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硯心 編輯 | 範志輝

18歲的少女李浩宇特別關心人類。

李浩宇低頭坐在採訪間一側,歐洲小男孩一般微微卷曲的短髮,倔強的鼻頭,白紙一般蒼白透亮的面龐上,長着一雙超出年齡的淡漠眼睛。她穿着未來質感的潮牌工裝,宛如一個少年宇航員,外表與她的音樂風格一樣,又酷又疏離,令人過目難忘。

上世紀80年代的臺灣,曾流行用"新新人類"來稱呼"不同於舊時代人們"的新潮青少年。而如今象徵着叛逆的90後逐漸老去,上一代對於下一代的好奇與審視,就落到了00後身上。從社會進化的角度來看,人們總在期望着下一代能夠改變世界。

李浩宇的"新",不僅體現在她的音樂作品中,還體現她的精神世界、思維方式、乃至審美的無限可能性上。18歲的她,正在用Z世代音樂人獨特的話語體系,以更加普世的價值觀和視野,創新着"人類"對於情感狀態的音樂記錄方式。

"清醒夢是一種行爲狀態"

李浩宇的音樂很難被定義。

強烈的下墜感,虛與實,真與假的交織,乍聽宛如被冰冷的海水吞噬,這首李浩宇個人EP《清醒夢 Sober Dream》的同名主打歌,如同科幻片一樣展現了人類內心光怪陸離的情感世界,碎片化的賽博朋克氛圍,充斥着大量冰冷的實驗電子與迷幻舞曲元素。

清醒夢原本指"清醒狀態下做的夢",但是李浩宇將"清醒夢"三個字解釋爲"人類的一種行爲狀態",歌詞中大量的"讓我沉溺""你別逃離""你到底在哪裏"組合,是她通過觀察身邊朋友的情感經歷思考出的結果。

"我們經常會在夢裏夢見一個人,但是在現實中的距離,不管是實際的距離,還是人跟人關係之間的距離,它都是很遙遠的"。

李浩宇說,她經常看到朋友半夜在朋友圈發佈的傷感語錄,這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情感狀態,讓"清醒夢"在她心中濃縮成了人類想念一個人時候的代名詞。在2019年的跨年夜,李浩宇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抱起吉他十分鐘內寫完了這首歌。

樂評人呆若木一曾這樣評價《清醒夢 Sober Dream》,"傷感彷彿籠罩在冰冷現代的帳幕之中,平衡了流行特質與音樂上的創新意識",同時他還認爲,李浩宇在音樂中塑造出的憂鬱疏離的性格,正是面對互聯網時代信息爆炸的年輕人容易感受到的孤獨反射,是Z世代心中普遍存在的暗角。

李浩宇從不避諱這種暗角。在《清醒夢 Sober Dream》的MV中,李浩宇始終站在一片迷茫的藍色與紅色煙霧之中,象徵着現實的黑暗與複雜;而她時而身體水平懸空,時而墜入一片球體海洋,這代表着幻想階段的夢幻與美好。這種強烈的孤獨感,通過沉浸的音樂與MV風格,讓聽衆感受到Z世代音樂人的複雜能量。

一個很有意思的特質是,李浩宇的創作偏好裏,展現出人潛意識的內心狀態,要比直抒胸臆地講出愛恨情仇要有意思得多。

她所有的歌曲寫的都是狀態,而並非故事。用她的話來講,這是"用人類細膩的辭藻描繪了一種神經的發展方式,一種感受。"這種感受裏藏着光明也有暗黑面,都是人類真實存在的情緒。

"互聯網人類觀察家"

比起自我,人類是李浩宇最常掛在嘴邊的詞彙。

如今在美國讀高中的她,熱愛潮流穿搭,偏愛讀心理學與哲學書籍,她所讀的第一本描寫心理的書是《天才在左,瘋子在右》,而最近她在研究阿德勒哲學體系。同時,從小在加拿大、美國生活以及多國遊歷的經歷,讓她比部分同齡人擁有更平等的世界意識,更早接觸到豐富的各國見聞。對於她來說,研究人類的心理狀態,是她目前音樂創作中最感興趣的部分。

2017年對於李浩宇是轉折點的一年。在接觸音樂之前,李浩宇最愛的是踢足球,2017年一場機緣巧合媽媽帶領看的演唱會,讓她崇拜上了歌手薛之謙,細膩歌詞讓她感受到非同一般的大腦爽感。對於14歲的她來說,與偶像做同樣一件事是非常令人興奮的,於是,在沒有任何音樂基礎的情況下,她走進了錄音棚,錄下了自己的第一首demo《影》。

現在回想起來,李浩宇回憶自己最初的創作狀態非常懵懂無知的,純粹是憑藉感覺,"我的腦思路是跳躍的,我也不知道它會懸在哪一個點上",當時還不太會熟練使用樂器的她,憑着鋼琴的一組和絃,吉他上的幾個音符,就這麼跌跌撞撞地摸索出旋律。

2019年,16歲的李浩宇主動報名參加了太合音樂的"少年紅星計劃",發佈了自己第一首正式單曲《我分之一》。在網易雲音樂平臺,李浩宇的《我分之一》與《互刪》兩首歌都突破了999+的評論量,無數陌生人湧入評論區,分享自己感同身受的情感經歷。在對人類情感的捕捉上,這個18歲年輕女孩有着天才般的敏銳度和洞察力。

比如,《我分之一》這首歌是受到手機電量百分比的啓發。"當時跟朋友聊天,很久都想不到歌名,結果聊了一半手機沒電了,當我看到手機電量百分比,突然就有了靈感"。李浩宇認爲,過去與現在的"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所以這首歌展現了人對於感情最初的美好真摯狀態:"每個人都會有曾經一個自己,當時那一份的'我分之一'"。

"我覺得人類的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我們關注的東西肯定都是跟自己有關的",所以作爲音樂人一定要具備超出常人的想象力。另一首熱門歌曲《互刪》,也是16歲的李浩宇覺得這個詞特別符合當下年輕人的感情心境而創作的。

在李浩宇的思考中,00後作爲在互聯網下成長的一代人,由於社交網絡的便捷,反而情感上過早地接觸了過多"人性博弈的部分",相對缺乏真誠,這種不安全感給她提供了素材。就像她的創作靈感大部分都源自於互聯網,刷抖音、看朋友圈的感情見聞,而她作爲創作者,則將自己完全抽離出來,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去將這些情感高度地提煉和濃縮。

EP中的另一首暗黑電子歌曲《冷》,整首歌只有9句歌詞,李浩宇近乎囈語般地重複着句子,伴奏的貝斯速度越來越快,中間頻頻出現的詭異笑聲與電子鼓點交融,整體氛圍冰冷恐怖,宛如進入一個異世界。

李浩宇說,《冷》這首歌記錄了人類的一種心理狀態,在大腦皮層多巴胺分泌很低的時候,人處於抑鬱情緒時候的一種感受。李浩宇會去看抖音算法爲自己推薦的內容,觀察許多同齡人他們的心理狀態,她發現了年輕人中喪文化的流行,發現傷感經典語錄的爆紅,網抑雲梗的流行。但她不認爲這種"無病呻吟"是沒有價值的。

事實上,曾經美國60年代也將反主流、反傳統、放浪形骸的一派人稱爲"垮掉的一代",當時遭到了主流批評家的猛烈抨擊。但是如今來看,其間誕生的一系列文學作品和深受其影響的嬉皮士文化,都成爲了當時社會的一面鏡子與寶貴史料。而當下年輕人的喪文化,也是值得記錄的時代產物。

"後喻時代"的年輕人

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曾經在自己的書《文化與承諾》中,將人類社會劃分爲"前喻文化""並喻文化"和"後喻文化"三個時代。"前喻"是指前輩向後輩傳授智慧,"並喻"是指同輩人之間互相學習,而如今隨着互聯網時代的爆發,掌握技術的年輕人獲取信息的速度與渠道更快、更廣闊,人類正在進入一個前輩向後輩學習的"後喻時代",已有的知識正在經歷結構、重構、二次反哺的過程。

從歐美市場來看,Z世代歌手Billie Eilish和Lil Nas X在流媒體平臺走紅,並獲得了主流樂壇認可的格萊美獎,均釋放出一個信號:流行文化正在經歷重構,而瞭解年輕人審美與流媒體傳播規律的人,他們更能代表未來浪潮。

在國內,像李浩宇這樣年輕且優秀的Z世代唱作人還有很多,張鈺琪、劉思鑑、錢正昊……他們從自我意識出發,不拘泥於任何一種固定音樂流派,他們的音樂沒有明顯的地域性特徵,而是更國際化、更注重風格和氛圍的表達。就像李浩宇從網絡與身邊人情感經歷中提取出共性一樣,對世界全新的思考角度,是Z世代音樂人給前輩們上的最新一課。

對於剛剛成爲藝人一年多的李浩宇來說,現在與之前最大的區別,就是身上的壓力和責任更大。她很坦誠地承認,"自己是野心比較大的一個人",18歲對她而言,意味着經濟獨立、實現自我價值的開始,在創作之外,她積極學習樂器,努力備考音樂類專業。她也會考慮到市場,考慮到作品投入市場以後的傳播度,甚至她並不排斥參加一些綜藝節目。

在採訪結束之前,李浩宇又提及到"成爲人類"這個話題,在她看來,音樂與語言都只是她的一部分,而真正的李浩宇,依然是一個還待進化的未知謎。

"站在人類角度談這個問題,在我成爲想成爲的人之前,我必須要有所價值。"這是目前18歲階段李浩宇最大的心願。

先聲話題

話題內容:從千禧一代到Z世代,李浩宇爲代表的00後音樂人帶來了哪些新表達?新世代音樂人的崛起,意味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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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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