永远都是老一代人,真正不愿意去思考教育进步的也永远是老一代人。

孩子思维在从空白渐渐成长、渐渐透明、渐渐独立起来。

一个思维在狂飙,一个思维几乎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

一个孩子,从呱呱坠地,他的大脑思维始终属于超高速发展的阶段,当他发展到独立思考的阶段,突然发现自己的父母竟是这般的迂腐。

所以,叛逆期来了。

所有的教育体系中,思维变革最重要。

最成功的家庭教育永远都是那些乐意和孩子沟通的家长,那些父需为父、子需为子的阶级鸿沟,始终养育不出一个温情、体贴的孩子。

有规矩固然是好事,但是真正的规矩不是鸿沟,而是沟通的尺寸把握。

很明显,从这一点来看,白薇的父亲黄晦同样属于思维高度固化的一群人。

作为留学派的他,远远没有意识到时代进步、时代变革会给下一代的年轻人带来些什么。

他知道,不服就揍才是家庭教育的必胜法宝!

1918年,对家庭绝望的白薇选择独自一人前往日本东京留学。

这一年的她,已经26岁。

她先进入东亚日语学校学习 基本的沟通语言,随后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日本女子最高学府。

---东京御茶囗水高等女子师范学校。

这段时间,白薇专攻生物学,同时选修历史、教育、心理、美学、佛学、哲学

时间一长,白薇发现这些课程虽然有用,却不能成为她以后驳斥封建婚姻的有力武器。

她最终选择专攻文学,力图用一支生花妙笔解剖封建婚姻对于女子的荼毒。

1924年,白薇在炎炎夏日中遇到了她半生的挚爱。

---杨骚。

彼时的两人,白薇31岁,杨骚24岁。

名字这玩意儿很奇怪,一般而言,被冠以贬义词的人名往往都能够成真,而那些被冠以褒义词的人名又往往都背道而驰。

似乎上天所喜欢的,永远是中性名字。

不偏不倚,一切刚刚好。

譬如,曾经在萧红旅店待产时,突然不知踪影的汪恩甲

一个在萧红生命中,忘恩负义的路人甲。

譬如,曾经在周璇产后抑郁时,突然要求滴血认亲的朱怀德

一个在周璇生命中,败坏德行的怀德之人。

再譬如,杨骚。

她曾经给白薇写过这样的句子:

“我是爱你的呵!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去经验过一百女人,才疲惫残败地倒在你怀中,永远不再离开你!”

这种“我爱你,所以我才会变渣”的强盗逻辑,实在太贴合杨骚的这个名字,这名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这些人的最终结局,其实都不咋滴。

良善之人,必有恩报。

所以你我要永远心怀良善,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知道为家族积德定业。

白薇遇到的杨骚也一样,但凡男人能有这么骚气的名字,注定白薇和杨骚的故事不会那么的简单而纯粹。

杨骚从小家境贫寒,小的时候家人生存难以为继,遂将杨骚送给了堂哥。

堂叔杨鸿磐家境还算得上优渥,杨骚过继会后,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不仅上了私塾,而且在诗文、书法方面均有涉及,相继在汀漳龙道师范附小、省立第二师范学校、省立第八中学读书。

1918年,杨骚被家人送到日本东京读书。

这一年,白薇同样乘坐渡轮出国留学。

异国原本孤独,与杨骚的相识让白薇感受了一丝丝的温情。白薇有空的时候,总要找杨骚聊天,以解心中苦闷。

那时候的杨骚,是个刚刚失恋的小伙子。

面对白薇,她同样想要在异国寻求情感的寄托。

白薇和杨骚理所当然的走到了一起。

两人不能相见的日子里,白薇和杨骚常常书信传情,这些藏着炽热爱情的情书,成为了他们苦闷生活之余最大的安慰。

不过,杨骚始终惦记着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凌琴如。

杨骚也许是看惯了和白薇的这份爱情,他最终选择不辞而别,离开日本,回到了杭州。

白薇托人四处打听,终于得知杨骚在杭州的消息。

贫寒的她本来就生活艰难,仍旧选择筹集车票,追到了杭州。

至少,她要为杨骚的这番离别索要一个理由。

只是,那时的白薇还没有想明白,这个世上的爱或者不爱,大抵都不需要理由。

西湖河畔,碧波荡漾。

杨骚指着白薇的鼻子谩骂,指责白薇不该这么任性。我想那时候的杨骚只是不想让国内的朋友知道他在日本恋爱的消息。

他更不想让自己一直喜欢的凌琴如知晓。

白薇最终含泪离开。

回到东京的她,将所有的不屈写进了书里。三幕剧《苏斐》更是在鲁迅主编的《语丝》上发表,一颗文坛新星即将涌现。

1926年,白薇顺利拿到了继续公费留学,攻读研究生的机会。

她放弃这个机会,毅然决然的回到了中国。

回国之后,白薇又见到了杨骚。

此时的杨骚满脸笑容,借口帮其引荐与鲁迅见面,重新走进了白薇的生活。

这份失而复得的爱情,让白薇自觉重新拥有了爱情。

1927年,两人在上海高调宣告结婚。

那天深夜,白薇想象了世间的所有美好,她想象着婚礼现场杨骚对她的深情盟誓,她想象着她们以后一起伏案写作的小美好。

只是,她所有的想象,真的只是想象而已~

婚礼当天,白薇在一家小旅馆苦苦等了一天,始终不见杨骚的到来。

在那个通信不方便的时代里,白薇又苦苦等了一天。

终于,第三天的时候,白薇亲自前往杨骚的出租屋找寻,没想到房东告诉她,杨骚早就走了!

杨骚莫名其妙消失,回到了老家,选择逃婚。

白薇彻底对婚姻失望。

她深情的爱着,他绝望的离开。

依稀记得她们那一年的初识,杨骚还是个不善言语的少年,白薇深情的给她写了一封信:

爱弟!我们明天或后天见面,我脑筋里的你:不知道是一阵无影无形的清风?是一片将未灭的烟影?是电灯下的宝石一样,闪闪不可思议的宝光,丝丝射注我身上?还是彼此俱无,而会是一块虚幻的真空?所以,弟弟,我比你还不知道说话哩,只是奇想……

风一样的少年,给了她风一样的爱情。

烟影一般的爱情,到底还是像极了转瞬幻灭的烟雾。

1928年,白薇创作《打出幽灵塔》。

这部作品让她在中国文坛一鸣惊人,被誉为“文坛上的第一流作家”

1938年,在白薇生命中消失了10多年的杨骚,看着名声大起的白薇,再度选择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次白薇,终究理智了一把。

杨骚以年少无知的理由,试图再度走进白薇的心里。

面对眼前这位她曾经深爱的男人,白薇选择拒绝。

此后的白薇全身心投入创作,热心革命,终生未嫁。

这段哀婉而苍凉的爱情结束之后,白薇的一生也变得平淡无奇,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1987年8月27日,白薇在北京逝世。

白薇这一生,前半生几乎完全毁在了封建礼教和原生家庭的羁绊中。

民国时期,西方民主思想渐入人心,那些成长在士族官僚阶层的富家子女最先受到思想文化的冲击。

这个度,如何把握,却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父母,大抵都深深的爱着自己的子女。

可这种爱,往往伴随着道德的制约。

民国时期,不仅有道德的制约,还有封建礼教的极限桎梏。

那段时期,新一代的年轻人想要极力摆脱封建礼教的束缚,将他们的婚姻从包办婚姻中彻底剥离出来。

她们想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灵魂自由的婚姻。

但我们细细想想,这一点现实吗?

大抵到了今天,仍旧不现实。

那个时候的年轻男女以为,所谓的自由婚姻,无关家庭,也无关经济。

我们喜欢,所以我们愿意在一起。

老一辈的人,会用雷霆手段告诉你,你不能这么做。

所有婚姻存在的基础,仍旧要寄生于有原生家庭,仍旧要选择尽力维持门当户对的原则。

这样的婚姻,大概率可以维持一辈子。

因为门当户对的家庭,对于彼此有着几近相同的人生观、价值观。

我们不需要改变自己的观念,也不需要抹平婚姻中的阶级差异。

白薇的父亲一生都在极力往这条道路上引导,只不过她引导的方式仍旧没能逃出包办婚姻的恶习。

那是一个极具变革的时代,就像梁启超所言,一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

白薇父亲完全可以折中抉择,让白薇开始的选择喜欢的人,而他可以在门当户对的问题上来回斡旋。

这样,白薇再怎么挑战包办婚姻,也不可能无所顾忌的沉沦在自己的狭小爱情观中。

爱情观这东西,始终都在改变。

白薇也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杨骚第三次出现在白薇生命中的时候,她选择毅然决然拒绝的原因。

从这里我们大抵能够看得出来,白薇终究还是个理智的女孩,她没有她父亲想象的那么固执,那么执着。

不过,成长的代价终究巨大。

白薇为此,也付出了一生未婚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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