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荷塘邊,微風拂面。

魏嬰答應若麟灃將他女兒帶回去。這個姑娘在他印象中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聽到他們父女的那一番對話後,魏嬰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心情格外沉重。

沉聲道:“姑娘,我送你回去。”

她不看他,也不回話。目光盯着不遠處的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對年輕夫婦,女的拿着數支荷花,男的腿上坐着一個小兒,有說有笑。

“姑娘,你父親在等你。”

“……”

同是天涯淪落人。她此刻的心境如何,魏嬰懂得,可是,刻畫在她心靈深處的那些東西,不去觸碰更爲合適。

兩個人都呆望着船上的一家人,在人家的幸福裏看自己的前世今生,魏嬰的心也跟着走遠。

“藍湛,等你過來的時候,我們一起來這裏玩,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笑意漾在他臉上,善感的那一面將要打開之時,背後傳來刺耳的尖叫聲:“小姐,你跑這裏來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跑來,臉頰緋紅,氣喘息息地立在他們面前。

魏嬰頓了頓,道:“把你家姑娘帶回去。”

“別叫姑娘,小姐的名字叫凝姝,記住了。”小姑娘的話像豆子在鍋裏炸開,噼裏啪啦地隨口嘣出。

魏嬰負着手大步向前,故意跟凝姝保持距離,對一個有難處的人視若不見,他之前沒有如此行過。

魏嬰回到客棧後,若麟灃帶着雲青過來,客客氣氣地說了些話。

“魏公子,雲青是我信得過的人,讓他跟在你身邊跑腿。”

若麟灃表情略顯難堪,話鋒一轉:“凝姝她難得回來,有點事做才待得住,我讓她上山助你一臂之力。”

魏嬰微微一笑,“你安排就好。”

若麟灃點點頭,伸手拍他的肩,似有話憋在心裏又不便說出口。

魏嬰已經連續幾日都在山上夜獵,眼下只要重修墓地,安頓好故人遺物,再封印起來不讓人胡作非爲就沒事了。

傍晚的時候他帶着雲青上山,這個地方次日就要被封印的消息傳出去之後,盜墓的人都趕在最後的機會前鋌而走險。

魏嬰從聽見人的腳步聲就吹起陳情,後半夜累了停下來休息時,見若凝姝手持長劍,在他面前禦敵。

朦朧的月光下,她一身白衣飄來飄去。因衣服材質特殊,全身籠着一層光暈。她什麼時候來的魏嬰沒有注意,但此情此景,含光君的身影又浮現在他眼前。

這種時候想起含光君,魏嬰將白日在荷塘邊的想法溫習了一遍:荷塘月色更美,等藍湛過來的時候,留他住幾日……

天明後,山上來了好多工匠和村民,各家將挖壞的地方重新整理修葺。

魏嬰畫符篆,施法術將符咒封印在墓地,一道道符篆拋擲出去,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在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好厲害,以後我們有事就找魏公子……是啊……”人羣中一陣陣由衷的讚美聲。

凝姝站在遠處,眼前畫符的人是誰,她已經猜到了。

修仙界傳說夷陵老祖魏無羨修習詭道術法,背信棄義,兩世爲人。但她親眼所見的魏嬰乃是行俠仗義,溫良純善之人。

回眸看,見魏嬰頭略低,專心致志地畫符,烏髮披肩,側顏明媚。

轉過身來繼續望前方,想她那些藏在內心深處的事情。再回頭時,魏嬰已經到樹上摘野果子去了。

他摘了一些,接着搖樹,紅彤彤的形如油桃的果子直往地下落,樹下的人們在熱烈地討論着。

雲青道:“魏公子,你如何知這個可以喫?……這種地方結的果子,一般人不敢喫。”

“哈哈哈哈!我當年剛去亂葬崗時,帶着那麼多人,不喫這種果子就要餓死了。”

魏嬰一句話惹起了頭,若凝姝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他的眼神已不似之前,正期待着接下來的故事。

他終是笑了笑,道:“我開玩笑的,別認真。”

他看過她孤獨的背影,遙望她複雜的人生,有種只要多說幾句,對她好一點,就會產生後續的錯覺。

雖然她那一身白衣,在朦朧的月光下讓魏嬰想起心裏的那個人,但她永遠都只能是凝姝。

魏嬰看到穿白衣的人想起含光君。

而含光君,一個跟魏嬰截然不同的人,他的心思還在很久很久以前。

雲深不知處管理校服的理事從靜室出來,抓着腦袋想含光君以前穿過的衣服樣式。

藍湛要做一套十五六歲時期穿過的衣服,一套肩上有兩根飄帶,束袖的藍色長衣。

那是他跟魏嬰第一次下山尋找陰鐵時穿過的,當時魏嬰揪着他肩上的飄帶嬉鬧。

魏嬰墜崖後的十六年裏,藍湛多少次夢迴前塵,他們那一次同行是彼此間爲數不多的共處時光。

魏嬰調皮的笑臉,在藍湛腦海裏回放過千萬遍。

他被獻舍回來的幾個月裏,兩個人一直在追查莫家莊刀靈的事,事情處理完魏嬰就走了。

讓魏嬰找回曾經揪着飄帶嬉笑的快樂,那將是一件極有意義的事。

藍湛爲了見他,已經在開始做全面的準備。

只是從十五六歲到如今,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人已快到中年,少年時期的衣服還穿得上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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