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保的父親溫福是乾隆年間的大學士,後被授以定邊將軍銜統帥清軍出征大、小金川。實際上,溫福的軍事才幹有限,遠不如當時的副手、後來的名將阿桂。兼且他剛愎自用,駐軍在小金川的木果木時,遭遇敵軍偷襲,缺乏應變能力,導致全軍潰敗,本人亦重傷身亡。

清軍在木果木戰敗後,乾隆皇帝追究前方將領們的責任,認爲兵敗根源在於溫福指揮不當,負有全責。因此,清廷將之前賜予溫福的爵位、官職一擼到底,其家人也跟着受到牽連,大倒其黴。

那時勒保在成都府通判任上,通判作爲知府的副職,聽上去很美,政府的二把手。但真實情況是人稱“搖頭大老爺”的通判屬於佐雜官員,並無任何實權。隨着父親戰死,原本禮敬有加的上司對勒保逐漸不客氣起來,時時苛責;同僚們也想方設法的排擠、孤立他,以至於衙參時大家都湊在一起閒聊,唯有勒保獨立別處無人理會。

勒保當官當得憋屈鬱悶,每每想要棄官而去,卻又因爲家境窘迫,不得不忍着。這種狀況終於在半年後迎來了轉機。勒保聽聞十年前與自己同在內閣就職的好友富勒渾,將由湖廣調任爲四川總督,不由得大喜過望。稍後卻又有些擔心,半年裏見慣了世態炎涼,不知道富勒渾還會不會認昔日的故交。因而竊喜中帶些不自信,更不敢將這樁事情告訴別人,以遭恥笑。

富勒渾到任那日,勒保早早去城外迎接,結果總督的聽差告訴他說,大帥忙得很,不方便接見。勒保聞言頗爲失望,怏怏而回。富勒渾的車架進入城門後,勒保又上前拜見,依然遭拒。完了,友誼的小船看來真的翻了,勒保如此暗想。

富勒渾進入總督行轅後,四川及成都的大小官員都拿着手本,排在轅門外等候接見,勒保亦在其中。不久,官員們陸陸續續被通知進去謁見新總督,卻始終沒有傳喚到勒保。當時正是盛夏天氣,勒保熱得汗流浹背,心中忿恨欲死,因手本未遞上,徑直走開不符合官場規矩,唯有一邊暗罵,一邊苦等。

正躊躇之間,忽有聽差在轅門前大呼道:“請勒三爺!”就這一句話,勒保無論身上還是心中的火氣盡消。稱呼家族兄弟排行而不喊官職,足見富勒渾未忘舊時情誼。

勒保整理衣冠,捧着證明官職身份的手本疾趨入內。只見富勒渾一身便服,正站在屋檐下笑吟吟地等候着。見勒保要下跪行禮,富勒渾一把將他托起來,先是笑罵說:“不要你磕這狗頭!”隨即轉身吩咐僕役說:“趕緊替勒三爺剝去狗皮,到後院乘涼飲酒去!”兩人在後院中把酒話舊,歡笑欣然。

當時,四川的司道府縣官員尚未散去,聽聞此事大爲喫驚。勒保飲至三更時,方纔告退。出門一看,成都知府及下轄首縣縣令仍在等候。官員們上前侍候勒保回府,大大恭維一番後,又拐彎抹角地打探新總督喜好習慣。

因爲這場遭遇,勒保深刻體會了官場中的世態炎涼。所以,後來無論是出任封疆大吏,還是封爵拜相,始終對下屬官員禮敬有加,從不肯輕易折辱。

勒保的孫子中有位叫作文康的,寫了本《兒女英雄傳》,是史上最早出現的一部集俠義與言情於一爐的社會小說,連環畫《十三妹》就是根據它改編而來!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