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帶女兒出去散步 ,路過小巷裏王師傅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五十多歲的王師傅正蹲在門口忙活着什麼。我仔細一看,原來他正擺弄着一小堆煤泥。

我知道,勤儉的人家,冬天燒的蜂窩有碎了的或者是掉下來的碎沫沫,都不會捨得扔掉,而是仔細地收集起來,然後倒上一些水,攪和攪和,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煤餅,等幹了以後和成塊的蜂窩摻和着燒。可是王師傅的那堆煤泥也太少了!看樣子只能勉強弄出兩個小小的煤餅子來。但王師傅卻絲毫不介意煤泥少得那麼可憐,仍然仔細地擺弄着,彷彿他擺弄的不是一小堆煤泥,而是一些珍貴的寶貝。我不禁有些納悶,忍不住對王師傅說:“王大爺,這麼一點碎煤渣,扔了算了,還用費這麼大功夫!你的退休工資那麼高,還在乎這一點煤渣嗎?”“姑娘,你大爺可不是心疼這一點煤渣,而是心疼這些煤礦工人付出的血汗。你年輕,你也沒下過煤礦,你不知道煤礦工人挖煤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有時,他們是要搭上命的!我年輕時去煤礦參觀過,我可知道他們遭受的什麼樣的罪!”聽了王師傅的一番話,看着他認真地像擺弄工藝品一樣擺弄那些黑黑的煤泥,我不禁對王師傅肅然起敬。

我不由得又想起一位年長的文友,在一起聚餐時,她總是很仔細地把大家喫剩的飯菜收起來,然後帶回家去。我們年輕一些的看不慣,笑話她的太過於小氣。但她總是說,按說,我和我老伴的工資足夠我們喫好喝好的了,可是我一看見這些好好的東西被白白地扔掉了,我就心疼得不行。一粒粟可是農民的千滴汗啊!

我記得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和妹妹一浪費饅頭,奶奶就衝着我們嚷:“小敗家子兒,小時候沒捱過餓是吧!”嚇得我和妹妹趕緊把扔掉的饅頭撿起來。要是我和妹妹嫌飯不好喫,我奶奶一準會說:“要是在五八年啊,你們可連這飯也喫不上啊!”我知道,我的爺爺就是在一九五八年那個災年頭餓死的,我奶奶一想我爺爺就會對我和妹妹絮叨那些苦難日子,然後給我們上上一節憶苦思甜的課。可沒有經歷過災年頭也沒有體驗到勞動的艱辛的幼小的我們,雖然能把“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句子背得滾瓜爛熟,雖然也從老師那裏學到“當思一絲一縷,恆念物力惟艱”的詩句,但我們怎麼會理解奶奶的那種心境!

古語云:一粒一粟,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恆念物力惟艱。我們所需所用的幾乎所有的物品,其實都包含着勞動者的艱辛勞動。這是毋庸諱言的。我們年輕的一代人總是不理解老一輩的人怎麼會那麼小氣,小氣得有些讓人不可理喻,一點也不懂得享受生活。我們也總以爲,他們的那種小氣是與他們所經歷的物質貧乏年代有關。其實,我想,他們的那種近似於小氣的行爲,並不是他們不懂得生活享受,也並不僅僅是由於他們所經歷過的年代,而是在他們的心裏,飽含了對勞動者所付出的辛苦勞動的一種敬畏之情。而這些,恰恰是我們年輕人所理解不到,也所缺乏的一種很可珍貴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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