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趙大卓

“這不是重塑的勝利,這是小衆音樂的勝利。”《樂隊的夏天》第二季總決賽中,重塑雕像的權利主唱華東接過冠軍獎盃後說。

相比第一季,第二季節目更像是小衆樂隊的夏天。從一開始就有網友調侃,海報上“三行以下的樂隊都不認識”,這其中還有像超級斬這樣微博只有3000粉絲的純新人樂隊。如何讓小衆樂隊走向大衆,對節目組是貫穿全季的考驗。

隨着節目順利收官,製片人李楠楠也鬆了口氣。作爲一檔在國內外都毫無對標、借鑑的音樂節目,節目組再一次完成了冒險,成功把一干樂隊推向了更廣的市場。至於期間伴隨着的種種異議,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

重塑雕像的權利決賽合影

A

接受變化

第二季《樂隊的夏天》本身可謂一波三折。原計劃年後的錄製延遲,因爲陣容提前泄露不得不臨時官宣,大衆的好奇心和期待值越來越高,節目組的壓力也越來愈大。

節目本來計劃在比較開闊的場地錄製,但因爲疫情原因,現場觀衆要控制,而且都要戴上口罩。“觀衆戴着口罩也在笑,但鏡頭拍不出來,效果就會不像第一季那麼熱烈。”李楠楠說。

李楠楠認爲,第一季《樂隊的夏天》成功的基礎是音樂和人物。顯然,綜藝節目中人物疊加音樂的傳播效果,大於單純音樂本身的衝擊力。“第一季以搖滾樂爲主,簡單直接,大衆比較好接受。同時,觀衆沒有在主流的節目中見過樂隊這樣的一羣人,他們沒有被包裝過,大衆直接被人物衝擊到,被音樂衝擊到。”

《樂夏1》中彭磊的“微信拉黑”梗現在還被人津津樂道

因爲第一季的成功,樂隊在新一季對節目沒有了牴觸和戒備心,但同時大家更意識到這是一場比賽,少了上一季的隨性。樂隊彼此間的競爭感更強了,對於賽事的投入和緊張的程度更加明顯。“會損失掉一些樂隊隨性出格的地方,但這也完全可以理解”。李楠楠在第一次錄製樂隊見面、分組時,就意識到樂隊心態的變化,但她沒有刻意去引導,而是在節目中慢慢激發樂隊的狀態。

第二季中,很多樂隊的性格在節目中是逐漸呈現出來的。像重塑雕像的權利,最開始華東以嚴肅又自信的形象出現,號稱要“提高樂夏的level”,被網友批評做作。但隨着節目錄制,華東靦腆、幽默,甚至自嘲的一面慢慢展現出來,樂迷也逐漸轉變了對重塑的刻板印象。

“因爲疫情,PD有更多時間跟樂隊在一起,他們越來越熟悉,採訪裏就越來越open,後半段會發現大家變得比較輕鬆,這是一個過程。”李楠楠說。

錄製現場,節目組也隨時捕捉着可能的突發事件。像五條人在小組賽時臨時換歌,節目組第一時間告訴PD,既然出事了,一會兒樂隊下場,就要去問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同時跟馬東解釋,發生了什麼。李楠楠說,這些意外的情況最真實,但同時節目組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完成應對,把這個故事講清楚。

節目初期最具爭議的環節,像白日夢症候羣樂隊專業樂迷打分只得了2票,野孩子樂隊未按規則改編歌曲被判輸等等,都是現場的突發事件。“我相信馬東老師在現場也是有糾結的。”李楠楠說,最終節目組會在儘量不傷害樂隊的前提下,如實呈現現場真實的情況。

第一季《樂隊的夏天》開始毫無關注度,前三期一個微博熱搜也沒有,第二季《樂隊的夏天》可謂是伴着大衆的期待出生的,第一期就衝上榜十幾個熱搜。但隨着節目播出,爭議也隨之而來。尤其是原本搖滾圈的樂迷斥責節目變味兒了,他們對商業化是不是在過度消費着獨立音樂始終保持警惕。

在李楠楠看來,就像參加節目的樂隊心態不可避免地有變化一樣,“可能這就是第二季的特質,要讓它完全像第一季不現實,我們應該去接受這件事情。”對節目組來說,重要的是怎麼在真實的狀況下,去捕捉第二季的特點。

B

新的設計

李楠楠毫不避諱節目引起的爭議。她說,改編賽階段受到了大量負面反饋,是節目組壓力最大的時候,包括她自己在內心情很不好。但那些變化都是節目組決定要做的,在一開始就預料到會引起觀衆的不適應或者是不接受。

“第一季因爲大家沒有預期,出來就是個新東西,但第二次大家就會有比較。”李楠楠說,自己從一開始就做好準備,把第二季當做一個全新的節目來做。

作爲一檔綜藝,《樂隊的夏天》在國內外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同類節目。把不同風格的樂隊放在同一個舞臺比較,本身就是一種冒險。經過了第一季的嘗試,節目組希望把更多不爲大衆熟知的樂隊推介到前臺,首先考慮的是怎麼讓他們跟大衆發生比較密切的聯繫。

“我們的策劃思路就是希望引進些大家很熟悉的歌曲或嘉賓,跟小衆樂隊來碰撞,看看有什麼效果。這其實是我們策劃的一個核心原點。”李楠楠說。實際上,爲樂隊在節目中設計什麼主題和環節,是節目組最反覆糾結和battle的部分。

這一季,節目組捨棄了對樂隊消耗頗大的原創環節,也沒有重複上一季女神合作賽的設定,而是設定了改編賽、霹靂合作賽和樂隊合作賽等環節。這樣的改變在節目播出過程中,引起了比較集中的負面評價,樂迷詬病改編歌單、合作嘉賓等等。

類似的爭議在第一季節目中其實同樣存在。當專業樂迷認爲旅行團和偶像女歌手的合作不夠搖滾時,大張偉回應,上綜藝就是“要破圈”、“破圈就是上晚會”。在李楠楠看來,這是小衆文化走向大衆圈層時必然要面臨的衝突,原先的核心受衆會覺得不能接受。

《樂夏2》中大波浪改編《愛情買賣》

但這樣的結合,往往也會帶來能夠刷新大家的認知的表演。像大波浪改編的《愛情買賣》,椅子樂團和白皮書分別改編的《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已然重新解構了這些所謂的神曲,都帶着鮮明的樂隊個人特色,也平復了此前一些樂迷的擔憂。

至於重塑雕像的權利和蘇運瑩的合作,福祿壽和李雲迪的新嘗試,都是李楠楠眼中本季的亮點之一,完全是“在大家接受度和認知以外的東西”。而在樂隊合作中,重塑雕像的權利和Mandarin、超級斬和Haya都成了好朋友,樂隊之間真的在碰撞中激發出新的靈感,在合作中互相欣賞,享受節目中的舞臺表演。

“我自己個人很有一點點成就感的地方,就是我們真正提供了很多大家沒見過的舞臺。”李楠楠說,“能夠想見大家可能接受度不那麼高,但我們想讓大家知道,有那麼一種存在。”

C

突破圈層

雖然趕上了第三季度綜藝節目扎堆的情況,新一季《樂隊的夏天》的關注度多少被分散,但如果單純從數據上看,第二季的節目各項指標是超越第一季的。

因爲有第一季的基礎,新一季節目的關注度和覆蓋面從一開始就超出了原本的樂隊樂迷羣體,也爲樂隊吸引了諸多路轉粉。但觀衆的要求和期待不同,也直接導致了對節目評價維度的不同。“我們也試圖兼顧不同圈層的觀感,但確實很難。”李楠楠說。

“節目本身就是這三塊內容,真人秀、talking、演出,但怎麼來調整,還是看數據的反饋。”李楠楠說,從一開始,節目組就通過對大衆收視習慣的調研,試圖讓節目的各環節照顧到更廣泛觀衆的收視習慣。譬如,節目組會和樂隊協商,儘量把現場歌曲部分控制在5分鐘以內,像重塑這樣歌曲普遍偏長的樂隊最終都做了妥協。

又譬如,第一季的節目確實做了很多音樂知識的普及,但同時發現,大部分觀衆對音樂知識、專業樂迷點評等環境並不感興趣,不希望說教的內容過多。第二季中,這些內容進行了相對壓縮。“我們會選擇合適的時機、合適的方式插入這些內容。”李楠楠說,“像半決賽中,節目用比較長的時間介紹了什麼是Loop,就獲得了不錯的反饋。”

每一期播出前,米未傳媒也會邀請各領域的觀衆參與內部看片會,觀察什麼時候大家看得比較投入,什麼時候會不耐煩地玩手機。看片結束,工作人員也會一對一進行訪談,記錄觀衆對哪些環節印象深刻,哪些環節有不滿,並以此爲基礎修改成片。

一切的目的只有一個:讓節目觸達更廣泛的受衆,避免成爲小圈子的自娛自樂。

節目組也樂於讓更多的力量參與到樂隊話題的討論中。《德國樂迷看樂夏》在網絡上走紅,節目組促成了福祿壽、超級斬和兩位德國樂迷的跨國連線,並邀請表情銀行樂隊和兩位德國樂迷參與總決賽外場樂迷接力直播。“如果不是疫情,我肯定會把他們請到現場來。”李楠楠說。

德國樂迷連線超級斬、福祿壽

“對行業的影響和改變,不可能是《樂隊的夏天》一個節目可以做到的,我們也不可能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也麼有那麼大的企圖心。”李楠楠說,“我們只是提供了一個舞臺,可能確實稍稍普及了一下小衆樂隊文化,讓更多人有興趣去了解新的音樂類型。”

李楠楠本身也是樂迷,她在北京的大學生活是伴隨着刺蝟、Carsick cars等樂隊的音樂度過的。在她看來,只有更多方參與進來,一起關注樂隊生態,才能讓樂隊文化得到真正的普及,才能讓更多好樂隊被被大衆認識,讓樂隊的生活實實在在地變好。

相比普通觀衆,樂隊可能更切實地感受到《樂隊的夏天》破圈後帶來的幫助。

“《樂隊的夏天》是陽光,把我們這些樂隊照亮。”Joyside樂隊吉他手劉虹位在決賽中說。這樣直接的表白有點“諂媚”,但可能也是很多樂隊的心聲。相較於質疑和批評,爲樂隊創造更多像“樂夏”一樣的舞臺,可能纔是樂隊們當下最需要的。

*本文圖片均來源於網絡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