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70週年老兵講述另類戰場：爲飛行員療傷 “收編”朝鮮婦女進衛生隊

上游新聞·重慶晚報慢新聞記者王蓉周蕎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江國全一生的高光時刻，濃縮在上世紀五十年代那個戰火紛飛的時刻。哪怕70年後的今天，他住在重慶合川的康復醫院裏，時間軸線對他來說已經模糊，但他仍能清晰地回憶起每個畢生難忘的細節。

抗美援朝戰爭，中國軍人以血肉之軀，築起了無法撼動的堅固堡壘。江國全從另一個角度，見證了這一段輝煌的歷史。

在那場戰爭中，與身處火線的戰士相比，他的身份更加特殊——他和戰友向無數傷病員提供了救助，更向一羣特殊的求援者伸出了援手。

空中地面“雙重搶救隊伍”

▲江國全老人現狀

今年91歲的江國全，出生在重慶市北碚區歇馬鎮大磨灘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小時候家庭貧困，但從小好學的他，跟着大姨擔穀子賺學費，讀了初中後又上了夜校。

在夜校裏，他遇上了一個特殊的“引路人”。“他三十多歲，穿一身美國服裝，經常給我講共產主義。”受到進步思想的薰陶，他加入了“地下黨”，“那個時候沒有入黨儀式，但我知道，這輩子的方向，定了！”

十多年的軍隊生涯如果是一場電影，“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這首歌就是激昂的序幕曲。

當這首歌傳遍大江南北時，21歲的江國全懷揣着保家衛國的一腔激情，於1950年12月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部隊，任原3571部隊衛生隊副指導員。

說起沒能直接上戰場的原因，江國全至今有些遺憾。“當時空軍部隊派我去成都學習，有個項目是讓我坐在旋椅上，轉得飛快，轉後馬上後拿張報紙讓我認。我一個農村娃，怎麼看得清楚？不能上藍天，只有做後勤的命。”

衛生隊承擔着兩類戰士的救治工作：一類是從幾百裏外一車車運來的地面部隊，另一類則是從萬米高空中折返地面的空中部隊。作爲營級部隊的衛生隊，下設三個組：搶救組負責傷員急救，消毒組負責美軍毒氣防治，救護組負責日常護理。軍令如山倒，天天連軸轉，衛生隊戰士隨身帶着揹包，走到哪兒地鋪就打到哪兒。“還好當時的醫療物資是比較齊的，藥品病牀一應俱全，一是國內供應充足，二是有蘇聯支援。”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被美軍炸彈炸殘的小戰士，柱着雙柺被送到衛生隊，每天疼得嗷嗷直叫。”很多個夜晚，江國全入睡前耳邊仍迴響着那悽慘的叫聲。“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快點打勝仗，不要讓更多人受傷了。”

戰鬥機飛行員最易受什麼傷

江國全所在的衛生隊，駐紮在山東諸城場戰機楊(音)旁邊，離機場一線之遙。每天，他都會坐在衛生隊的運輸車上，遠遠眺望着一架架戰機起飛降落。只要發現飛機上有傷員，他便會第一時間率搶救組人員趕到跑道上抬人急救。

飛行員什麼情況下最易受傷？江國全說，除了一般情況外，飛行員遭遇更多的是“跳傘傷”——爲避免機毀人亡，敵軍擊中我軍飛機後，飛行員只好跳傘求生。在飛行跳傘技巧上，飛行員雖然已經受過類如“穿雲飛行”、“開傘”“、吊掛”等專業訓練，但跳傘落點卻是不能完全把控的。部分降落傘會掛在樹杈上或落進水裏，飛機員容易下肢骨折扭傷或手腳擦掛傷。

“你知道什麼叫‘機窩’不？”江國全問記者。看了幾年的飛機飛起、降落，他對跑道充滿了感情，“爲了防止美軍空襲，停在地面上的飛機就用黃色的蒙布蓋上，稱之爲‘機窩’。每天，還有專門人員打掃跑道，怕石子跳起來把飛機打穿。”

說到這裏，他蒼老的面容上突然有了光彩，“當時，兩個團組成一個飛行團。只要雷達一發現敵機，指揮員在塔臺發出指令，飛機立即出發。每架戰鬥機攜帶兩個副油箱，一旦飛行員發現敵機近在咫尺，馬上就丟掉副油箱，減輕負重準備開火。你可知道，一個副油箱可以裝滿滿一噸油啊！”

江國全說，很多油箱落在地面上摔壞了，被附近老百姓發現，撿回去當燈油用了。“我們還打趣說，這也算是另類‘軍轉民’用了！”

衛生隊來了羣美麗的外國姑娘

除了救治傷員外，江國全所在的衛生隊還揹負了另外一個特殊的任務——幫助流落在當地的朝鮮、白俄婦女。

“我們都是好朋友、好鄰居，要互相幫助。”除了提供食宿外，還將她們收進衛生隊進行簡單培訓：輸液打針、洗繃帶、晾曬衣物……於是，江國全的衛生隊一天天壯大了起大，從幾十人“擴編”到了一百多人。

這羣美麗的外國姑娘們給軍營和病區帶來了新的活力。爲了表達對解放軍的感恩之情，姑娘們時常爲戰士們獻上精彩的歌舞，很多人還學會了中國話。

1963年，江國全以中尉軍銜身份從空軍7360部隊政治部轉業。從山東到北京沙河時辦軍官身份證時，他和老婆、一歲的兒子拍了人生第一張全家福。兒子腳上穿的棉鞋，就是化驗員老婆一針一線縫製的。“這份戰爭時期結下的情誼，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