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記載,龐涓和孫臏本是同門,兩人曾一同師學於鬼谷子先生。後來,龐涓嫉妒孫臏之才,怕其威脅自己在魏國的權位,乃設計誣陷並“斷其兩足而黥之”。

“古者君子不近刑人,刑人非人也”、“古者刑殘之人,公家不出,大夫不養,士與迂路不與語,放諸堯角不毛之地,與禽獸爲伍”,從這兩則史料來看,既受酷刑的孫臏已經被歸到了奴隸的行列。出仕、從事政治活動,統帥軍隊打仗,這一切對他來說再也無法實現。好在當時各諸侯對人才的爭奪十分激烈,孫臏不久便被聞其賢名的齊人救回國內。在那裏,孫臏以其高屋建瓴的兵法造詣折服了田忌等齊軍名將,並得到了齊威王的青睞。

這位齊威王並不是我們所熟知的姜子牙的後裔,他的祖先是春秋時期因國中內亂而逃奔至齊的陳國公子完。齊桓公給他的待遇很優厚,不僅封他爲官,還賞賜了封邑。公元前643年,齊桓公去世,桓公的五個兒子公子無虧、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商人、公子元,爲爭奪君位曾進行了相當長時間的內戰。到了公元前554年至公元前545年,齊國更是接連發生了崔杼弒君和慶封專政的重大變故。自此,齊國公室威風掃地,心懷叵測的田氏家族趁機崛起,並走上了長達百餘年的奪權之路。公元前386年,田氏家族的掌門人田和徹底取代齊國末代君主康公。越二年,田和去世,田侯剡繼位。十年後,田和次子田午弒君自立,是爲齊桓公。誰知,這次宮廷政變,不但引起了國內政局混亂,還招致了諸侯的武裝入侵。

公元前373年,即齊桓公二年,燕國敗齊於林營;魏伐齊至博陵;魯伐齊入陽關。

公元前372年,衛伐齊,取薛陵。

公元前370年,趙攻齊甄地。

公元前368年,趙伐齊至長城。

以上可見,齊國國力孱弱到了何種地步,且不說強大的三晉,就連中等諸侯燕國、末等諸侯魯、衛等國也敢上門勒索。因此,齊威王即位不久便力行變法,將齊國重新拉回了強國的行列。

這時,魏國調整對外戰略,將目光從關中秦國的身上轉移到了人口稠密的中原。公元前354年,趙國再次入侵衛國,魏惠王出於對衛星國的保護以及對趙國當年干涉內政的宿怨,遂命龐涓帶兵北上攻趙。魏武卒素來悍勇,趙人抵擋不住,連忙派使者赴齊國求援。魏國東進必然和齊國的擴張產生衝突,這一點齊威王很清楚。加上他也想檢驗齊國變法的威力,遂派出了八萬齊軍赴援。

在我國西周至春秋時期,車戰是主要的作戰形態,其作戰樣式就是“陣而後戰”,即敵對雙方提前列好陣勢,而後再正面交鋒,一戰而決勝負。典型的例子如公元前707年的周鄭繻葛之戰,鄭莊公就是將中軍和左、右布成倒“品”字形的“魚麗之陣”來對抗周天子由左、中、右布成的“品”字形軍陣,然後先擊破周軍薄弱的兩翼,後集中兵力擊敗其中軍,從而取得勝利的;再如公元前632年的晉楚城濮之戰,楚軍追擊主動退卻的晉軍九十里,但在最後決戰時還是等到晉軍列好陣勢才發動的攻擊。

不過,隨着交戰地區由平原擴展到了山地、河川以及湖沼乃至海上,作戰的類型亦由車戰爲主發展到了車戰、步戰、水戰、騎戰四者兼有的狀態。如此一來,傳統的三軍對陣、成列而鼓、正面交鋒、一決勝負的堂堂之陣隨之發展成了大規模的佯動、佯攻、突擊、奇襲、迂迴、包抄、伏擊等各種形式參雜的機動野戰。總而言之:具體的作戰時間、地點和方式都變幻莫測,只有自己心中有數,而儘量使敵人一無所知。在齊軍救趙之戰中,孫臏的指揮就完美地做到了這一點。

首先,孫臏建議主將田忌先耐心等待,等趙魏兩國鏖戰至疲倦。與此同時,爲了讓龐涓放鬆警惕,他又讓田忌派了一支部隊攻擊魏城平陵。平陵位於宋、衛之間,地處魏都大梁以東,城堅池深不易攻取。齊軍在此地損兵折將,最後又被魏軍擊潰。龐涓聞聽戰況,確信魏國留守兵團足可抵禦齊軍,遂盡起精銳攻擊邯鄲。不久,龐涓攻克邯鄲,但部隊的消耗、損失和疲憊皆已到極點,齊軍決戰殲敵的時機已經到來,但齊軍不能自行北上邯鄲對敵,這樣會給龐涓以喘息和休息的時間。那麼,如何調動龐涓呢?孫臏建議田忌派出一支精銳車兵奔襲大梁。

其實,以這支部隊的實力,不能撼動大梁分毫,他們的任務主要是恐嚇魏惠王,促使其急令龐涓回援。君命不可違,龐涓也不敢違。於是,他只能拋棄輜重,選拔精兵連夜返回。可以想象,魏軍由於長期攻趙,其精神壓力已經接近崩潰;再加上輕車簡從造成的給養不足,當這支長途跋涉的疲憊之軍抵達桂陵戰場時,基本上喪失了鬥志。結果,龐涓被生擒,齊軍取得了大勝。

可是,這場被史學家稱爲“圍魏救趙”的經典戰役並沒有耗光魏國雄厚的家底。史料記載,此戰之後,魏國經過11年的休養生息又重新聚集起了一支數量和質量都很可觀的軍隊,並於352年的襄陵之役中將齊、宋、衛三國聯軍殺得大敗。齊威王見魏國實力猶存,遂請楚國出面調停,並送回了龐涓以示誠意。此時,魏國正遭受秦國的攻擊,也需要暫停東方戰事。公元前350年,魏軍主力返回河西,向秦軍發動了猛烈攻勢。秦孝公一看形勢有變,趕緊派商鞅出使魏國,主動歸還了河西土地。就在會晤時,商鞅迎合魏惠王的野心,鼓動其加冕稱王。於是在公元前344年,志得意滿的魏惠王遂召集了一衆小國舉行了逢澤之會。大會過後,魏惠王越想越氣,齊、楚不來參加倒能理解,畢竟這兩個都是老牌大國。但歷來唯魏國之命是從的韓國也敢公然抵制,簡直令人氣惱。不久,魏惠王即命龐涓帶兵對韓國發動了懲罰之戰。韓軍五戰五敗,只得向齊國求援。

和上次救趙一樣,齊軍這次答應的也很乾脆。這一次,孫臏還是軍師,制定的對敵戰術也和上次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這一次齊軍打得很認真,險些攻破了大梁城防。龐涓不敢怠慢,趕緊帶兵回援。韓都新鄭至大梁的直線距離約爲60公里,魏武卒一個衝鋒便可趕到。孫臏估計魏軍將至,遂命齊軍撤圍。爲誘使齊軍堅持不懈的追擊,孫臏將十萬人用的軍竈在三日內縮減到了三萬,給龐涓造成了一種齊軍士卒不斷潰逃的假象。那麼龐涓還會不會上當呢?因爲這次魏軍的統帥是太子申,龐涓只是大將,所以有人提出了這麼一種觀點:龐涓主張小心謹慎地尾隨,但毫無軍事經驗的太子申唯恐齊軍溜掉,便以權壓人迫使龐涓大踏步向前追擊。總而言之,魏軍又上了孫臏的當。在一個叫馬陵道的大峽谷內,齊軍再次伏擊了魏軍。

史料記載,齊軍在馬陵峽谷兩旁的高山上,依據地形佈置了一萬多支強弩。這種武器力道大、射程遠、準確度極高,是先秦時代打伏擊的首選武器。爲了準確捕捉龐涓位置,孫臏還利用魏軍的好奇心,砍光了馬陵谷中的多數樹木,僅留了一棵沒有樹皮的樹幹,並在上面刻了“龐涓死於此樹下”七個大字。果然,按照孫臏的估算,魏軍真的於傍晚時分抵達了馬陵道。結果,當龐涓親自舉着火把走向樹幹時,齊軍萬箭齊發,當即將龐涓射成重傷。龐涓自知無路可逃,遂拔刀自刎。和他一起魂歸地府的,還有惠王苦心編練的十萬精銳。從此,魏國一蹶不振。

參考資料:《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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