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是浪漫的,他們擅長用詩情畫意來描繪這世間的風花雪月。對自然的各種事物似乎都有着濃厚的興趣,他們總會做些看起來沒什麼實質意義卻又文雅得不行的事情,比如他們會聽泉、聽松、聽竹,會賞花、賞月、賞玉,連石頭都能玩出文化來。

石頭,硬邦邦的,乍一想起來根本沒什麼可值得在意,但中國卻早早就誕生了“賞石文化”,至少在春秋時期就有了賞石的苗頭。

賞石原是從賞玉而來的,《軒轅黃帝傳》裏說黃帝是歷史上的“首用玉者”,早在商周時代,就有了賞玉一說。玉是石中之王,是溫潤純靈的美好代表,但古代的玉產量太少了,相當珍貴。

君子再愛玉,有時也難以能把玩到各類玉,所以,賞石文化便悄然發展,不僅文人士子能賞玩,皇帝及達官貴族也對石頭愛不釋手。

因爲石頭不像玉那樣小巧難得,它龐大而形狀多樣,最好的用途就是放置在園林宅苑中造景。歷史上,有許多人就沉迷於收羅各種奇峯怪石,甚至到最後有些奇石、怪石還躋身於寶玉之列,成爲了搶手的上貢物品。

蘇軾玩石

“畫師爭摹,天工不見雷斧痕”,這是蘇東坡爲雪浪石而寫的《雪浪石》。像東坡這樣雅緻的文人,玩石也是相當有趣的。

《雲林石譜》記載了蘇東坡的雪浪石:“色灰黑,燥而無聲,混然成質,其紋多白脈,籠絡如麻絲旋轉委曲之勢。東坡常往山中採一石置於燕處,目之爲雪浪石。”

蘇東坡有一塊黑底白紋、狀如雪浪的奇石,這塊石頭是他被貶定州時得到的,全石晶瑩黑亮,間有縷縷白浪,“驚濤拍岸,激起千堆雪” ,一塊石頭名爲雪浪,蘇東坡起的名真是浪漫又雅極。

東坡的這塊“雪浪石”被譽爲“宋代第一名石”,現存在定州市雪浪亭中。清代的時候,乾隆帝對曾六次過定州,對這雪浪石尤爲喜愛,詠了足足三十餘首詩,還畫了幾幅《雪浪石圖》。

東坡玩石也是投入了心力的,他首創了以水供養紋理彩石的方法,還提出了以盤供石,爲後世所模仿。在賞石這一塊,可見東坡的認真與喜愛,歷史上流傳着許多他玩石的趣事,他本人也寫了不少關於石的詩句與見解。

連其唯一的繪畫真跡也是關於石頭的,他的墨筆畫《枯木怪石圖》,描繪的就是一棵枝幹盤曲的枯木和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野趣橫生,頗具神采。

文詞中,我最喜歡他的那句“我持此石歸,袖中有東海”,真是浪漫又奇妙,就像李白的“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一樣,想象力真是絕了,這樣豪放非凡的心懷讓人嚮往。

米顛拜石

奇石如佳友,坐臥相隨。玩石玩出名的還是米芾,和蘇東坡同一時代的書畫家。

米芾愛石更爲出名,他拜石的故事從古至今廣爲流傳。說是米芾一生喜愛把玩異石硯臺,在安徽做官時,見署衙庭院中立一塊奇形怪石,還挺醜的——“狀奇醜”,但米芾仍十分喜愛,覺得“憨然無邪,有君子之氣”。

於是米芾立命僕從更衣長袍,擺好供桌,上好供品,對着奇石下拜。後來有人因此彈劾他,覺得他的做法有失官方體面,米芾卻毫不在意,據說他還因此畫過《拜石圖》。這份喜愛也是絕無僅有了,正如倪瓚所言“石兄足拜自寫圖,乃知癲名不虛得。”

米芾還有一書法罕見精品《研山銘》,那是米芾晚年得到一塊靈璧石時,喜不自勝後寫下的一篇書法。據說米芾對這塊石頭愛不釋手,還抱着一同入睡,這可真是“癲”得名不虛傳啊!

宋徽宗的嗜“石”之殤

古代癡迷石頭的人可真不少,書畫藝術上最有成就的皇帝宋徽宗趙佶也是嗜石成癮。他曾在河南開封修築萬壽山艮嶽,號華陽宮,廣徵天下奇花異石,最後選徵六十五塊,被他命名爲“宣和六十五石”。

不過皇帝雖有財力來支撐喜好,卻總是忽視了其財富來自於國庫,其喜好背後還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浪費。趙佶嗜石,爲了攬盡天下奇石,成立了專門的花石船隊,每每對當地的珍奇文物進行搜刮,對百姓造成沉重的負擔。

他的愛好甚至開闢出了一條交通樞紐,十艘花石船稱一“綱”,便有了“花石綱”這一稱呼。爲了滿足他的愛好,百姓怨聲載道,國庫加劇空虛,最終這石頭成了歷史上的嗜“石”之殤。所以說,任何愛好,都是要適度的。

當然,古人對石頭的研究與美學價值觀,至今仍很有影響力。賞石如同其它喜好一般,是對自然、人生的體會與關注,也是一種優雅平淡的日常情趣。

就如其它自然之物一樣,石頭不能言語,甚至沒有生命,它是客觀存在的,但卻在古人的雅性之下有了主觀精神,文人將自身的格調與情懷融入在石縫中,盡情暢想其自然之神采,這也是一種體察萬物的心境吶!

文人畫家筆意縱橫,在奇石、怪石上傾注自己的審美觀與理想人格,從而創作出更多更優秀的作品,從石頭的角度來說,這也是的一種光榮貢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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