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今天Sir帶你看美人。

10秒後海報下見。

後翼棄兵

The Queen's Gambit

別懷疑,這是真人。

棋盤前,本來就大的眼,偏頭稍低死死盯住你。

精緻的脣微抿。

壓迫、凌厲。

一副“喫定你”的架勢。

懂了,妥妥“大女主”。

可這年頭大女主戲還少嗎,憑什麼它豆瓣一開分就是9.3。

憑什麼,它爛番茄就能雙滿分。

片名The Queen's Gambit(後翼棄兵),是國際象棋中一種風險極高的開局。

以退爲進,捨棄王后上方的兵來換取有利局面。

劇如其名。

哪有什麼開掛大女主。

這就是一個女人爲自己人生擺下的賭局。

鋒利而脆弱。

△ 記住這個演員,安雅·泰勒-喬伊

01

我就是會贏

空蕩蕩的教室圍坐着12個男生。

他們面前分別擺着一副棋,12雙眼都盯向同一方向——

教室正中間,杵着個穿格子揹帶裙的女孩。

那是他們的對手。

你沒看錯。

1V12。

只見她不慌不亂,在長桌間悠然踱步。

你根本想象不到,一場“屠殺”已經開始。

結果如何?

全部KO。

80分鐘,她下了12盤棋,打敗了12個人。

這羣男生裏“成績”最優秀的,也就堅持了15步。

開掛嗎?天才嗎?

是,可劇集沒往這方面繼續。

鏡頭一轉——

小女孩回到孤兒院,啃着剛贏回來的巧克力,喫得滿嘴都是。

嘴裏一邊不解地說着:

他們都好弱哦

哈哈。

開場已經給《後翼棄兵》定調:

這是一部爽劇,但絕不“無腦爽”。

要知道,這劇本曾經是多少“天才”搶着都要拍的IP。

改編自沃爾特·特維斯(Walter Tevis)1983年的同名小說,講述天才棋手伊麗莎白·哈蒙的故事。

動過它念頭的名導,包括但不限於:

貝納爾多·貝託魯奇(《末代皇帝》)、邁克爾·艾普特(《人生七年》),還有,生前就很喜歡國際象棋的希斯·萊傑。

奈飛看準時機出手,買下改編權,製作成7集迷你劇。

故事虛構。

主角原型據傳女版鮑比·菲舍爾(Bobby Fischer)。

一樣少年天才,一樣經歷坎坷,作爲第一個非蘇聯選手,拿下國際象棋世界冠軍(此榮譽曾經長年被蘇聯壟斷)。

△ 菲舍爾(右)1976年擊敗前蘇聯國際象棋冠軍斯帕斯基(左)

故事搶手就一個原因:

天才故事到處都有,真正拍出成爲天才所付出的代價,寥寥無幾。

《後翼棄兵》首要任務,塑造一個讓人信服的天才。

9歲的哈蒙,母親車禍去世,父親棄養,被送入孤兒院。

棋手生涯從一堂數學課開始。

數學測驗提前交卷,她被老師使喚到地下室清理黑板擦,遇到社工薩貝正在下棋。

哈蒙一眼就迷上了這個黑白相間的遊戲。

天賦攔不住了。

她光是看了幾次,就摸出了棋盤的規則。

但因爲是女孩,社工和學校屢次阻止她繼續學下棋。

6年後,哈蒙終於被一對喪子的中年夫婦領養。

過起正常孩子的生活。

讀高中,上大學,嫁人,生小孩……

纔怪。

上高中不到一個星期,她就像被貓撓了似的想去找人比賽。

從州冠軍、區冠軍,再到全美冠軍、甚至世界冠軍。

她成了賽場上唯一的亮色。

一個夢想成真的故事?

不。

真正天才與凡人最初的區別:凡人要追夢,天才只需跟隨直覺。

成爲世界冠軍,不是她的夢想,是她“能”。

你看她的表情。

進攻。

《後翼棄兵》全劇有300多場棋局,幾乎每集都有。

爲了讓你看懂,導演花了不少心思。

多機位拍攝,凌厲的剪輯,輔以棋子落子時的聲音、現場人物反應……把沉悶棋局拍成一次次緊張的對戰。

前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加里·卡斯帕羅夫(Garry Kasparov)還是該劇的顧問,他要確保這裏頭的棋盤能“經得起推敲”。

幾乎不需要什麼常識,你就能感覺到棋子背後的暗流。

初入賽場,哈蒙連賽場上的棋鍾、計步本都沒見過,沒有等級,沒有社團,背景一片空白。

沒關係。

她雙手抱胸,自帶防禦。

等全場唯一的女對手熱心地科普完規則後,哈蒙開掛了。

沒有意外,提前交卷。

第二個對手。

膠着過後,高發際線男落黑子,按鍾和記錄棋步時嘴角上揚。

看得出,他很得意。

自認爲走了一步妙棋,就等對方中計。

誰料就在他自得的檔口,哈蒙狡黠一瞥。

落白子。

男人嘴邊的笑意還沒收盡,臉就耷拉了下來。

呵,中計的是他。

更有意思的是,棋局有時甚至代替了臺詞。

你是什麼貨色,姐就是什麼臉色。

哈蒙的初戀在15歲,也是這場州冠軍爭奪賽。

一個頭發有點長,笑起來很溫柔的男人湯哥。

幾乎一見鍾情。

初見的震撼,讓她連坐下的動作都比往常輕柔好多好多。

他甚至都沒在對面。

可她的身體,條件反射般向着他。

狹路相逢,一路斬將的哈蒙和湯哥對上了。

看哈蒙落子。

輕輕拿起,緩緩放下。

你問這有什麼差?

來,我們把鏡頭拉回她跟高發際線男下棋時的落子。

再快進到她跟上一屆州冠軍時的表現。

一個果斷乾脆;一個沉穩篤定。

△ 誰能想到哈利·波特的表哥長大了竟然這麼瘦

你是什麼貨色,姐就是什麼手速。

初戀,就在她不自覺間交了出去。

可再心動,把棋子拿得跟戒指一樣羞澀。

哈姐還是你哈姐。

- 天啊,哈蒙

你這是在羞辱我的車

- 你的痛苦很快就結束了

天賦極高,對棋又極愛,偏偏又肯下苦功。

拿到第一名的獎金後,她一路小跑地到百貨商店買來盼了好久的棋盤。

△ 放棋盤跟放書本力度都不一樣,生怕摔了棋

看各種書,研究各種棋局。

哪怕面前坐着約會對象,也能滔滔不絕地只聊棋盤。

讓曾經同爲高手的對象,自慚形穢。

咄咄逼人,不善言辭,出口總有冒犯之語。

天才,在舉手投足間就成立了。

Sir再說一個。

眼神。

天才的眼神該是怎樣的?

不是挑逗,也沒有非要戰勝你的敵意。

裏面就淡淡一句——

我就是會贏。

02

“她身上幾乎一點傷痕都沒”

一個天才站住了。

接下來呢?

導演要扶正一個“人”。

在Sir的敘述裏,故事似乎是一路高歌。

其實並不。

哈蒙在棋局上大開殺戒,可當她想在現實中追尋什麼,卻永遠都不能得手。

比如親情。

哈蒙9歲那年,兩輛相撞的殘車。

媽媽躺在地上,哈蒙在不遠處,身體因爲劫後餘生不住地起伏。

一羣警察在議論,等待。

他們小聲慶幸——她竟然看起來一點傷痕都沒有。

真的沒有嗎?

哈蒙自小顛沛,和母親從小生活在一個破舊的房車裏,父親幾乎隱形。

車禍過後,她被送到了當地的孤兒院。

比如友情。

從小就被排斥,孤兒院唯一的好友是個黑人姐姐,卻在被領養後斷了聯繫。

就連最基本的陪伴,對她來說也是奢侈。

一個動作讓Sir隱隱作痛。

劇中出現三場哈蒙成年後的牀戲,具體Sir就不描述了。

你看她激情後的肢體表現:

敷衍地拍拍肩,事後煙,背身。

都在表達同一種情緒:封閉。

無論何時,都在努力隔離着外界可能給她帶來情緒波動,以及任何一絲被傷害的可能。

再說一個細節。

看海報裏的棋盤,除了棋子,還有什麼?

藥丸(鎮定劑)、威士忌。

兩大“法寶”。

車禍之後,她無法入睡。

是孤兒院裏發的綠色鎮定劑,幫她屏蔽了噩夢,也讓她得以在腦海裏打開棋盤。

成年後,她又發現了一種更有用的寶貝,威士忌。

和小綠丸一樣,它能幫她屏蔽痛苦和焦慮,在夜晚專心沉浸。

它們和棋放一起,就是人生的全部。

象棋之外,她只能通過藥物和酒精麻痹自己作爲正常人的慾望與眷念。

她喜歡下棋。

不僅是爲了獨享成功。

更因爲棋局之上,只有“黑與白”,“贏與輸”,它不像人生那般複雜。

對象棋的專注,是對某些情感的刻意迴避。

屬於正常人的柔軟。

心動。

索取。

……

後翼棄兵,哈蒙“棄”的是什麼,贏得的又是什麼。

你現在懂了。

我們往往被大女主的女王光環閃得暈頭轉向。

卻時常忘記。

那個跌跌撞撞不服輸的小女生,纔是我們需要面對的自己。

03

我是女生,我不在乎

《後翼棄兵》是一部反叛的“爽劇”。

在天才過關斬將中,它保留了對“人”的細膩剖析。

同樣。

這也是一部反叛的女性劇。

主角哈蒙。

她沒有佔一點“女性”的便宜。

有天分的棋手成爲世界冠軍,說逆襲,牽強了點。

可對女棋手來說,簡直揚眉吐氣。

冷戰時期的美國,國際象棋默認爲男性遊戲。

在哈蒙9歲時那場一鳴驚人的1v12裏,仔細看,現場還有一個女孩。

在窗戶邊,旁觀。

她是棋藝社老師最出色的學生之一,但對外身份,只是棋藝社的會計。

當時象棋比賽,也沒有女子組。

那是一個人人(特別是女性)有默認道路的年代。

女孩應該是乖巧的。

孤兒院的女孩子們去見領養人。

進門前,老師都要給她們套上珍珠髮箍,整齊地別在頭簾後。

爲啥?

女孩乖,才討喜。

甚至,那個年代的女生都會給自己設限。

上高中了,女孩們總愛聚集在一起,議論班上最土的幾個女孩。

她們聚集的社團呢,不是啦啦隊,就是名媛團。

哈蒙不是沒有機會跟別的女孩打成一片。

趴體上,女孩們圍坐在一起,聽歌蹦迪。

哈蒙當下彷彿遭受雷擊……

這什麼羣魔亂舞???

這種集體放鬆和自得,對她而言,太尷尬,太難受了。

你猜她後來怎麼做?

藉口去上廁所,然後……偷了女孩她爸的一瓶酒,回家躺在牀上,猛灌一口。

想棋。

這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在天花板上躺着構思棋局。

而天花板和牀之間,原本隔了蕾絲紗簾。

但那層紗簾,從她第一天睡到這牀上就被撕開了。

撕開它,才能看到她的棋盤。

就像那層“女孩”的外殼。

她沒有給自己設限——

我不想穿,那就撕掉她,直面自己。

此時導演再次展現出光影的精緻。

一個意味深長的鏡頭:

哈蒙在天花板想象的棋盤,化成倒影。

越來越大。

最終,“侵蝕”她的身體。

對。

不是她選擇了象棋。

而是她選擇把“自己”,交給象棋。

當哈蒙在賽場上不斷刷新紀錄,有雜誌找上門採訪。

採訪內容呢。

不聊象棋,聊的都是她“女生”的身份:

一個女棋手泡在男人堆裏,作何感想?

她搖搖頭。

“我不在乎”。

於她,這從來不足以成爲一個問題。

看吧。

女性的美,也可以跟“女性”標籤毫無關係。

《後翼棄兵》用反叛的視角,創造出另一種美人。

無限美人。

她走上了一條在別人眼裏看起來艱難,但自己卻從未猶豫的棋手之路。

一路上,從脾氣差沒禮貌的小野貓,成長爲利落、自信的世界棋手。

這是她自己的路。

這是獨屬於她,無法設限的美。

對自我的肯定,對每一次選擇的堅定。

走自己的路,每一步都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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