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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相信,優秀的投資人不僅要比投機者看的更遠,還要能看穿這個時代。在中國私募母基金與全球大戰略接軌的過程中,全國社保基金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

本期的艾問人物專訪對象是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原副理事長王忠民

2020年7月20日,螞蟻集團宣佈啓動在A股科創板和港股同步尋求上市的計劃。3個月後的10月21日晚間,上海證券交易所官網和港交所官網先後披露,螞蟻集團的科創板IPO已獲證監會批准,且香港上市亦通過港交所聆訊。

根據業內專業人士評估,按照螞蟻金服最新的價值來估計,正式上市之後市值高達2700億美元,摺合人民幣接近2萬億人民幣。這意味着A股市場或將迎來首家全球互聯網第一陣營的企業,螞蟻金服恐將成爲2020年裏最大的上市公司。

消息公佈的當天,網上傳聞螞蟻整層樓都沸騰了。對於螞蟻員工而言,螞蟻金服的上市將催生上千位千萬富翁,幾百位億萬富翁,這無疑是個人努力奮鬥的勝利;而對於資本市場而言,螞蟻金服這顆“搖錢樹”也成了螞蟻集團背後投資者們堅持長期主義的勝利。

隨着招股書的公開,螞蟻金服上市的最大的贏家之一——全國社保基金的神祕面紗被層層揭開,其背後實際掌舵人也浮出了水面

《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調查到,5年前,全國社會保障基金投入70多億,以5%的比例戰略入股螞蟻金服,成爲螞蟻金服引入的最大外部股東。2020年8 月 23 日,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原副理事長王忠民在做演講時毫不避諱的坦言:“社保這筆投資賺老了。”

你很難想象,這筆投資是全國社保基金投資過的唯一一家民營企業,卻也是社保基金歷史上收益率最高的一筆股權投資。

作爲一家成立於2000年的母基金,從最初接受中央財政劃撥200億初始運作資金,到2018年總資產超過2.2萬億元。在資本市場中的投資比例和投資回報,達到年化8.4%的收益。

從2003年到2017年,在王忠民長達10多年的主政下,母基金實現了從無到有的質變飛躍,海量資金增長的背後也被打上了深深的個人操盤烙印。

幾十年經歷了幾次身份的巨大轉變

梳理中國母基金的發展歷史,2000年全國社保基金的成立和王忠民在任期間對於中國母基金的創新和改革,永遠都是歷史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其實作爲母基金“教父”般的人物,王忠民並不是一個天生的投資者。幾十年的時間,從學界到政界再到商界,他經歷了數次身份的更迭,這樣的“轉型”甚至堪稱“傳奇”。

艾誠在您的人生經歷裏面,除了我們瞭解到的全國社保基金的副理事長,更重要的,還有一段跟教師相關的經歷?

王忠民:對,大概1993年,全國的博士導師的資格是要國務院學問委員會去統一評審和批覆的,當年年底我就被批覆爲博士導師帶博士學生。可以說,在一衆博士導師裏邊,我的年齡上算是年輕的。

1978年,王忠民考入了西北大學經濟系攻讀經濟學,畢業後留校任教,此後的20年他又出任西北大學的校長。然而看似一帆風順的人生軌跡卻發生了改變;

1999年,王忠民一腳從學界跨到了政界,在陝西省政府做了兩年的祕書長。後又到了陝西省安康市擔任市委書記,擔任一個區域的發展戰略核心決策人的角色;

2003年,王忠民再次跨界到了商界,負責全國社保基金的股權投資,一直到2017年退休。

在學界,從本科、碩士、博士,再到出國做博士後的長期訓練中,王忠民的專業始終在整個經濟學大類裏。在政界,王忠民做祕書長和市委書記期間,每天處理投資類和財政類的事務。來到商界,他理應得心應手。

但實際上,理論和實操的中間有一道鴻溝需要跨越,做投資就是從零開始。

在當時,整個中國的基金概念都還處在一個萌芽期,做二級市場的投資方法也比較“原始”,就是在公募基金大概總共十多來家裏去選管理人。好在過去的經歷、過去的學業、過去的知識積累對王忠民有着很好的幫助。

艾誠:從教育界轉到投資界,您思維使命上變化是什麼樣子的?

王忠民:如果用爲服務對象去服務,它可以涵蓋一切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爲服務對象當中的什麼利益去服務纔是你的專業和你的經驗所在。

在中國,社保被當做是爲他的養老金,是爲他的未來財務支持去服務。

《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瞭解到,王忠民做了一個很好的比喻,母基金除了把服務對象的訴求和利益放在更高的角度和位置外,還會從資金的這個角度,把社保當成是對他們的負債。把服務對象的錢拿來了以後,母基金不僅要看到未來給他的時候,還要考慮負債的週期和以後給他帶來的收益。

當資金服務的性質變化成了對資金的訴求,資金的邏輯和資金成長的管理的好壞,就能完全通過資金的方式被傳遞出去。

如何“趟出”一條楊康大道

社保基金的20年是一步一個腳印,是從無到有的走出來的。

艾問頂級人物帶您走進王忠民

翻開世界全球母基金的大歷史,《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發現一個最爲重要的歷史事件是1976年,全球母基金鼻祖雅登投資設立了歷史上第一個私募股權投資母基金,總金額約爲6000萬美元。而在那時,中國甚至還沒有風險投資這個行業。

在國外私募股權母基金近五十年的歷史中,母基金是投資行業中收益最穩定的類別之一。比如全球最大的母基金管理公司Alpinvest,在過去16年裏爲客戶創造年均12%的淨投資收益。

相比較而言,中國母基金的歷史非常的短暫且略顯稚嫩。

當時成立社保基金是黨中央國務院的一個重大決策,但是社保基金成立了以後,用什麼樣的投資邏輯和什麼樣的組織架構去實施這個投資,對於王忠民來說一直是個難題。

艾誠:當時您在摸索社保基金如何去爲民理財的時候,是否也參考過國際上最好的母基金的經驗呢?

王忠民:我收集了全球各地成規模的資產管理機構來研究、採訪、諮詢,逐漸摸索出了一套自己的“打法”:一方面,往高風險的、長久期的VC上去投;另一方面,做到母基金的層次,由母基金投到基金,基金再投到項目,或者基金再投到子基金,子基金的專業垂直再做下去。

王忠民也深知以他一己之力打造起一個全能的團隊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不必說投資配置的邏輯和貫徹執行的邏輯的矛盾,很難給予員工市場化的激勵。

在這種情況下,王忠民就去找中國市場當中的最專業、最細分的那些機構同步去成長。如果市場上有這樣的機構就與之合作,如果沒有,王忠民團隊就跟市場當中這些機構共同去摸索怎麼走出來這樣一個生態體系。

某種程度上來說,在中國母基金的生態體系當中,社保基金既是裁判員也是運動員,既是合作者也是開拓者。

艾誠:海量資金實現百倍增長的背後,您是否總結過哪些可借鑑的經驗?

王忠民:做對的事情很多,其中母基金的管理架構和管理模式是最值得市場借鑑的。比方說社保基金中大部分都是委託出去的。而在委託中,一級市場的私募股權投資,我們會選擇市場當中最有業績記錄,最有管理制度,最有管理團隊;二級市場當中的股票類投資,我們會選擇市場當中的最穩健的公募基金和最優秀的管理人。

從2000年成立之初的200億的運作資金,到2018年是兩萬多億,這些背後就是一套可供今天的母基金市場繼續參考的操作邏輯。

借用代表着人民的投資去追求政策的落實

做投資不怕做對的事情,就怕做錯的事情。如果回首社保基金的投資發展史會發現,我們國家的投資政策剛開始是比較保守的。

尤其是像社保基金這樣的機構,投資也僅限於存銀行、買國債,全都是固收,固收裏邊還都是低風險的固收。當時上級主管部門直接硬性規定了社保基金所有的固收不能低於總資產的40%,以保證投資的收益和低風險性。

《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在採訪中獲悉,世紀初,中國的權益的投資市場正處在改革開放的快速的成長期,王忠民覺得這場浪潮中,社保基金一定要參與其中。於是在固收以外逐漸打開信用類的債券、企業債,甚至私募債,往高風險的一些債券領域當中去走。

彼時,王忠民趕上了中國金融機構的股份制改革和IPO證券化;在直接投資領域,社保基金借用代表着人民的投資可以把20%的資產投向國有企業的股份制改制當中。

最爲關鍵的還有私募股權,社保基金在市場當中得到的批准的時間點比其他的機構都要早,甚至可以用總資產的10%去投向私募股權。

艾誠:社保基金成爲中國母基金歷史上非常創新的一個參與者,您覺得是偶然還是必然呢?

王忠民:通過這樣的投資,我們社保基金無論是在二級市場還是一級市場,拿進來一萬億,投資掙了一萬億。這掙來的一萬億,都是社保投資管理人通過母基金的投資方法,管理了、投資了,高權益、高風險的權益類投資的風險收益回報。

這一突出的例子就是對螞蟻金服的直投經歷造就了母基金最榮耀的時刻。外界只知道,螞蟻金服的股東里面全國社保是最大的外部股東,實際上早在2014年開始雙方就開始接洽。

艾誠:當時您投資螞蟻金服會有實際的困難嗎?有不解,有阻撓嗎?

王忠民:那困難太多了。第一,投螞蟻金服是社保基金投資的第一家民營的股權公司,第一家做數字化類的前沿的公司。而這些過去在我的資產配置和整體的政策當中是沒有的。

最初的主動性是來自於螞蟻,而不是社保,儘管後者在心理上早就主動了。當時馬雲、彭磊和井賢棟三人主動邀請社保基金加入,並第一次說明要把支付寶從阿里裏邊分離出來,做螞蟻金服,並願意社保能夠跟他們一起成長,一起發展。

這次交易的成功很大原因來自前者的誠意,不僅在精神層面上打動了社保基金,在物質上也給予了社保比其他所有股東都要高的折價率和充分盡調的空間。

艾誠:當時您是如何去證明這是一個正確的投資行爲呢?

王忠民:首先要有政策突破的邏輯,我們向上級部門從不同角度和不同管理層面儘可能的解釋的深刻、仔細和清楚,最終得到了國務院中央的支持。這意味着,社保基金如果能夠開展對民營投資的話,實際上是增加了整個民營企業發展融資渠道,而全國社保本身就是替老百姓服務的,投向民營經濟這個領域當中並不矛盾。

更爲關鍵的是,數字經濟時代的來臨,只有數字經濟的公司的成長性和發展潛力纔有足夠的未來的權益資本的成長空間。這也意味着,社保基金的這筆投資不是拿到了一個單一項目,而是拿到了投資先進的產業領域當中的民營企業的通行證。

數字化不是投資方法而是投資對象

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個好的起始點能夠作爲制度性的一個創新,能夠在整個的中國的投資市場當中引起足夠的重視和足夠的身體力行的參與。

王忠民喜歡把社保基金髮展的過程稱爲孤獨的LP。作爲早期唯一的大型LP,當他和GP去談判的時候,總覺得這種談判的力度遠不如更多的LP一同競爭更有意義。

因爲市場上如果LP就你一家,那你在做LP的時候你就要十分小心,因爲你就是全部的LP,你的成功就是它的成功,你的失敗有可能把這一條賽道給堵塞住,有可能就是全行業的失敗。

王忠民帶領下的社保基金如果不被其他國有的資金接受的話,那這個賽道當中就不會有羣體效應,也就不會有更多的後來者。2020年,當中國母基金週刊舉辦的母基金峯會召開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受了到一種來自行業的力量,這讓他很欣慰。據《艾問頂級·母基金人物》訪談現場,就有來自國有深圳市創新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副總裁蔣玉才、代表私募股權的母基金的星界資本方遠等著名投資人。

艾誠:如果我們看母基金的歷史,哪些是您覺得在中國母基金歷史上必須去濃墨重彩,去把它記住,去把它傳播的星光時刻?

王忠民:從母基金這個視角當中,哪一家投資機構最早用的模式,一定要把它記下來。這個投資模式當中的制度化的建設,誰先提出來這個東西,一定要把它記取下來。在我們向前走的過程中,哪個是我們走過的,犯過的錯誤和積累過的教訓都應該記下來,只有這樣,我們回過頭再去看的時候,纔會更睿智、更全面、更通透。

從投資五年翻六倍的螞蟻金服,再到中國許多數字化的基金,王忠民顯然對數字有着更深的認識。他覺得數字化不僅是投資方法更是投資的對象。

說它是一種投資方法,是因爲數字化的公司的估值,和過去的工業化、金融化的公司估值邏輯是不一樣的。從這個意義上說,社保基金在投資期趕上了數字化浪潮的來臨,抓住了這一次浪潮,分享到了它的資產和產業的成長結果。

而如今我們基於數字化時代,只有找到這當中最有創造力、最有落地能力的企業和企業家,投在當中纔會使你的資產增值,這正好是社保基金把握投資的邏輯,也可能是母基金髮展自身的一個方向。

艾誠:在尋找數字化的投資標的和運用數字化的過程中,那麼母基金這個行業的數字化是不是也指日可待?

王忠民:當然了,它表現的是你按數字化的邏輯去構建母基金的投資模式。比如說未來明確的是新技術,新技術的應用能最快速和最有效的創新和成長企業,母基金會自己做不了,就可以找最有能力的去做。這是用數字化的投資的邏輯去認識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從而構建出一個投資的生態體系。

在他眼裏,具備所有優秀投資人品質的母基金還是最謙虛的投資人,因爲他認爲母基金要想達到某一個目標,自己做不到,就在市場當中找最專業的團隊,最專業的力量,去幫助其完成這樣的歷史使命。一個人走很快,一羣人才可以走得更遠。

《艾問人物》(https://iask-media.com/)認爲,如今,退休三年的王忠民依舊活躍在中國母基金領域,他說他只是這江湖當中的一朵浪花,如果曾經犯過的錯誤能給這個行業所感知和接受併爲之借鑑,那將是他最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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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楊潔琳圖片:萬姍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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