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唐詩,短短28個字裏透射出的人生哲理一直倍受人尊崇。關於這首小詩的作者,千百年來卻爭議不斷,有人認爲她是唐代一位風塵女子杜秋所作,有人認爲是李唐宗室大臣李錡所作,但都無確切考證,因此,在《全唐詩》中署名爲無名氏,也就是作者尚不知。

雖然這首詩的作者不能確定,但詩的背後與一位女子的命運緊密相連是確定的,這位女子就是傳說中的杜秋娘,也就是杜牧的名篇《杜秋娘詩》中的主人翁。

杜牧的這首五言長篇古體《杜秋娘詩》,被人稱爲可以與白居易的《琵琶行》相媲美,無論是從文學的藝術高度還是詩的內容,都可以將其歸爲同類。都是通過描述一位女子的命運來詮釋生命的無常,提示社會的不公現象,這樣的體裁和內容一向是受人歡迎的。

那麼,《杜秋娘詩》中的主角是誰呢?她與《金縷衣》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她與詩人杜牧又有什麼關係?

要了解這些,不妨先看一下《杜秋娘詩》前面的一則小序言:杜秋,金陵女也。年十五,爲李錡妾。後錡叛滅,籍之入宮,有寵於景陵。穆宗即位,命秋爲皇子傅姆。皇子壯,封漳王。鄭注用事,誣丞相欲去己者,指王爲根。王被罪廢削,秋因賜歸故鄉。予過金陵,感其窮且老,爲之賦詩。

這是杜牧在詩前作的序言,也就是對詩的內容做個簡單客觀的介紹,如主人翁生平,以及寫作的原因。很明顯,序言裏交代了主人公名叫杜秋,至於爲何標題後面又加個娘字,不過是那個時代的一種稱呼,可以簡單理解爲如今的“杜秋小姐(女士)”之類的稱謂。杜秋是金陵人,十五歲的時候被李錡(李唐宗室,唐高祖李淵祖父李虎的八世孫)納爲妾。後來李錡反叛,兵敗身亡後,杜秋作爲李錡的眷屬被沒入宮中爲奴,因其過人的才貌被憲宗李純寵愛。李純去世後,杜秋被穆宗李恒指定爲其子李湊的保姆。後來李湊也倒臺了,杜秋又被削籍爲民,返回鄉里,人老珠黃,孤獨終老。最後,在她人生最落寞的時候,獨居金陵,遇上了大才子杜牧。就如當年被貶爲江州司馬的白居易,在潯陽江頭遇見琵琶女一樣,一時攪起內心千般滋味,於是,便有了這首《杜秋娘詩》。

這只是作爲詩人杜牧的一面之詞,事實上,關於杜秋的身世事蹟在兩唐書等正史中幾乎找不到蹤跡。但在另一部史書宋代李昉太平廣記》引《本事詩》中卻有另一番記載:“李錡之擒也,侍婢一人隨之。錡夜自裂衣襟,書己冤,筦榷之功,言爲張子良所賣。教侍婢曰:結之於帶。吾若從容賜對,當爲丞相、揚、益節度使;若不從容,受極刑矣。我死,汝必入內,上必問汝,汝當以是進。’……乃浙西之敗,配掖庭者,曰鄭、曰杜。鄭得幸於憲宗,是生宣宗皇帝,實爲孝明皇太后。次即杜,杜名秋,亦建康人也,有寵於穆宗,穆宗即位,以爲皇子漳王傅姆,太和中,漳王得罪,國除。詔賜秋歸老故鄉,或曰:系帛書者,即杜秋也。而宮闈事祕,世莫得知。夫秋,女婢也。而能以義申錡之冤,且逮事累朝,用物殫極。及其被棄於家也,朝飢不給,故名士聞而傷之,中書舍人杜牧爲詩以唁之。

這段記載中提到了李錡的兩個侍妾,一個是鄭氏,一個是杜秋。李錡兵敗之時,撕下衣帛上寫下自己的冤情,交給其中一人,希望將來能在憲宗面前替自己洗清冤情。後來,鄭氏和杜秋都入宮了,鄭氏成了憲宗李純的寵妃並生下李沈(即後來的唐宣宗),而杜秋是在後來穆宗朝時得到了穆宗的寵幸,並讓其撫養皇子李湊(漳王)。可見,在這裏杜秋並沒有被憲宗寵幸,但是,也有人說當時將帛書交給憲宗李純的其實就是杜秋,而非鄭氏,也就是說杜秋亦被憲宗寵愛,到底孰是孰非,無法定論。而杜牧,就是有感於杜秋作爲一位弱女子,能夠以義爲李錡申冤,所以特意爲其寫下那篇《杜秋娘詩》。

結合兩處記載,可見有共同點,那便是杜秋開始確爲李錡之妾,後來確實又做了漳王李湊的保姆,至於中間那段經歷卻是不能肯定的。按有的人的說法,杜秋其過人的才智不僅被李純特別寵愛,而且曾在政事上爲李純提供很大的幫助,所以被李純封爲秋妃。後來李純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兒子李恆繼位,不到兩年便去世,緊接着,李恆的兒子李湛繼位,僅四年又被宦官弒殺。一連經歷三位帝王的隕落,激起了弱女子杜秋內心的正義感,於是與大臣宋申錫密謀除去宦官王守澄,結果事敗被遣返故里。

這段記載沒有找到明確的史書記載,估計是出於《資治通鑑》裏的一段話而生髮的:初,李德裕爲浙西觀察使,漳王傅母杜仲陽坐宋申錫事放歸金陵,詔德裕存處之。會德裕已離浙西,牒留後李蟾使如詔旨。至是,左丞王、戶部侍郎李漢奏德裕厚賂仲陽,陰結漳王,圖爲不軌。

古人著史惜字如金,僅憑這段記載,還真不好定論杜秋究竟如何。但據杜牧的《杜秋娘詩》看來,她的結局肯定是不好的“窮且老”應是其最終真實記述。

而至於那首《金縷衣》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證明是出於杜秋,只是說在她尚爲李錡侍妾時,因李錡非常喜歡這首詩,故經常要她演唱,杜秋本在歌舞方面就有天賦,因此一唱成名。甚至有說李錡就是在這首詩中找到了起兵的勇氣,與其說他的勇氣來源於這首詩,還不如說是源於杜秋這位女子。

《金縷衣》的作者是誰,就不得而知了,後人都願意認定它爲杜秋所作,從某種意義上是對於女子的憐惜之情,文人的憐憫讓一個柔弱的女子生活注入一些浪漫和情懷,也讓她的生命和那段歷史更添幾分傳奇色彩。而真正的歷史究竟如何,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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