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唐 元稹

唐玄宗李隆基應該是我國曆史上最富爭議的皇帝了。他前半生的勵精圖治打造了中國歷史上最巔峯的治世——盛唐時代,這一時期的人均糧食佔有量記錄直到建國後才刷新,與楊玉環的感情更令後世人津津樂道;而後半生的放縱也造成了亙古級別的巨禍——安史之亂,這是一場腰斬整段中國歷史的血腥大戰。自安史之亂後,中國就再也沒有像盛唐這般如此有聲有色的時代了。

而這首詩就寫於安史之亂後,當年開元全盛日,曾經居住過整個唐帝國最美麗的女人們的行宮,如今只有一片破敗的庭院。

歷史往往是這樣的無情,它只會抓住時代的大潮,卻不會關注被大潮裹挾的小魚小蝦。史家記載重大事件,後人也常常被美人英雄、王侯將相的傳奇故事所吸引。深宮裏鮮花般的女兒們卑微如草芥,萎縮在歷史的角落裏。

《行宮》寥寥二十字,盡出那些年的明眸皓齒,那些年的長夜難寐,那些年的春日遲遲。

唐玄宗的這座行宮,在開元、天寶時期,一定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然而,時移世遷,滄海桑田,到了今天,已經寥落不堪,狐鼠成羣。更寂寞的是住在這裏的宮女,當初她們被送到上陽宮的時候,還是少女,如今卻已白頭。“宮花寂寞紅”,紅得刺眼,“白頭宮女”,白得淒涼,紅白對比,一個宮女一生的寂寥就在這兩字中了。當年大概也屬於“後宮粉黛三千人”的一些宮女,至今已老邁龍鍾,便被流放在這一座離宮中,白髮青燈,宮花寂寞,剩給他們的只是寂寞、孤獨、淒涼、悲傷;留給她們的只是回憶,回憶當年的輝煌,從中吸取點溫馨。她們大概都是相信輪迴轉生的,她們賴以活下去的希望,大概只有渺茫幽杳的來生了。

當年桓溫北征,經金城,見年輕時所種之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條,泫然流淚。——大抵時間是這世上最無情的東西了,但如桓溫這種大人物好歹也有史官爲其着墨,而那些埋葬了青春的宮女們就徹底湮滅在歷史的車轍裏了。

老宮女閒說老皇帝,世事幾番輪迴,都是天寶遺民罷了。紅顏白髮,盛唐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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