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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陳根

隨着人們對健康飲食的持續關注,抗糖運動方興未艾。以"0糖0脂0卡"爲賣點的碳酸氣泡水、無糖奶茶,強勁衝擊着碳酸飲料作爲"肥宅快樂水"的地位。在2019年的雙11和今年的618中,"0糖"的元氣森林的銷量都超過高糖的可口可樂,拿下天貓飲品類銷量的第一名。

同時,巨大的市場潛力吸引了伊利、健力寶、雀巢等一批飲料行業巨頭,以及CoCo都可、奈雪的茶等奶茶品牌不斷加入國內"無糖"飲料賽道。

從嗜糖到代糖,到底是健康的必然趨勢,還是另有隱情?喫糖還是喫代糖,一直是困擾人們的問題。

人們爲什麼愛喫糖?

甜味是人類和其他動物最基本的感官感受之一。從可樂、奶茶到各種糖果、冰淇淋,攝糖在很多時候給人們帶來味覺上的安慰,包括緩解焦慮、愉悅情緒等。

糖會刺激大腦分泌一種神經傳導物質——多巴胺。當人體癡迷於糖帶給人體的快樂並加大攝入量的時候,大腦自然分泌的多巴胺就會減少,腦細胞對其依賴性會提高,使得細胞中的多巴胺受體減少。

這也是所謂的負調節效應:只有更多的糖分,才能產生和原來相同的快感。與此同時,進食和性行爲帶給人體的快感卻越來越少。如果一種物質能夠在大腦的獎勵區激發快感,卻不會產生負調節效應,就不會使人上癮;如果它既能激發快感,又會產生負調節效應,就可能使人上癮。

就糖的上癮性研究,法國科學家塞爾日·艾哈邁德(SergeAhmed)曾做過實驗。他首先向小鼠持續餵食可卡因藥丸一個月左右,使其上癮;隨後增加糖丸,供其二選一,結果儘管小鼠有所猶豫,但仍在兩天內轉向糖丸。這意味着,糖和可卡因對大腦的影響相似。

艾哈邁德在報告中進一步說明,糖之所以戰勝可卡因,是因爲大腦中負責感受糖的神經受體是可卡因的14倍。

此外,今年4月,發表在《自然》上的一項研究再次從神經生物學的角度對"糖癮"作出了新的解釋。具體來說,研究小組用糖和甜味劑做了一項測試。科學家們在給老鼠準備的"飲料"裏分別加入了糖或安賽蜜(AcesulfameK),後者是一種常被用於無糖汽水、蜜餞等產品的甜味劑。

起初,小鼠們兩種飲料都喝。到了第二天,它們就幾乎完全放棄了甜味劑。此外,被去除了甜味受體的小鼠,舌頭上嘗不出甜味,也會偏愛選擇真正的糖。

在進一步的研究裏,研究人員利用化學遺傳技術在小鼠的"糖神經元"裏表達了有激活性的人工設計受體(hM3Dq,一種人工設計的受體只被人工設計的藥物激活),並在飲水中添加了DREADD系統中人工設計的藥物(氯氮平,Clozapine)。通過DREADD系統,研究人員就能以Clozapine小分子化學物操控小鼠的"糖神經元"和相關行爲讓小鼠對一個原本無偏好的飲料口味產生新偏好。

這項發現揭示了一種對糖偏好發展至關重要的攝取後糖感測途徑,並揭示了糖的高度食慾效應背後的一個基本回路。

基於神經生物學的糖癮解釋了人們對糖的渴求逐年遞增的現象。500年前,糖還只是歐洲貴族的消遣對象。而在18世紀,英國人均糖消費量翻了四倍,在19世紀則再翻四倍。同時期的美國,糖消費量達16倍。2008年的一項調查發現,中國人人均一年喫掉19.6公斤的糖,與30年前相比整整上升了5倍。

"無糖"真的"無"糖嗎?

如今,在人類的飲食裏,糖已經無處不在。隨着人們對健康飲食的持續關注,人們也似乎意識到了過量糖給人體帶來的新的負擔,控糖運動應運而生。

在控糖的背景下,零度可樂、健怡可樂等無糖飲料也越來越受人們和市場的喜愛。這些"無糖"飲料主打代糖,即除糖以外,用另一種可爲食物添加甜味的物質代替糖分。

甜味劑可分爲天然甜味劑和人工甜味劑。天然甜味劑一般從植物中提取,比如甜菊糖苷(甜菊糖、甜葉菊苷),它是從甜葉菊中提取的天然甜味劑,甜度約爲蔗糖的200倍,味道非常接近蔗糖。羅漢果甜苷是從羅漢果果實中提取的天然甜味劑,甜度約爲蔗糖的240倍。

人工合成甜味劑,則是人們通過一些化學反應合成的甜味劑。糖精科學家發現的第一種人工甜味劑,是先利用甲苯法生成鄰甲苯磺酰胺這種中間品,然後鄰甲苯磺酰胺經氧化、酸析後生成糖精,糖精的甜度是蔗糖的300倍。

阿斯巴甜是另一種常見的甜味劑,學名爲天門冬酰苯丙氨酸甲酯,是由天門冬氨酸和苯丙氨酸縮合而成,阿斯巴甜的甜度約爲蔗糖的200倍。此外,目前常見的代糖還有安賽蜜、木糖醇、紐甜、糖精、甜蜜素、甜菊糖苷、三氯蔗糖等。

由於這些甜味劑只需要很少的量就可以產生足夠的甜度,且幾乎不含熱量,因此,又被人們叫做低能量甜味劑(Low-caloriesweeteners)、非營養性甜味劑(non-nutritivesweeteners)。那麼,在"無糖"飲料流行的大背景下,這些聽起來健康的許諾,真的會實現嗎?"無糖"是否真的"無"糖?

對於這個問題,美國哈佛大學癌症研究中心的醫學博士大西睦子在《無糖更致命》中給出了答案:"過去普遍認爲人工甜味劑不被機體利用產生能量,目前有研究顯示人工甜味劑雖不同於葡萄糖等直接代謝升高血糖,但可能通過多種途徑影響機體能量攝入與代謝,與肥胖、2型糖尿病和代謝綜合徵等有一定關係。"

此外,美國耶魯大學領導的研究團隊發表在《CellMetabolism》上的一項研究發現,將三氯蔗糖與碳水化合物一同下肚,會降低對甜味的敏感度,而這可能會損害胰島素敏感性。而三氯蔗糖幾乎不被代謝降解,隨着人類的生產、生活排放至環境中,其危害已經引起世界各國的毒理學、環境科學學者的關注。

2019年一項由世界衛生組織下屬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主持的涉及歐洲10個國家45萬人的大型研究發現,與每月飲用少於一杯軟飲料(含糖或人工甜味的飲料)的人相比,每天飲用兩杯或更多這些甜飲的人羣,全因死亡風險更高。

通過各國的醫療健康數據庫,研究團隊收集了他們在隨後十多年中的死亡數據。在平均16.4年的隨訪期間,共發生41,693例死亡。

與喝得最少(每月少於1杯,約250ml)的人羣相比,最常喝軟飲料的人羣(每天兩杯或更多,≥500ml)總死亡率明顯高了17%。

值得一提的是,人造甜味劑飲料的影響程度更大。最常喝人造甜味劑軟飲料與總死亡風險升高26%有關。喝含糖軟飲料的最多人羣,總死亡風險升高8%。

喫糖還是喫代糖

從嗜糖到無糖,健康和快樂是每個消費者的期望,卻從來都難兼得。而從本質來說,今天市面上大部分"0"糖仍是一個"概念"故事。無論有糖還是無糖飲料,它們的走紅與成功,它們對糖的認知與價值觀的輸出,無疑都體現了品牌基於消費者心理與時代洞察的綜合判斷,因此纔會借勢而上。

事實上,飲食只是人體攝入的東西,而營養狀況纔是個體的生理結果。每個人的新陳代謝和營養能量的分配都是獨特的,因此"飲食"本身也並不能成爲肥胖症和心血管疾病病因的決定因素。換句話說,引起代謝性疾病的原因是生理狀況而不是食物和飲料。

哺乳動物的身體是一個"生態系統",細胞在這其中競爭卡路里。細胞的類型、數量和代謝活動決定了人體的卡路里攝入量、能量消耗和營養分配。因此,所消耗的卡路里數量以及這些卡路里在合成代謝、氧化或儲存中的分配不是由飲食糖本身或"飲食"的任何其他成分決定的,而是由細胞性和代謝需求產生的細胞間競爭決定的。

甜味是人類和其他動物最基本也是重要的感官感受之一,攝糖在很多時候給人們帶來味覺上的安慰,包括緩解焦慮、愉悅情緒等。攝糖無可厚非,但同時也需要節制。喫糖還是喫代糖,其實也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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