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趕海記錄，結識了一位摸貝校尉，殼殼

先上一道好菜，這是悅食君最近在南澳島喫到的頂配版紫菜海蠣。順着這道菜，今天來聽一個海邊朋友的貝殼故事。

沒有阿棟，我是不會知道那片沙灘和礁石裏面藏着那麼多好貝殼的。

“初三流，十八涸（退潮）；初一十五當午涸（退潮）”。這是當地人的海邊摸金祕訣。趕海視頻裏的網紅們大白天追逐螃蟹、魚類，彷彿一片海灘就是他們的夾娃娃機。

真正的漁民不這樣，我到阿棟家正好趕上禁漁期前。禁漁期是漁民的至暗時刻，阿棟的父親抓緊最後的“上班日”，每天摸黑出船，直至晌午方歸。

阿棟的母親也遵循這個時間趕海，村裏不打魚的人們都主要把時間花在發現那些比較容易獲得的貝類上。

海邊人對於趕海的感情，都蘊藏在豐富的動詞裏。我之前去過南澳島，那裏產蛇鰻這種兇猛的生物，南澳島說捕蛇鰻是說“洗洗”。

因爲蛇鰻春冬喜眠，此時如果在它們經常躲藏的礁石附近，用魚內臟不斷洗濯的血腥味來“引蛇出洞”，蛇鰻就非常容易上鉤，所以謂之“洗蛇鰻”。

類似的還有“綴魷魚”、“標龍蝦”、“摸海膽”……至於貝類，阿棟也不說“挖”——在海水離開的清晨，趁着潮汐“出門在外”去入屋盜竊：沙灘上溼嗒嗒地佈滿密密麻麻的氣孔，依着氣孔“扒”，往往就能扒出一種不規則的圓形小貝殼，雪白的殼上繪着各種花紋，漁家稱之爲斧頭貝，吐沙洗淨，鹽水入味，拌上醬油辣椒和芫荽，是漁家傳統的早飯裏最滋味的雜鹹。

還有一種叫沙梭的蛤藏在淺海的泥沙中，發現的過程就更富於動態之美。沙梭貝形狀扁橢，殼上有緊湊細緻的花紋。漁家說蛤是喫南風的，過了冬就特別肥美，蒸炒煮湯，隨意煮熟便是最相宜的口舌享受。但切記要在水裏養半天讓其吐淨泥沙，不然得受“喫土”的苦。

抓沙梭要“搖”，遠遠看去，全副武裝的漁民在淺海里動作生硬地在擺搖身體，似在演繹一出有趣的啞劇。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看“趕海視頻”成了年輕人的新潮流。不在海邊的人看了一萬小時趕海視頻，都恍惚覺得自己已經是海洋專家了，以爲趕海就跟夾娃娃機一樣，只要在海邊待着，就會有收穫。

再重申一遍，不要以爲在網上看了視頻，就認爲自己瞭解了真實的世界。網上搜“趕海”，首先出來的都是“趕海工具”，各種奇形怪狀的刀劍叉戟都出現了。在阿棟看來，那些都不實用，只適合心血來潮的愛好者。

千百年來，趕海的方式都不受現代科技的影響，工具也沒有什麼進步，完全依靠人力與天意的寵愛。阿棟趕海的工具除了一隻小桶，就是一把鐮刀模樣的小銼子，看準礁石上稍微凸起的一塊，迅速剷下去，這些石頭居然掉下一層圓形的“石皮”，石鱉就暴露出來。

小銼子也用來撬石蠔，石蠔不容易在海邊採到，要去遠處的小嶼上，撬到了石蠔的阿棟敲開一顆豐腴飽滿的蠔，順手就放進口裏，鮮甜的好滋味瞬間洋溢到嘴角的笑意上。

石鱉肉質膠韌難嚼，漁民也有處理的好辦法——曬成幹物用來燜豬腳，抑或直接下湯，都有一縷別緻的鮮甜。

至於剛纔提到的“搖”沙梭，所用到的工具則更大型，叫“沙耙”，沙耙的一端帶有漁網，依靠流水的動向，將沙耙搖進泥沙深處再搖出來，可以趁着海浪將泥沙濾去，只留海蛤在其中。

圖中左邊就是沙耙

阿棟跟我描述，趕海採貝的至高境界，其實是手腳並用。來到撬石蠔的小礁石島上，就進了一個遺世獨立的立體式貝類放題天堂——笠貝、藤壺在海岸各處密密麻麻展開陣仗，最肥美碩大的藤壺會躲在海岸線，吸收最肥沃的養分直至營養過剩；中間藏着幾顆狗爪螺和好看的海藻，招招搖搖的；在類似洞穴的礁石深處，用手掰一下——是一簇海螺。

腳邊也不能放過，那些海膽總喜歡躲在邊邊角角，生怕讓人發現，而在更接近海平線的遠處，那裏風浪稍大，是海虹和海藻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