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週報記者 潘展虹 發自廣州

“若是沒有信貸資金的支持,真的很難實現規模化種植,也很難把種糧這件事堅持下去。”說這話的是阮意珍,清遠市清新區浸潭鎮新圍村崩崗坎村民小組一名普通農民,在農行80萬元“農擔貸”支持下,從幾畝稻田開始耕作,至規模化種植350多畝稻田。稻浪滾滾的金秋時節將迎來豐碩的成果。

更多的阮意珍們需要金融支農。今年以來,受新冠肺炎疫情、洪澇災害與國際糧價震盪影響,糧食安全問題備受關注,光盤行動也在民間如火如荼地進行。就在金融領域,一場糧食安全保衛戰正在展開。

在國家糧食安全戰略、鄉村振興戰略的時代背景下,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進程,金融支農的角色不可或缺。

目前,我國已建立多層次的三農金融服務體系,服務愈發創新,廣度和深度也在逐步提高。但長期以來,三農金融服務的發展遠未充分,距離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目標尚有差距。據2019年發佈的《三農金融服務發展報告》,涉農貸款在29家上市銀行的總貸款佔比較少,其中18家銀行數據顯示,涉農貸款不良率在各行總劃分行業裏普遍排位較高,涉農貸款業務風險控制較難。

如今,我國多個部門、地方政府出臺系列政策,推動健全適合“三農”的金融服務體系,力爭把更多金融資源配置到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爲貫徹落實“六穩”“六保”決策部署,中國農業銀行聚焦糧食安全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持續加大金融服務力度,爲確保糧食安全提供穩健的金融支持。

農行員工在惠州龍門縣黃沙元光精米廠種植基地調研

回報率低

金融支農積極性低,曾是金融有限支持糧食安全的主要因素。

長期以來,我國農村經濟發展需要各級政府財政支持,同時需要在政策性金融機構的支持下,才能真正實現發展。

西南財經大學中國金融研究中心副教授彭克強以1988―2007年爲時間段,通過農業綜合開發投入結構分析財政支農槓桿效應。結果顯示,自籌資金佔比與國家財政投入佔比總體上呈負相關:1988―2007年間,只有4年呈弱正相關,15年呈強負相關。

“這表明在財政投入減少時,發動農民籌資投勞、擴大項目建設單位自籌資金是克服開發項目資金短缺的重要選擇。”彭克強在《財政支農槓桿效應對實證研究:1987―2007》提到,若將財政投入看作農業開發項目資金的上層,自籌資金視爲下層,則金融信貸投入應爲中層。在缺乏中間層作爲緩衝體的情況下,上層財政投入與下層自籌投入勢必直接面對。

爲此,當政府財力緊張時,要麼依靠加重農民經濟負擔,使農業綜合開發繼續下去,但這容易激化幹羣矛盾,也爲農民減負的現行政策規定所不允許;要麼擱置開發項目,但這影響農業綜合開發能力的提升。“設法激勵金融機構積極參與農業綜合開發是解決農業開發資金短缺問題的主攻方向。”彭克強提到。

但這並非易事。

農業產業尤其是純農業的生產週期長,從前期的設施投入到產品開發、栽種、產出,短則一二年,長則5年或以上。農產品加工企業從農作物種植、回購到加工、銷售,至貨款回籠,至少需要18個月,投入產出週期過長。

即便等到成品產出,也難以獲得金融機構支持。曾有銀行走訪當地農業龍頭企業發現,除了集體房產和流轉土地,其培育的產品因沒有統一的評估標準難以成爲抵押品,由此限制了融資,制約了企業擴大生產規模,唯有“望物興嘆”。

再者,農業受自然災害影響較大,不可確定的風險因素較多,糧食生產基礎設施薄弱,多數農民還是“靠天喫飯”,難以抗衡潛在的自然與市場的雙重風險。

風險控制是金融機構經營的核心,是信貸准入的基本條件,也是提高金融機構信貸投放信息的前置動力。但金融支農的風險還有貸款對象無法提供風險補償,以及信貸資金自身缺乏風險補償機制。

農業產業經營風險相對較大,農民在貸款生產經營中出現的自然災害風險和市場風險無法防範,難以完全由金融機構和市場承擔。但政府風險共擔和風險補償機制相對缺失,政府對金融機構貸款兜底共擔和有效風險補償極爲有限,一旦出現信貸風險,金融機構要承擔全部風險損失,很大程度上挫傷了金融機構放貸的積極性,形成農業產業融資不暢。

農業投資回報率低,天性逐利的銀行機構自然會選擇從土地“逃離”。

根據《財政支農槓桿效應對實證研究:1987―2007》,銀行貸款佔比與國家財政資金佔比大致呈負相關。1988―2007年間,只有6年兩者呈弱正相關,13年呈強負相關,兩者總體上呈負相關關係。

“國家財政投入佔比最高且呈波動上升之勢,但銀行貸款資金佔比卻最低,呈波動下降趨勢,兩極分化格局直觀地反映了財政未能有效調動金融機構參與農業綜合開發的積極性。”彭克強認爲,可通過有效激勵金融機構的支農積極性,提升財政支農槓桿效率,實現社會效益目標和金融支農經濟利益目標雙贏的支農局面。

強化支持

儘管發展困局待解,但我國對農業與土地的發展探索從未停止。

這些年,從土地分包到戶、實現家庭承包,到承包權和經營權分離、土地適度規模經營,從改良貧瘠土壤、開發後備資源到堅守耕地紅線、建設高標準農田,從引入新型農業主體到培育新型職業農民,國家通過政策支持、擴大投入、深化改革等舉措,穩步提升糧食產量和產能,每一寸土地都在不斷釋放增產潛力。

2004―2020年,連續17年發佈以“三農”(農業、農村、農民)爲主題的中央一號文件,足以強調了“三農”問題在社會主義現代化時期的重要地位。2014年國務院印發《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通過信用信息服務減少信息不對稱,增進農村生產經營主體信用,逐步建立農村信用體系,促進農村小額貸款發展,緩解農村貸款難問題。

農村金融改革的步伐日趨加快。

中央至各級政府通過稅收優惠、貼息獎補等扶持政策,完善金融支農保障機制,包括對符合條件的金融機構向農戶、小微企業等經營主體開展小額貸款業務,給予增值稅、企業所得稅減免;發放普惠金融發展專項資金,涉及縣域金融機構涉農貸款增量獎勵等。

財稅政策激發了金融支農保障機制活力,提高金融機構支農積極性。

時代週報記者查閱公開資料發現,2016―2019年間,“三農”信貸投入穩定增長,涉農貸款餘額從2015年末的26.35萬億元增至2019年末的35.19萬億元,四年同比增長率分別爲7.1%、9.6%、5.6%和7.7%。

農行2019年年報顯示,截至 2019 年 12 月 31 日,縣域金融業務總資產86999億元,較上年末增長7.8%。發放貸款和墊款總額45531億元,較上年末增長 13.7%。此外,農行還加大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支持力度,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貸款餘額 1198 億元,較上年末增加 378 億元。

農村金融機構改革得以進一步推進。如農行三農事業部已有專門的、有別於城市業務的政策和運作模式,優化“專業部門+中後臺管理中心”的事業部組織架構,在信貸管理、資源配置、考覈激勵等方面給予三農事業部傾斜支持。

此外,國有控股大型商業銀行和中小股份制銀行紛紛建立普惠金融部門,逐漸下沉業務,如農行就在總行和一級分行設立普惠金融事業部,構建條線化管理體制和專業化經營機制,由此逐步完善農村金融組織體系。

鄉村振興戰略提出,農業現代化進程進入提速通道。完善農村金融體系對發展現代農業,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有重要意義。金融支農被寄予更高期待。

中央五部門2019年聯合發佈的《關於金融服務鄉村振興的指導意見》提出,不斷增加金融支農資源,改善農村金融服務,面向農戶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貸款保持較快增速。

以廣東農行爲例,以整村推進農戶信息建檔爲契機,聚焦特色產業、農業龍頭企業、專業市場、供銷社、扶貧五大領域,打通特色產業、農業龍頭企業、專業市場、供銷社、扶貧以及電商平臺的數據通道。如根據當地龍頭企業訂單信息、支付記錄等交易數據,支持其上下游合作穩定、具備技術優惠的農戶,提供超過15億元貸款。

不同區域都有不同金融特性。廣東正從金融大省向金融強省轉變,推動金融科技產業創新融合。爲此,廣東農行加快數字化轉型,以“惠農e貸”實現批量化、線上化、普惠化、便捷化助農,推動金融支農擴面、擴量、擴戶、提質。截至8月末,該行“惠農e貸”餘額240.4億元,比年初增加89.7億元,增長59.5%;不良率0.48%,比年初下降0.07個百分點。

創新服務

確保糧食安全是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中央反覆強調,中國人的飯碗任何時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上,飯碗裏主要裝中國糧。十幾億人要喫飯,這是我國最大的國情。糧食產量要滑下去容易,再提上來就很難,供求喫緊就會影響社會穩定,影響大局。

多年經驗表明,經濟形勢越複雜,越要穩住農業、穩住糧食。2019年,我國糧食產量創下歷史新高,連續5年穩定在1.3萬億斤以上,糧食供給總量充裕。但糧食安全形勢非高枕無憂,糧食生產能力基礎並不穩固。

據農業農村部最新農情調度,今年秋糧面積穩中有增,長勢總體不錯。儘管局部旱澇災害較重,但災後生產恢復及時有效,秋糧長勢好於去年。

阮意珍承包的350多畝稻田將迎來豐收。原本在鎮上經營水稻種子銷售店鋪的她,從鎮上回到村裏重新種植水稻。剛開始只是小規模種植。春天播種插秧,夏天施肥打藥,秋天收割歸倉,阮意珍坦言做農民很辛苦。“剛開始種水稻那年,我瘦了10多斤。”

那一年,水稻豐收,阮意珍初嘗豐收喜悅,於是下定規模化種植的決心。但苦於資金不足,想法難以付諸行動,直到農行工作人員上門宣傳金融支農信息。農行工作人員瞭解其種植經營情況並覈准可貸額度後,爲其辦理了“農擔貸”。

“農擔貸”是廣東農行在廣東省農業信貸擔保增信合作模式下以信用方式發放的貸款,解決農業企業及農戶因有效擔保不足而導致的貸款難問題,爲農業企業、新型農業經營主體開闢融資新渠道,爲扶持當地特色農業開創新的途徑。

在“農擔貸”的幫助下,阮意珍承包了350多畝土地。金秋時節,稻田裏金黃色的稻浪隨風搖曳,阮意珍對回訪的農行工作人員道謝,“如果沒有農行的支持,家鄉田地‘變廢爲寶’的夢想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隨着農業現代化進程的推進,農業產業規模化、集約化、專業化發展加速,供應鏈上下游縱向協作程度提高,農業生產專業化、農產品商品化、農業服務社會化特徵加劇,從事農業生產經營的資金需求規模增加,涉農企業難以自身積累實現快速發展。

惠州龍門縣打造的苗米省級現代產業園,規劃水稻種植面積30.20萬畝,水稻總產量11.12萬噸。近兩年,農行惠州分行通過多種途徑瞭解產業園經營主體的金融需求,暢通綠色金融通道,針對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特點,創新信貸產品和服務。目前,該行向產業園實施主體發放貸款5戶,發放金額2400萬元;投向專業大戶4戶,發放金額302萬元;輻射大米種植面積1.48萬畝,帶動合作社4戶,社員460多戶。

隨着農業產業鏈延伸,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進一步推進,農村經濟各領域的金融需求多樣化,農村金融需求的邊界大大拓展。金融機構也在推動金融支農產品服務創新,如廣東農行就在廣東同業中創新推出首款產業園實施主體貸產品,推出專屬產業園小微客戶羣的線上融資產品“農園微e貸”,解決貸款擔保難問題;此外還完善關鍵環節,優化辦理條件,使缺乏抵押擔保的龍頭企業通過“農業農頭貸”,以信用方式獲得貸款。目前,該行已信貸支持各級農業龍頭企業359家,貸款餘額82.2億元,比年初增加33.1億元。

如今,金融機構在傳統信貸模式的基礎上加大服務力度,以“一項目一方案一授權”普惠金融服務新模式爲抓手,圍繞種植、加工、倉儲等全產業鏈,通過批量審覈、授信,爲阮意珍們提供集中化、批量化信貸服務,助力糧食穩產保供。

今年上半年疫情暴發,資金成爲“三農”復工復產的難題。廣東農行從生產、加工、流通到銷售的全鏈條加大金融支持,重點支持農產品養殖種植涉農企業、規模農戶、“南菜北運”基地,從事制種、飼料生產銷售的農資企業、個體工商戶以及從事農產品生產加工銷售的農業龍頭企業。

就在溫氏集團被列入“全國疫情防控重點保障企業”名單的第二天,廣東農行爲企業發放10億元優惠利率貸款,從申請、審批、備案到完成投放,僅用了5個小時;一家水產加工企業急需增產資金,農行廣州花都分行工作人員爲企業發放1000萬元貸款,貸款在人行基礎利率上下浮190個基點,加上政府對抗疫企業50%的貼息,企業實際融資成本不到1.1%……

目前,廣東農行生豬企業貸款餘額50.8億元,比年初增加44.5億元;糧食安全企業貸款餘額25.1億元,比年初增加13.7億元;支持生豬產業、“米袋子”“菜籃子”、疫情防控、春耕生產等農戶貸款餘額263.9億元,比年初增加77.5億元,惠及超過6萬農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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