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英國首相失敗的新冠努力

古老的禪宗格言告誡人們，不要把指向月亮的手誤認爲是月亮本身。太過專注於手段會使人忘了目的。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雄心勃勃的千億英鎊（合1300億美元）“登月計劃”就是個典型例子，這一計劃提出，到明年春天英國新冠病毒檢測能力將從每天35萬例提升到1000萬例。約翰遜計劃的細節設計充其量不過是分散了人們對其政府長期未能建立有效檢測及追蹤體系的注意；而如果出現最壞情況，它甚至可以看作一次破壞公共部門的有意識的努力。

可以肯定，“登月計劃”早就應當實施。各國政府必須以任務爲導向來解決氣候變化和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流行等大規模集體問題。就像普遍動員工業生產對經濟復甦至關重要一樣，精心設計擁有強大的檢測及追蹤能力的全面檢測計劃是安全重啓經濟的關鍵。

但約翰遜政府計劃引發了人們的憂慮。首先，過於關注單純的檢測數量導致其忽視了檢測的核心目的：那就是確診感染個體、追蹤其聯繫人並以此確定社區內部感染率。要想評估病毒在特定區域內的傳播，取得公正、覆蓋面合理的樣本遠比檢測的絕對數量重要得多。

此外，涉及每個人的全面檢測會增加誤報幾率。就像政府自己的統計顧問戴維·斯皮格哈爾特所指出的，每天對1000萬人進行準確率爲99%的檢測將產生十萬例誤診病例，從而造成混亂並可能誤導醫療服務體系。因爲重視數量勝於質量，政府的“登月計劃”制定者似乎並沒有諮詢過英國國家篩查委員會。

還有可行性問題。按照這項計劃，政府將繼續依靠以利潤最大化爲目標的企業來保障必要的檢測能力。但人們憑什麼相信這些將日檢測能力從700例提升到7000例都難的企業能每天管理1000萬例？

英國內閣財政部西奧多·阿格紐最近指出，這樣的外包舉措已經“困住了”政府，並導致交付質量很低。外包新冠病毒檢測服務在解決問題的同時，又造成了許多新的問題，包括糟糕的質量控制、與初級護理醫師缺乏數據交流以及患者獲取檢測服務存在許多障礙（許多人被迫駕車幾英里）。

鑑於這些顯而易見的缺陷，政府看似錯失了另一次機遇。更好的方法是，將檢測合同交給那些既具備必要專業知識又得到相關社區信任的初級護理提供機構和地方公共衛生當局。每位全科醫生都有鼻拭子，可以爲他們配置爲居住在一英里內的居民提供檢測服務的裝備。護士和其他經過訓練的專業人員可以從周邊社區採集樣本，並且利用指定快遞將檢測樣本提交給國民健康服務實驗室，這些實驗室恪守正確的流程，這一點與會計師事務所負責運營的實驗室存在很大差異。

現政府無視這些選項，每當出現問題就將責任歸咎於他人（現在的替罪羊是“年輕羣體”），儘管公衆一直在遵守官方建議。如果社區能經常瞭解自己區域內的病毒狀況，就像韓國和挪威等國那樣，他們就更有可能遵守安全規則並信任公共衛生當局。英國未能做到這一點，也沒有充分利用支持地方接觸者追蹤工作的75萬志願者羣體。

因此，儘管政府所表現出來的志向令人稱道，但實際做法仍有許多地方值得改進。通過採用“登月計劃”這樣的誇大字眼，約翰遜對那些在幕後艱苦奮鬥、制定減輕疫情最壞影響的可靠計劃的人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更糟的是，通過無視以任務爲核心策略的基本理念，政府最終可能進一步破壞公共衛生體系。這項高達1000億英鎊的計劃佔到英國國民保健服務1140億英鎊預算總額的87.7%。如此鉅額資金並未被用於支持地方工作、提高檢測能力、爲自我隔離的人提供財政支持以及整合國家和地方醫療體系，而是很可能會被注入一套平行的外包系統，其日常經營權交給不符合目標要求的諮詢公司。

恰恰在最需要的時刻，英國公共衛生領導權因取消英國公共衛生部和成立國家衛生保護研究所（將英格蘭公共衛生部、英國國民健康服務檢測及追蹤中心以及聯合生物安全中心組合在一起）而陷入混亂。上述新機構由迪多·哈丁男爵夫人臨時領導，而她從未接受過正規的公共衛生培訓。

長期缺乏公共衛生投資終於導致了一場異常嚴重的醫療衛生危機。英國需要提高公共部門能力，而不是進一步將服務外包出去。就在約翰遜凝視自己手指方向之際，他的“登月計劃”正朝着錯誤的方向疾馳而去。英國公衆應當擁有更強大的醫療體系。這纔是我們應該登的“月”。實現及時安全着陸將需要自下而上、跨部門創新以及有效的中央協調等努力。

（瑪麗安娜·馬祖卡託系倫敦大學學院創新和公共價值經濟學教授，倫敦大學學院創新與公共目的研究所創始董事；安東尼·科斯特洛系倫敦大學學院全球衛生及可持續發展學教授，曾任世衛組織婦幼保健主任。版權：辛迪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