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周恩來曾親自動手參與炒炒麪)

“誰都知道,朝鮮戰場是艱苦些。但他們是怎樣的呢?有一次,我見到一個戰士,在防空洞裏喫一口炒麪,就一口雪。”《誰是最可愛的人》中,魏巍描寫了志願軍戰士喫炒麪的一個細節。和他差不多同期入朝的攝影記者李晞,則用鏡頭記錄下同樣的場景,留下了抗美援朝戰地攝影的名作《一把炒麪一把雪》。

抗美援朝戰爭是一場在作戰雙方的經濟力量和軍事技術裝備相去懸殊情況下進行的戰爭。在支撐戰爭的後勤供應上,雙方更是天差地別。

同美軍嘴裏的各種罐頭、方便食品甚至咖啡、口香糖相比,作爲志願軍最主要口糧的炒麪,幾乎就是一種最簡單、最原始的食品,“一把炒麪一把雪”,是抗美援朝戰爭之艱苦最真實又最凝練的寫照。

也正是炒麪,解決了部隊最低限度的物資保障,伴隨着戰士們浴血奮戰,“一把炒麪一把雪”,“炒麪加步槍,趕跑了美帝野心狼”。

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

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周恩來曾親自動手參與炒炒麪戰鬥在前線的志願軍官兵,一把炒麪一把雪,風餐露宿。李晞攝

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周恩來曾親自動手參與炒炒麪祖國後方爲志願軍趕製炒麪。

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周恩來曾親自動手參與炒炒麪志願軍戰士們用乾糧袋領炒麪。

炒麪是志願軍打贏戰爭的一大功臣,周恩來曾親自動手參與炒炒麪火線運輸員冒着槍林彈雨,身背肩扛向前線運給養。

來自老紅軍的“食譜”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離不開後勤的保障。

1950年10月中旬,志願軍入朝前,東北軍區後勤部在邊境地區共儲備糧食1.67萬噸,食油400噸,乾菜920噸,這些物資的儲備,爲保障志願軍出國作戰初期供應發揮了重要作用。

然而志願軍進入朝鮮、戰爭完全展開之後,後勤還是極大地拖了志願軍的後腿。

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我軍的補給方式主要是就地取給和取之於敵,形象說法是“小米加步槍,倉庫在前方”。但是抗美援朝戰爭中,第一次出國作戰的中國人民志願軍,沿用就地籌糧、部隊各自解決喫飯問題的老辦法根本行不通。志願軍的物資補給依賴國內供應,運輸線漫長,補給任務繁重。尤其是敵人依仗海空軍優勢,把破壞志願軍後方供應作爲戰略方針,上千架飛機不分晝夜地狂轟濫炸,實行“天上掛燈、路上撒釘、地下炸坑”立體封鎖。

戰爭初期,志願軍用於運輸物資的400輛汽車,在戰爭開始僅僅三天後,就損失了一半。

因爲後勤跟不上而造成前線部隊斷糧餓飯的情況經常出現。第一次戰役過程中,第42軍曾斷糧三四天,被迫挖土豆充飢。第40軍7個營餓飯3天。

時任中國人民志願軍副司令員的洪學智主管後勤工作,壓力巨大,心急如焚。他在《抗美援朝回憶錄》中記載了數次志願軍總司令彭德懷爲此大發雷霆,“後勤供應出的問題,彭總和我都知道”,“我們在前面也想了很多辦法……但是由於客觀困難太多、太大,都沒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壓力更大的是東北軍區後勤部部長李聚奎。抗美援朝戰爭前期,志願軍的後勤保障工作都由東北軍區後勤部負責。籌備第一批入朝的數十萬大軍給養已經讓東北軍區後勤部猶如泰山壓頂,而現在後勤問題面臨的“太多、太大”的客觀困難,又壓在了李聚奎這個第一責任人頭上。

客觀困難,總結起來有這樣幾條:戰場上美軍飛機瘋狂轟炸、補給線遭破壞損失嚴重;部隊連續運動作戰,無暇做飯;生火做飯的火光和炊煙容易暴露目標,招致敵機轟炸。

針對這些問題,其實餅乾就是非常適合的戰地口糧。東北軍區後勤部曾嘗試大力組織餅乾生產供應。但現實問題擺在那裏:餅乾的成本高,生產相對複雜,而且餅乾的體積大,不便攜帶,難以滿足部隊的需要。

除了餅乾,還有什麼成本低廉、易於生產、便於攜帶的方便食品嗎?還真就被李聚奎想到了。

李聚奎是1928年參加革命的老紅軍。在苦思志願軍給養供應問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之時,他忽然想到了十幾年前,西路軍受挫祁連山,部隊被打散了,他不得不只身沿途乞討,尋找黨中央。途中,他在青海、寧夏一帶喫過幾次當地百姓給的炒麪。炒麪和點水就能喫,便於攜帶,易於保存,而且加工簡單,正符合當前志願軍作戰的需要。

李聚奎首先指示東北軍區後勤部按照70%小麥,30%大豆、玉米或高粱的成分生產加工一批樣品,這些混合的糧食經炒熟、磨碎後,再加入0.5%的食鹽,就成了易於保存、運輸和食用的野戰方便食品——炒麪。這批樣品運到前線後,因其既可避免做飯的炊煙暴露目標,且又食用方便,頗受指戰員的歡迎。

彭德懷和志願軍總部的其他首長看過樣品後也都十分高興,炒麪樣品在前線部隊試用後效果很好。彭總專門讓洪學智副司令員給東北軍區後勤部發了電報,告訴他們:“送來乾糧樣子,磨成面放鹽,炒時要先洗一下,要大量前送。”

炒麪,由此登上了抗美援朝的戰爭舞臺。

家家戶戶忙炒麪

根據志願軍司令部的意見,從1950年11月下旬即第二次戰役發起前後,開始向前線大量供應炒麪。

爲此,東北人民政府專門下發了《關於執行炒麪任務的幾項規定》。《規定》把製作炒麪的任務向黨、政、軍、民各階層層層分配,下達各單位每天製作炒麪的數量。

在第二次戰役過程中,中共東北局又召開了一個專門會議,參加的人員包括東北地區的黨、政、軍各方面的負責人,政務院總理周恩來特地從北京趕來參加。會議的名稱定爲“炒麪煮肉會議”。

炒麪煮肉會議部署了在一個月之內製作650萬公斤炒麪和52萬公斤熟肉的任務。

即便這樣,如果讓前線的每一名志願軍戰士都喫上炒麪,那麼所需要的炒麪數量是驚人的。即使按照每人每月規定數量的三分之一供應,這個數字也已經達到741萬公斤。由於需求量巨大,而且要短時間內準備好,東北軍區後勤部就是全力以赴也趕不及。東北人民政府動員了一切力量,但最多也只能解決500萬公斤,因此存在很大的缺口。

周恩來總理獲悉這一情況後,立即指示政務院向東北、華北、中南各省佈置任務,發動羣衆炒麪。

11月17日晚,政務院給各地下達炒麪任務,要求在一週內趕製60萬公斤炒麪,送往前線,其中北京承擔了5萬公斤。

僅僅三天後,即11月20日,政務院下達的命令又翻了一番,決定增加120萬公斤炒麪的任務,佈置各地任務也按比例加倍。

於是,在1950年冬天的瑞雪中,中國大地上掀起了一個奇特的大規模的羣衆運動:男女老少齊動手,家家戶戶做炒麪,甚至街頭巷尾都支起了炒麪的大鍋,晝夜不息。炒麪特有的香味飄散在中國廣袤的土地上。

周恩來總理還親自到北京市的一些機關視察炒麪落實情況,親自與機關的同志一起動手炒炒麪。周恩來總理左臂曾負過傷,炒麪時單靠右臂用力,面部的汗珠直往下流。一位女同志上前搶他手中的鏟子。周總理說:“不要緊。我們在國內受點累,這算不了什麼。志願軍在前線很艱苦,要把炒麪做好給他們當乾糧,支援他們打勝仗啊。”

在周恩來的親自關心和指示下,國內僅用20多天時間,第一批2000噸炒麪就送到了志願軍戰士的手中。

有了炒麪,打仗時,戰士們隨身揹着一條炒麪口袋,飢餓時抓一把炒麪塞在嘴裏,再喫上幾口雪,就可以堅持行軍作戰。炒麪雖然是極爲簡陋的野戰食品,卻飽含着祖國人民的深情,極大地激勵了志願軍指戰員浴血奮戰。

1950年12月23日,在第二次戰役即將勝利之際,爲了繼續準備打第三次戰役,彭總讓洪學智代他起草了一份給中央軍委和東北軍區的報告,報告中指出:“所有部隊對於東北送來前方之炒麪頗爲感謝。請今後再送以黃豆、大米加鹽制的炒麪。”

據統計,從志願軍入朝到1951年6月第五次戰役結束,共前運此類乾糧3萬餘噸,佔前運糧食總數的16.7%,其中大多數是炒麪。洪學智曾動情地說:“如果沒有炒麪,就解決不了部隊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

志願軍是“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對面以美軍爲首的“聯合國軍”,卻有着充足、豐富的後勤給養。

美軍在朝鮮戰場上所喫的食物通常被製成罐頭,主要分爲兩大類,一是以肉類爲主的M系列罐頭,以餅乾爲主的B系列罐頭包括糖果和咖啡、可可粉或檸檬粉等速溶飲料。每個士兵每天有三個M罐頭和三個B罐頭,此外還配有口香糖、巧克力、餐巾紙等附屬物品。如果是節日,還會有額外的節日餐,比如感恩節普通士兵的晚餐,菜譜是烤火雞、薯條、牛肉餡餅、沙拉、水果蛋糕,甚至還有一份雞尾酒。

正是靠着“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中國人民志願軍入朝後連續發起五次戰役,共殲滅“聯合國軍”和南朝鮮軍23萬多人,把戰線穩定在三八線南北附近地區。

後勤司令部

志願軍雖然有了炒麪,但是喫仍是大問題。就是炒麪也不是想喫就能喫到的。

志願軍的裝束,有一個沿用了幾十年的我軍傳統——斜挎着的乾糧袋。從土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這個乾糧袋一直是戰士們的“標配”。在後勤補給嚴重不足的情況下,這個不起眼的布口袋更顯得至關重要,志願軍必須靠口袋裏的乾糧維持生命。

一條幹糧袋通常能裝五到七天的乾糧,由於志願軍補給條件差,戰士們所需的給養、彈藥,主要靠自身攜帶,最多隻能支撐一個星期,然後攻勢必然停止,所以被美軍叫做“禮拜攻勢”。

敵人對志願軍補給線和倉庫的瘋狂轟炸,使志願軍的補給遭受了很大損失。洪學智回憶,在整個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後方供應的物資只有百分之六七十到前線,百分之三四十在途中被炸燬……在糧食最緊張的日子裏,主管志願軍後勤工作的洪學智每天把糧食的情況向彭德懷報告兩次,包括後方起運了多少糧食,運到沒有,送到前線部隊有多少。

1951年4月下旬,洪學智回國向中央彙報工作,“現在戰士有三怕,一怕沒飯喫,二怕無子彈打,三怕負傷後抬不下來。”

彼時,正值第五次戰役鏖戰之中。洪學智此行,也是受彭德懷委託,向中央要人——增派防空部隊、通信部隊、鐵道部隊、工兵部隊等後勤、運輸保障隊伍,同時建議成立後勤司令部,統一指揮志願軍後勤保障。

毛澤東和周恩來聽取了洪學智的彙報,當即全部應承下來,馬上着手分派落實。等洪學智返回朝鮮,志願軍司令部開會研究後勤司令部的機構設置、人員安排時,彭德懷又發火了——後勤司令沒人幹。

志願軍三個副司令,鄧華、韓先楚、洪學智,各有分工,洪學智本就分管後勤,由他兼任後勤司令順理成章,幾位志願軍首長也意見一致。可是洪學智本人卻固執拒絕,原因無他:“前一段時間讓我管,我就沒管好。”

幾番推辭下來,彭德懷惱了,拍着桌子大吼:“你不幹?行啊!你不用幹了!我幹,你去指揮部隊吧!”

看到這個後勤司令實在推辭不掉了,洪學智只能硬着頭皮接了下來,不過他還跟彭德懷“討價還價”講條件:“第一個是幹不好就早點撤我的職,早點換比我能幹的同志;第二個,抗美援朝完了,回國後,不要讓我搞後勤了,還讓我搞軍事。”

彭德懷笑了,滿口答應:“就這條件呀?行,贊成!”

粉碎“絞殺戰”

1951年5月,志願軍後勤司令部成立,洪學智任司令員。不過,他開出的兩個“任職條件”都沒實現。

抗美援朝勝利歸國後,洪學智成了解放軍總後勤部副部長、部長。1955年,洪學智被授予上將軍銜。“文革”後,洪學智再次出任總後勤部部長。1988年解放軍恢復軍銜制,洪學智再次被授予上將軍銜。他成了軍史上唯一一位兩任後勤部長、兩授上將的將軍。

至於“幹不好早點撤我的職”,更無從談起了。正是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我軍邁出了現代化後勤保障工作的第一步。洪學智也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現代後勤工作的開拓者。

後勤司令部成立之後,志願軍給養物資供應體制和供應方法開始發生根本性變化。一方面,將過去的跟進式保障方式和開設供應站的供應方法,轉變爲實行分區供應與建制供應相結合的供應體制;另一方面,將建設前後相通的兵站運輸線,轉變爲建設既前後相通又左右銜接的兵站運輸網,使各種分散的保障力量凝聚成一個多層次、多渠道、多手段的保障整體。

而美軍對志願軍後勤補給的破壞沒有一刻停止過,特別是第四次、第五次戰役期間,敵人也看清了志願軍的後勤軟肋,美軍飛機增加到了兩千架以上,發動了目標直指志願軍後勤的“絞殺戰”,對後勤運輸線的攻擊愈發瘋狂。

美軍將北緯38度至39度的區域列爲主要的阻滯區域。阻滯區上的每一座橋樑、每一輛通過的火車、卡車都是他們攻擊的目標。平均不到2米就有一枚炸彈爆炸。

在美軍的阻滯區內,他們掌握着制空權。志願軍一方面加強地面防空力量,一方面發動了效率極高的“修橋補路”基建工作。

從後勤司令部成立到停戰的兩年時間裏,志願軍的鐵道兵僅修理炸壞的鐵路就多達666公里、1700多處次,修橋多達120公里、2200座次。把這些橋連起來,相當於北京到天津的距離。

志願軍剛入朝時,沿用國內戰爭時期的做法,除了有限的汽車運輸外,大量運用馬車和人力。在美軍絕對掌握制空權的情況下,這種做法根本行不通。馬車的運輸效率抵不上自身的消耗,於是便逐步改用汽車運輸。而在美軍飛機的掃射轟炸下,汽車的損耗同樣驚人。

朝鮮山多、路窄,志願軍的卡車中,載重量兩噸的蘇聯“嘎斯”車身小,勉強能在路上錯車。四噸的大型車,錯車就很困難,經常堵車,一堵就是數公里。如果被敵人發現,投彈掃射,一下就會毀掉幾十輛。入朝之初,志願軍各部隊總共有500輛卡車,到1950年底,損失的汽車倒有600輛(包括後續補充),損失率高達120%。

面對這種局面,1951年秋天,志願軍下令二線部隊修公路,加寬和新修公路共兩千餘公里。汽車兵的隊伍也迅速壯大,由最初的500輛,發展到後來的17個汽車團,3700餘輛卡車。

在後勤司令部的統一指揮下,各部隊密切協同共同努力,22萬後勤戰線指戰員在抗美援朝戰場上建立起一條“打不斷、炸不爛”的鋼鐵運輸線,粉碎了美軍策劃的“絞殺戰”。志願軍的後勤保障由開始時的很不得力到比較得力,再過渡到保障有力。

1951年11月以後,志願軍的糧食基本上做到了按標準供應,而且生糧增多,熟糧亦由炒麪改爲壓縮餅乾。到1952年,給養物資供應全面好轉,不僅糧食、副食能按標準供應,而且還有一定節餘建立儲備,志願軍將士喫飽穿暖已無問題。1953年春節,前線廣大指戰員自入朝以來第一次喫上了肉餡餃子,肉類和蔬菜水果已不是奢望了。

即便如此,志願軍的給養和美軍比仍是地下天上。但是,就是這些最可愛的人,不叫苦、不抱怨,拋灑熱血,硬是打得那些喫飽穿暖武裝到牙齒的侵略者沒了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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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 本文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責任編輯:李曦_NN2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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