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財經(ID:chaintruth)原創

作者 | 曹楊 朱曉宇 鄧雙琳 閆俊文 郭一夢 趙磊

編輯 | 趙磊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近日,“打工人”一詞走紅網絡,一篇以互聯網打工人爲主角的“互聯網打工圖鑑”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

微博數據顯示,僅僅用24個小時,#打工人梗爲什麼會爆火#這一話題的微博閱讀量便超5億、討論量超13萬。

“打工人”,指對所有從事體力勞動或者技術勞動的人的統稱。不管是工地搬磚的工人,還是職場精英,亦或是中層領導、創業者,都可以自稱“打工人”。據悉,“打工人”的梗,最早來源於一位叫“抽象帶籃子”的網紅,他用黑色幽默的方式,故意吹捧自己打工人、保安、大專生的身份,此後悄然在互聯網走紅。

設計師“打工人”的“鋤禾日當午,作圖好辛苦。上午剛做完,還要一下午。不做沒錢花,心裏更痛苦”;程序員“打工人”的“打工人、打工魂,熬夜敲代碼,都是人上人”;以及公關“打工人”的“沒有解決不掉的負面,只有24小時不睡覺的公關人”等等,越來越多的網友加入了以自嘲精神爲核心的打工人語錄創作。

“打工人”流行背後,一方面是新一代年輕人對於工作、生活重擔的調侃,另一方面也顯示出在高壓環境下,職場人對自己現狀的不滿以及勞資關係的矛盾化。

10月23日, “快手公司內測蹲坑倒計時”引發熱議,儘管隨後快手小客服官方微博回應稱,這是公司進行的一個測試,以便於判斷需要增加的移動廁所坑位數量。但這或許剛好從另一方面展現了互聯網人的工作強度。

2019年《職場精英壓力狀況調查報告》顯示,超50%的職場精英表示對職場狀況不太滿意。也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在“打工人”之前,還出現了“996”、“社畜”、“內卷”等流行熱詞,職場人通過這些詞彙,來消解自身的焦慮和壓力。

在面對這些壓力的時候,“打工人”們有的坦然面對,有的拒絕妥協;有人是自詡條件優越的精英,卻在面對內卷時十分無奈;有人在面對公司的壓榨時,受困於那種欲拒又不能拒的痛苦;有人在各種嚴苛的規章制度嚴苛下,依舊有着自己的一套摸魚辦法。

這是一出又一出荒誕的現實主義悲喜劇。

爲了提高工作效率, 老闆把“監控”裝到了廁所

老王 | 28歲 快手遊戲運營

入職快手兩年多,沒想到能讓我們廠引起大衆熱議的竟然是因爲在廁所裝上了“計時器”。

其實我們也沒想到老闆們爲了把員工逼成“社畜”,竟然打起了廁所的“主意”。雖然快手客服官方微博對外稱,裝計時器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測試,便於判斷需要增加的移動廁所坑位數量。但是計算有什麼用?搞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增加坑位,直到加夠。說白了加個計時器的最終目的不就是爲了能夠最大程度地壓榨員工嗎?誰還敢在廁所蹲那麼久?

我甚至大膽猜想,如果在廁所裏安裝人臉識別和監控設備不違法的話,那可能很多公司早就安排上了。現在快手的同事之間都在互相開玩笑說,公司年底會不會統計帶薪拉翔TOP 3,然後榜單靠前的名字全部給開掉。

現在社畜、打工人這些詞這麼火,背後無不折射出企業壓榨員工的現狀。

這兩年,快手的工作強度越變越高,已然是個不爭的事實。2018年我從字節跳進了快手,就是爲了能顧放慢節奏的。但是來了快手以後發現,我只是從這個坑跳入了另一個坑,快手的加班現象也很嚴重,不論前天晚上多晚下班,第二天早上必須準時出現在十點前的早會。而且,大小周的情況也經常發生。

到了今年7月,快手CEO宿華在內部大會上已經明確宣佈實行大小周,並說了“不接受的可以走人”。我這隻社畜終究還是沒能逃掉被極度壓榨的命運。

圖片 / 網絡

更重要的是,快手的內部機制非常多,就像快手前50號員工朱藍天在快手內網上公佈的那樣,內部派系鬥爭是常態,不同部門的負責人相互較勁,使得跨部門溝通非常累人。

由於運營崗的特殊性,我們必須要跨視頻和直播等部門進行溝通合作,以提升單款遊戲新增用戶規模,從而帶來收入。在這個背景下,我們要承擔的不僅僅有工作強度帶來的勞累,還有極高的溝通成本帶來的“心累”。可以說,只要待在崗位上就有幹不完的活、溝通不完的需求。

所以,對於我這樣的職場人來說,能夠短暫逃離工作的地方,就只有公司的廁所了。進入廁所後脫下褲子坐在馬桶上,再打開手機刷刷短視頻、看看微博段子和微信朋友圈,就這樣放空自己十幾分鍾後,再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離開廁所,接下來幾個小時的“電”就充完了,然後再回到工位上好好工作。這樣算下來,去廁所待個十幾分鍾、半小時根本不是偷懶,只是想調整狀態之後再繼續工作。哪怕是老闆自己也未必能拍着胸脯說,他可以在高壓狀態下持續工作十幾個小時。

現在“如廁自由”的權利也將要被老闆們剝奪,職場人堅守的最後一份自尊也被老闆踐踏,我們越來越找不到堅守工作的意義,真不知道沒有了廁所,社畜青年崩潰的時候該往哪裏去緩衝。

我要和不合理的工作說“不”

程綿 | 23歲 會計

我每天早上睜眼都在後悔,後悔兩年前爲什麼一意孤行跑到這個城市,後悔爲什麼選擇了這份工作。

兩年前,我大學畢業,不顧家裏反對,執意和一起畢業的男朋友來到了他的城市,一座南方小城。城市雖小,但很富庶,也有幾家市值在全國都排得上名的上市公司。男朋友考進了當地的國企,而我則進入其中的一家上市公司當會計。

我滿心期待地以爲人生嶄新的旅程就此開始,但沒想到迎接我的卻是一場噩夢。

這座小城的外來流入人口並不多,所以我所在的這家企業大部分崗位都在當地招工,我所在的財務部,幾乎都是比我年長許多的大哥大姐。作爲辦公室的“忙內”,一些苦活累活自然落到了我頭上——比如報銷發票。我每天要和數不盡的數據和票據打交道,工作內容枯燥而乏味。

而讓我更不能忍受的是,不僅要做自己的活,還要幫忙做同崗位前輩的活。我的同事們大多是本地人,已經成家,同事經常輕飄飄一句“要早點下班去接孩子”,就把沒幹完的活扔給了我,而我只有每天都加班才能完成1.5倍的工作量。

不僅如此,我還要在覈對發票的間隙,去幫同事們取外賣、收快遞。我初中的時候看過一部臺灣偶像劇,叫《命中註定我愛你》,女主陳欣怡的人設就是辦公室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便利貼女孩,我沒想到,同樣的人設,竟然套到了自己頭上。而大家對此似乎都習以爲常,我最小,又是外地人,沒有家庭的束縛,一些繁瑣的雜事由我來做是最合適的。

主管也默認了辦公室裏的“隱形壓榨”。有一段時間,我因壓力過度脫髮異常嚴重,爲了遵從醫囑調整作息,我儘量在上班規定工時內把手頭的工作做完,準時下班。但主管對此非常不滿,他私下找我談話,表示其他同事都很辛苦,爲什麼就我喫不了苦?我覺得委屈,但還是強忍着嚥進肚子裏。

圖 / 《我,到點下班》

這座小城不像北上廣那樣工作機會良多,想跳槽就跳槽。小城裏的好企業就這麼幾家,我要想在小城紮根,就要珍惜這個工作機會。

我又恢復了加班,不再去想越掉越多的頭髮。但主管依然針對我。偶爾想透口氣,就在廁所的隔間裏多坐一會兒,但主管若是看到我不在工位,定會一個電話撥過來,我只好匆匆回去。我是辦公室唯一的外地人,老家距離這座小城一千多公里,每逢節日,我都會多請一天假用來趕路。但主管並不認爲這是合理的。這次十一,我從老家回來,同事悄悄告訴我,主管已經對我頻繁請假非常不滿了。

我和男朋友是校園戀愛,在學校的時候,兩個人沒有生活和工作的壓力,可以心無旁騖的談戀愛,而現在,工作帶給我的痛苦已經遠遠超過愛情所給予我的快樂,我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最近流行打工人的梗,我每天早上起牀都會在心裏默唸,“加油,打工人,熬過去就好了。”可是消極的情緒依然在大腦中盤踞着不肯離開,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分泌多巴胺的功能,我只想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把自己包裹起來。網上流傳着一份SDS抑鬱自評量表,我測了一下,結果是中度抑鬱和中度焦慮。

理智上,我勸自己熬過去,熬過去一切都好了。可是感性告訴我,熬不過去了。所以我決定考公務員了,雖然公務員的工作環境也是未知數,但我覺得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家公司,離開這個辦公室。我想好了,在離開前的這段時間,一定要“硬剛”一次,向前輩們派發的不合理工作說“不”。

準點下班,意味着距“離職”不遠了

艾珂 | 24歲 某互聯網教育機構課程顧問

我在一家教育機構工作,崗位是“課程顧問”,說白了,就是教育機構裏的課程銷售員,讓原有的付費家長在新一期續費,在2020年,這個目標被定爲80%。

我們這個部門大概有二百多人,大家都在一個大辦公室,一個格子挨一個格子。每一年,公司有兩次大促,寒暑假前一個月,基本就是我們部門戰鬥的高峯,大家都會變着法的衝業績,在各種微信羣信息轟炸,給家長打電話,要麼以課程實力,要麼以熱情打動家長,購買課程。

一般而言,100個家長,裏面篩出十幾個甚至二十幾個繼續付費用戶就不錯了。

大促期間,我們的工作時間點是在早晨10點到晚上8點,有一些人會在8點悄悄溜走,趁着小組長不注意,這說明這個人離職不遠了,因爲在小組長看來,這個人對工作不上心,不負責。

我們領導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你的結果不好,但起碼過程要好,態度要好。

在我們公司,考察績效,有一部分看工作成績,但也有一部分看你的“態度”。我們工作的手機是公司發的,公司有個系統可以監控我們工作的微信羣,比如,有個家長提出問題,你在多久時間內回覆可以展示出你對工作的負責程度,領導會給你打分,如果“大促”期,留存沒做好,但領導會根據你平時表現,給你說情,讓你不至於調崗甚至失業。

這種“態度”績效發展到極致就是“下班不回家”,就算完成了工作也不下班,我們叫“划水”,晚上8點之後,如果沒有工作,沒有走的那一部分人,會藉着工作的名義聊天,分享經驗,交流“怎麼說動家長續費”,有一個小夥伴說,他會每天轟炸一位家長,這位家長受不了,成了付費用戶;或者打趣某位奇葩的家長。

有一些人到了晚上12點也不會下班,他們會在微信羣發消息,發課程續費的各種資訊,事實上也很少有人看到和回消息,但幹銷售的人有個心理,總會有漏網之魚,萬一這時候有家長購買課程呢。

我們公司的制度也鼓勵這種加班,比如,晚間10點之後下班,報銷打車錢100元;到了11點甚至12點,會不定時舉行抽獎儀式,作爲對業績突出的人的獎勵,獎品一般都是書籤/本子/玩具等小物件,但大家會起鬨,甚至領導會教大家喊口號,鼓舞人心,活躍氣氛。

如果你的業績沒做好,態度也不怎麼好,比如不及時回覆家長,不懂得留在公司加班,那麼,會面臨一個挑戰,我們叫做“回爐重造”,重新培訓、考試,考專業課和公司文化,如果通過,可以繼續上崗,如果考不過,領導就會暗示你,你可能不適合這個崗位,意味着被淘汰了。

不只是我們這些基層員工喜歡“划水”加班,一些部門領導也喜歡加班,在我的認知裏,他們並沒有加班的必要,這些部門領導喜歡展現責任心,比如有多喜歡這份工作,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職業危機感比我們更重。

今年,互聯網教育機構大爆發,我們壓力更大,要跟同行爭,要跟家長鬥,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逆流游泳的魚,永遠沒有停歇,如果停留一刻,就會被沖走,淘汰。

爲了打卡,把房租到單位旁邊

口罩 | 24歲 行業研究員

說起公司打卡這個話題,我真的有太多要吐槽的了。

說實話,我一直不太理解爲什麼公司那麼執着於讓我們打卡,尤其是在疫情期間,我當時給自己的解釋是打卡可能會給老闆帶來安全感吧。

我是做互聯網行業研究的,就是做各種各樣的報告、數據。這個行業其實很難用“在公司就工作,下班就休息”來界定,因爲很多時候你要去相關的行業公司跑,向他們要一些數據,在這個過程中避免不了應酬什麼的。應酬完了,回到家要把拿到的相關數據整理出來,這一整理有可能都是後半夜才能完成。

我總不能在公司待到後半夜吧,只能回家幹。可是回家打不了卡,打不了卡就不能算加班,你說虧不虧。

圖 / 視覺中國

其實在我剛剛加入這家公司的時候,公司的規定是我們這個部門是可以中午打卡的,但不知道爲什麼,有一天突然就改成正常的早九晚六了。改就改吧,還把之前可以浮動5分鐘的打卡制度取消了,更讓人理解不了的,是把每個月三次遲到的機會也一同取消了。

沒辦法,因爲是疫情期間,經濟形勢不太樂觀,換工作風險也比較大,我就忍了。幸運的是,當時在地鐵口可以直接打卡,算上從地鐵走到單位和喫早餐的時間,算是勉強還能有個二十分鐘的“福利時間”。

可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催的,在公司裏宣揚“地鐵口可打卡”這個事兒,就被行政知道了。因爲我們是釘釘打卡,行政就縮短了打卡範圍,直接縮到公司附近100米,這基本就到公司樓下了。

當時真的很崩潰,你想前一天晚上累死累活的工作,熬到凌晨1點、2點,然後第二天早上還必須起來,準時準點的去打卡,加班還沒有加班費,這簡直就是壓榨啊。

不得已,我靈機一動,直接搬了家,把房租到了公司附近的小區,絕對的100米之內。然後每天我早上8點半睜眼第一件事兒就是打卡,打完卡之後還可以睡個毫無壓力的回籠覺。當然,更大的好處就是晚上乾的每一分鐘工作都是在加班,下班時間基本保證在每天晚上的11點左右。也不能太晚,如果每天都是凌晨1點、2點的話就太假了。行政那麼機智,估計用不了一個月,看到考勤就得查我,那不就穿幫了。

就這樣,自從搬到公司旁邊住,我每個月的工資都多了不少,畢竟每天加班好幾個小時呢。

你就是完成指標的“工具人”

YY | 24歲 銀行職員

“畢業後來到銀行工作,成爲家長嘴裏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所謂的‘鐵飯碗’有多難喫。”

“試用期半年無責底薪8000元,轉正輕鬆,年薪15萬元起。”本以爲,我在這個北漂的城市,找到了一份能夠讓我實現金融夢的動力,卻沒想到是淪爲“工具人”的開始。

入職的第一天,員工手冊被“師傅”放在你的面前,清晰的記得有幾條員工準則:不按規定要求着裝罰款500元、不佩戴工牌罰款500元、在行內期間不穿黑皮鞋罰款500元。我以爲只是嚇唬員工的虛令,沒想到過了幾天真的有人被罰。這樣“合理”的明文規定,不在少數,大家都只能言聽計從。

所謂的xx經理,如今看來只是名頭很好看而已。

爲期兩個月的培訓期,讓我提前開啓了996的日子。銀行規定的早9晚5的工作時間,也並沒有它承諾的那麼準時。我們需要在8點半之前到公司打卡,8點半準時開會,遲到一分鐘扣50元,開會內容:“你今天去哪裏?去見誰?準備開多少單?”晚上6點開總結會:“你今天去哪裏?去見誰?開了多少單?明天準備做什麼?”下班回家還有作業:“你明天去哪裏?去見誰?準備開多少單?”這樣的重複性的例會每天都要重複3遍以上,我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最讓我崩潰的是,每天經理遇見你,都會例行公事地問你:“出單了嗎?電話打夠了嗎?客戶的需求你有了解清楚嗎?”他還會不停地給你洗腦:“如果你每天能找到十個人,那麼就一定會有一個人來辦業務,20個人中就會有2個人。以此類推,你就不用擔心沒有業績了。實在不行,我們就送禮。投其所好總是對的。”以至於,我每個月8000元不到的工資還要有一部分拿出去送禮。

因爲有出去跑業務的需求,公司美其名曰爲了更好協助你的工作軟件,也變成了監視你的利器。隨時隨地監控你的一舉一動,以工作的名義要求你加班完成業績。每個月也要完成至少20單,才能拿到所謂的8000元,不然你就只有底薪3000元。這樣我可能只能喝西北風了吧。

曾經,我爲了完成一單,在大企業門口,頂着烈日硬生生的發了一天的傳單,才換來了那麼一個客戶。可這樣的我,也沒換來領導的一個肯定的眼神。每個季度,都會有兩個支行的會戰,我們爲了衝業績,每天加班加點的打電話,去街上拉客戶,跑遍了整個城市的角落。

可這樣的我們,還是敗了。在總結會上,我們對這次的經歷做了覆盤,也會爭取下次的一個更好的成績。可經理的一句話,讓我徹底終止了對這份職業的規劃:“你們的任務就是完成指標,沒完成,你們還回來做什麼?”

或許,是我矯情了。但是不好意思,我不幹了。

酒是向上管理和調教下屬的最好工具,但我選擇說“不”

金城 | 27歲 金融從業者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自嘲的背後,其實是沒有選擇的無奈。

我是一個比較內向的人,但性子也比較倔,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可是在去年畢業入職了一家VC機構之後,我發現表面上光鮮亮麗,都是知識精英的金融行業,卻是由老一套的規則主導的,在中國可能所有的買賣背後都是關係,而維護關係的最好方法還是喝酒。

“茅臺五糧液爲什麼在股市上堅毅不倒,因爲酒是中國經濟的潤滑劑,沒什麼買賣是酒桌上談不成的。”我剛入職的時候,直屬領導就這樣“教育”我,但是不僅和外人,自己公司聚餐時,我們也得排着隊向大老闆敬酒。

我酒量其實挺差的,而且稍微喝多就上臉,身上起紅疹。有一次完成了一個好項目,我們組開慶功會,老闆也列席,領導叮囑我和幾個同事,讓我們陪老闆喝酒,儘量把這個項目執行中遇到的一些困難誇大,暗示領導帶着我們花了很大力氣才辦下來。

我當時不懂事,就挺不情願的,是幾個人裏面敬老闆最少的,話也說得少,領導在酒桌上不好發作,第二天就找我談話,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這樣的人儘早轉行,根本混不下去。

後來我聽其他同事說,領導經常會用喝酒來對屬下進行服從性測試,教給新人一套“酒桌上的規矩”,和領導喝酒,別等領導說完,自己要先乾爲敬,要雙手端酒,杯子要比領導的低,

作爲年輕人,大多都對那一套文化很厭惡,也想出了各種各樣的應對方法。比如要一直強調自己不能喝,儘量低調喝飲料,如果有人問起,就說喫了頭孢、肝腎不好等,打死不喝,因爲一旦開了頭後面就沒完沒了。酒桌上,喝酒不是關鍵,說什麼話纔是關鍵,你可以不喝酒,但是動作、表情一定要做到位,話一定得表達得體,不能在喝酒之外還被人抓住話柄。

但是在行業裏混,總歸是要接受這一套規則,才能進入他們的話語體系裏,即使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平時在網上討伐酒桌文化,真到了場上,還是得硬着頭皮去喝,這纔是最無奈的地方,我的一個朋友就是因爲和客戶喝酒時言辭不當丟了一個大單子,就被領導百般刁難,最後主動辭職。

之前網上爆出廈門銀行那個新人因爲不喝酒被領導扇耳光的事情,我特別佩服他,能義正言辭地把整件事情說出來,大多數時候職場霸凌是沒有結果的,很多人選擇默默忍受,因爲一時的意氣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對我來說,真的不開心,真的受不了,我不會委屈自己,打工人也是有尊嚴的。

*題圖來源於《重慶森林》。文中部分配圖來源於unsplash。文中老王、程綿、艾珂、口罩、YY、金城均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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