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人骨子裏會有一種幽默感。那種幽默感不代表他非要給你講個笑話,他就是善於在生活當中發現一些很幽默的地方,我覺得這可能是片子細節中會有所體現,就是善於發現生活中的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東北人大大咧咧,比較樂觀,這個氣質是有的。”

——王磊

採訪丨李不空

編輯禾言

排版丨Zed

由王磊執導的紀錄電影《我們四重奏》入圍了今年第四屆平遙國際電影展主競賽藏龍單元,並獲得最受歡迎影片。影片跟拍四組主人公三年,以不同於大多紀錄片的豐富細節和戲劇化呈現,展現了“北漂”務工人員生活的磨礪與內心的漂泊,從而得到了媒體和觀衆雙重喝彩。

毒藥獨家專訪導演王磊,詳細分享了他最初創作的緣起,以及拍攝中的各種細節。這位來自東北瀋陽的迷影少年從小時候便在心中埋下了電影的種子,他心中還有一個厚重的東北故事,想着未來會將它拍成一個劇情長片,“現在功力還不夠,也許是五年後,十年後。”

王磊在平遙電影節現場。

拍攝緣起

原以爲只是個五分鐘短片,沒想到一拍拍了三年

毒藥:《我們四重奏》整個項目的歷程好像很曲折?

王磊:很曲折,中間一度我以爲這個項目做不出來了,我都已經強制自己忘記這個事了。在今年疫情期間,大概(停了)有五個月的時間,但是跟疫情沒有關係,我的項目走到這個階段,各方面問題都有。

毒藥:這個項目是怎麼開始的?

王磊:其實很簡單,沒有那麼多遠大。我拍紀錄短片比較多,拍得還可以,很多人找我,有時會找我給他們拍個小短片。騰訊當時想拍個五分鐘的短片,就是關於京郊務工人員聚集地的,然後請我給他們拍,就這麼去了。但是去到那個地方我非常驚訝,因爲我在北京生活了十個年頭,那個地方離我工作單位也就十公里左右,其實十公里在北京來講是很近的距離。我都沒有想到在北京還有那樣一個地方。

它並不是髒亂差,而是那種烏托邦的人和人的關係讓我特別感動。因爲我家也是工人家庭,都是做體力勞動爲主,在工廠裏工作。人和人交往都很簡單平實,沒有那麼多防備。那裏也是那樣的氣場,在這兒很容易交到朋友。我去的時候正好是2017年的夏天,他們很多人家裏、公寓裏都不鎖門的,感覺很好。

後來在拍攝過程中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就發現這裏有很多很有趣的人,就想把答應給人家拍的五分鐘短片拍得時間長一點,就先給他們拍個十分鐘的,多拍點,拍得好一點。當時就是這個想法。

片子也就拍了一個月,拍了大量素材,瞭解得多了,當時我自己就想要把它拍成一個三十分鐘的片子,就接着往下拍,結果沒想到一拍就是三年。其實沒有想說要做一個大電影,一點這種想法都沒有。剛開始拍的時候心情特別輕鬆,因爲我總拍那種五分鐘短片。

毒藥:這樣看來,這部電影的開始算是一個商業的活兒?

王磊:對,我拍得很早,從2008年開始我就拍那樣的東西(商務活),輕車熟路,覺得很輕鬆,像玩一樣,過程很開心。後來我覺得它可以作爲一個長片,大概是(接觸當地)半年以後的事情,已經到到2018年了。

那個時候壓力一點點地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當時我預估的是這個片子只有我自己出錢。我那時候手裏有點積蓄,大概幾十萬,五六年上班掙的錢。就想這點錢怎麼着也夠花了,但是沒想到很快就不夠了。各方面的壓力,包括片子的構架、人員,展開的東西越來越多以後,壓力就越來越大。

毒藥:這個片子的錢都花在什麼地方了?

王磊:是這樣,剛開始是我自己拍,後來戰線拉得越來越長,我一個人拍不過來,就找了一男一女兩個攝影師,我們三個攝影師跟拍四組人。我自己可以不要錢,但是人家得生活,有兩個成員將近是全職在做這個事情,兩個人兩年的日常費用,而且我們還要去外地出差,這個人工費用積累在一起就很高。

再加上我們設備要統一,雖然是用微單拍的,但至少保證每個人都有微單吧,有了微單還要鏡頭,再加上我比較注意收音的問題,所以我們都有聲音的組件,每個人都有小蜜蜂,再加上麥克風、獨腳架這些周邊的東西,又花了很多錢。

雖說微單很便宜,但是一套下來也不少錢了。我們拍的都是4K的素材,素材量越來越大,儲存介質也花了好幾十萬,就是硬盤,最後有60T的素材,還得有備份。一套(硬盤)是剪輯用的,一套是存儲的。再加上後期又進來一個剪輯師,還得給他備一份,能裝下60T的硬盤就很貴了。各方面都超出了當時的預期和預算,好在後來萬達介入了。

毒藥:所以這個片子錢花完的時候是走了創投嗎?

王磊:創投很少,就幾萬塊錢。後來也不走創投了,因爲我覺得,第一還是想沉下心做東西。第二,創投其實也很耽誤時間,我一共去過兩次創投。

毒藥:跟萬達是怎麼聯繫上的?

王磊:萬達知道這個項目以後,讓我拿過去看一看,本身他們也有一個評審的機制,覺得這個項目還不錯,大概在2017年底、2018年初的時候萬達就介入了。

毒藥:後來在資金上就一直比較順了嗎?

王磊:還好,還是有一點壓力,包括做後期有很多超支的地方,但總體還算堅持過來了,還算好。

拍攝歷程

有些太私密拍了沒法放,片子只呈現了40%的內容

毒藥:後來在這個片子拍的過程中,原來給騰訊交的五分鐘短片上線了嗎?

王磊:2017年騰訊就上了。他們看了之後覺得挺好的。

毒藥:有沒有跟他們講你想繼續拍後面的故事?

王磊:那是過了很長時間以後纔跟他們說的,私下裏跟編輯閒聊說過。想把它做成長片這個事,有點像天方夜譚一樣,很多人都是一聽就過。比如你的朋友跟你說我要做個電影,你聽了以後就說好好做吧,你也不會覺得成功幾率有多大。因爲畢竟電影這個東西太難了,不容易。

毒藥:後來的攝影師介入大概是什麼時間段?

王磊:大概是在10月份左右,拍了兩、三個月以後介入的。那個時候故事要展開了,拍不過來了,就想更多人介入,每個人都分散(到不同地方拍)了。

毒藥:那個時候你住在拍攝地嗎?

王磊:我們租了一個房子在那裏住了七個月,就是集中拍攝的那七個月。因爲趕上冬天冷,我們也有很多設備,器材一個人也拿不了那麼多,總得要有個落腳的地方,就在那裏租了一個房子,也是爲了在那裏體驗生活,或者更貼近他們,感受那個地方的氛圍,這是一個必要的過程。

毒藥:片子裏我們看到的畫面,比如俯拍的那些樓房、那些人,他們現在是什麼狀況?

王磊:現在比以前更好了,2018到2019年期間,當地的街道、房子都有一些翻新,現在居住環境應該比以前更好,交通也會好一點。我覺得這是一個城市功能轉變中的必然過程,都是在逐步變好的一個過程。

毒藥:如果要給這個片子找個主題,你覺得是在講什麼?

王磊它講的其實就是懷揣着城市夢的人來到大城市,爲自己生活奮鬥的故事,其實主題就是這樣的。而且它是大部分人可能都經歷過的一個過程,比如我也是外地人來北京,很多人都是在這個奮鬥過程中逐步讓自己的生活變好。

毒藥:你在最初跟拍攝對象溝通的時候,選了多少組人物?

王磊:我認識幾十個人,最開始想拍的人比較多,將近十個人,中間也有拍着拍着執行不下去斷掉的情況,最終選擇的是四個人。

毒藥:怎麼跟他們進行溝通的?

王磊:最開始就是建立信任的過程,大概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因爲我們需要彼此瞭解,需要對方知道我們在做什麼。後來慢慢成爲了朋友,而且接觸的頻次很高,溝通相對比較簡單一點。

毒藥:最開始怎麼獲取到對方的信任?

王磊:我們想拍成紀錄片,但是這個紀錄片多長我們自己也不知道,是90分鐘還是10分鐘。然後包括我們主要體現什麼方面的東西,也跟對方有溝通,比如說關於婚姻的,愛情的,也都會有溝通。我們自己想到了一些方式和想法,覺得有趣的也會跟對方溝通。

毒藥:他們是不是對紀錄片這種形式一開始不太有概念?

王磊:有概念。你這麼想吧,他們跟我們一樣,他們很多人都在CBD上班,很多是大學生,(毒藥:比如那對結婚的夫妻?)他們本身就在影視公司工作,這個概念他們很清楚。

毒藥:我看有些鏡頭還是挺私密的。

王磊:因爲太熟悉了。

毒藥:我還以爲是不是你把機器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拍的?

王磊:都是我們拍,只不過有時候機器放在那兒不代表我們就一定在現場,有時候,我們可能開着機但人在門外。我們覺得比較私密,或者說他們情緒達不到的時候,我們就不在場了,但是機器一直對着那兒。

毒藥:那怎麼操作呢?

王磊不操作了,就一直開着。比如他們有一場吵架,聊彩禮清單的戲,那個大概得有十分鐘左右,中途我出去了兩次,在門口抽菸,機器一直立在那兒。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我就應該有不在場的時候,也許這樣他們就會有不同的狀態出現。

毒藥:這些人物,比如說這對夫妻,他們對拍攝會不會有一些反覆的心理?比如說某些時候他們不想繼續。

王磊:有過,不過沒有在片子裏呈現。都能溝通,我們也會盡量考慮到對方的心理狀態。比如說有的時候我們覺得太私密了,或者說他們太激烈了,我們就不拍攝了。比如說對方要聊點私密的事也會告訴我們這個不要拍了,有一個良好溝通的過程。

太激烈的情況我們片子裏真沒放,大概放出40%左右的程度。而且他們倆真沒有說過(不想繼續),有些其他人決定不想繼續了,我們也就沒有繼續跟。

毒藥:片中這幾對人物的溝通過程都是比較順利的?

王磊:最開始也是有人反對的,比如尋找愛情的小海,因爲他上面也有領導,他在商店裏打工,他的領導總是怕他會耽誤工。我們也跟他的領導溝通過,我們會怎麼做、怎麼拍,我們只在旁邊旁觀,而不是讓他出去演什麼,所以後來就溝通好了。

毒藥:哪一組人物的溝通比較困難?

王磊:可能跟小女孩溝通相對困難一點,因爲那個小女孩當時是六年級,還是個孩子,她也比較內向,性格不是那麼愛表達,所以有時候溝通比較困難,片子呈現出來,她說的話也比較少。

毒藥:和她建立信任的過程是怎麼樣的?

王磊:一開始主要是我們的女性攝影師跟她拍攝,而且我們女攝影師也是那個學校支教的美術老師,拍的同時也在給他們上課,所以比較容易建立信任。而且也徵得了家長的同意,也跟她回過幾次老家。

毒藥:家長對紀錄片會有概念嗎?會不會有太多的顧慮?

王磊:紀錄片的概念現在的人基本都明白。他們跟我們都是一樣的人,只是他們暫時住在京郊而已。很多人都在CBD上班,像那個小女孩的父親是做展會搭建的,他天天搭建的那些場景都是很高大上的展覽、會議。他們明白我們在做什麼,而且他們也很重視對孩子這方面的教育。

毒藥:片中的“人物們”第一次看到這個片子是什麼時候?

王磊:他們陸續會看到一些東西,我們手機裏經常有存一些片段,但是成片他們沒有全部看過,像結婚的那個女孩看過跟她有關的所有片段,在北京給那個女孩單獨放過。因爲那天他們趕時間,女孩說只看她的就行,就單獨看了她的。她當時看完覺得挺好的,她說生活就是這樣。

小女孩現在在外地,我們之前去的時候給她看過相關片段。

毒藥:採訪對象看到關於自己生活的片子,他們會不會有些意外的感受呢?

王磊:其實對於他們已經有很大的保護了,他們知道其實應該有更多的東西,所以看到目前這種呈現的程度,對於他們真實的生活來講是一種能接受的狀態。

毒藥:這個片子什麼時間結束的?

王磊:後面陸陸續續也在拍,只不過沒有以前那麼集中了,因爲有些時候人物會因爲一些事情產生變化,我們就回去拍一些。最集中的拍攝是2017年到2018年,這兩年相對集中。包括2018年春節,我們三組拍攝人員都是在拍攝對象的家裏度過的。

2018年開始做資料整理,準備剪輯的事情,因爲素材太多了,不得不很早就開始籌備,光素材就看了五個月。

毒藥:看素材的時候你會跟着剪輯一起看嗎?

王磊:肯定是要一起看的。我們都在一起工作,我自己也會看,大家一起來看,這樣也看了五個月。

毒藥:每天都看?

王磊:對。

毒藥:剪輯的過程當中,你會給業內的人士看嗎?

王磊:有,包括也給萬達的人看,初期有12個版,都看過。周圍的朋友也會看。

毒藥:《我們四重奏》之後會考慮參加其他的影展嗎?

王磊:這個還得跟萬達商量,也希望能夠有更多的露出機會,有更好的成績,讓大家能看到當然最好。

導演人生

鐵西區、雙雪濤、《鋼的琴》,東北走出來的迷影少年

毒藥:你是哪年出生的?工作多少年了?

王磊:1983年,今年37歲。在北京13年了,做過一些不一樣的工作。

毒藥:大學你學的什麼專業?後來的工作呢?

王磊:我學的攝影專業,算是(和電影)沾點邊兒。後來就是做攝影記者,最早是在《京華時報》,那是2007年到2010年,很早了。現在這個報紙已經沒有了。

毒藥:報紙的黃金期過去了。

王磊:對。我算趕上是黃金期的末端。

毒藥:當時你做攝影記者的時候關注哪一類選題比較多?

王磊:我就是做社會新聞和突發新聞的,經常出差,全是突發新聞。

毒藥:這其實對於做紀錄片來講是一個好處。

王磊:對,有很大的幫助。因爲以前很多年都懷揣着新聞理想,也有一定的社會責任感。

毒藥:你是在大連上的大學?你老家也是那邊嗎?

王磊:對。我家是瀋陽人。

毒藥:在拍攝地的東北人多嗎?

王磊:不多。其實那裏怎麼講呢?我覺得是很多追求城市夢的人聚集的地方,也不叫聚集,大家落腳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交通比較便利,然後周邊設施、日常生活的必須品都有,各方面都比較方便,房租也比較便宜,所以大家都會在那裏尋找北京夢或者大城市夢的一個落腳點。

毒藥:國內的紀錄片中,你說過比較喜歡《歸途列車》?

王磊:對,很早的時候,上大學時看過《歸途列車》,我不太喜歡很傳統的紀錄片形式。《歸途列車》裏面有很多故事性、人文關懷等等,是我比較喜歡的。

國外最喜歡的是《走鋼絲的人》,我還是喜歡故事性強一點,觀衆更容易接受的紀錄片。

《歸途列車》

毒藥:平時除了看片之外,還看什麼書?

王磊: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喜歡電影、文學,再早的時候特別喜歡電影,當時租VCD看了大量電影,國外不知名的影片也看了很多。因爲看了特別好的電影覺得不夠,看完了不過癮,覺得那麼快演完了,還想了解更多的故事,所以就去找原著。我當時印象很深刻,就是《阿甘正傳》、《教父》什麼的,當時看了很多(電影文學),故事太好了。慢慢地就覺原著比電影好看,因爲原著還有更多的想象空間,而且故事展開得更多。

毒藥:國內當代的文學作品平時會關注嗎?

王磊:因爲我是東北人,最近特別關注東北作家,像雙雪濤和班宇所有的書我都看完了,現在在看鄭執的。雙雪濤我看了兩遍。

之前也特別喜歡阿城的故事,喜歡他的文筆,阿城的語言濃縮能力很強,可以用非常簡短的文筆讓讀者有身臨其境的感覺,畫面感很強。喜歡雙雪濤也是因爲我覺得他某些方面很像阿城,表述故事的方式跟阿城有點相似。我原來做過比喻:同樣的故事,阿城可以用一段寫完,雙雪濤可能得用三段,要我寫就得用三頁。我覺得這是功力,人家功力比較好。

毒藥:你關注雙雪濤小說的師承關係嗎?

王磊:我會去了解這個人,包括他小學時候寫的作文,他喜歡看什麼書,他怎麼去圖書館。這些事我也都去了解過,像雙雪濤的採訪、視頻也都看過。

毒藥:你覺得他受誰的影響最大?

王磊:我覺得影響最大的是他的生活環境,他受鐵西區豔粉街影響最大。

毒藥:那你看過王兵導演的《鐵西區》那個紀錄片嗎?喜歡嗎?

王磊:我覺得我喜歡,因爲我本人就是鐵西區的,我在那裏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生在工人村,成長在永善社區,永善跟豔粉街就是兩個臨近的街道,我對豔粉街太熟悉了,裏面很多玩的地方都很熟悉。雙雪濤應該也是在那裏長大的,所以裏主要展現的人物故事就是豔粉街,特別是片頭火車沿途開過的廠礦,就是我的父親、母親,包括我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他們整個大家庭在那裏工作的廠礦。我覺得可能喜歡那個片子來自於這些情感。

還有就是在當時我看到《鐵西區》是90年代初期,具體時間我記不起了,我當時還小。當時看和現在看的感受完全不同了,當時就覺得這不是身邊發生的事嗎?不會覺得珍貴,就覺得很新奇,有“這些地方我都認識”這種心態。但是現在來看那是逝去的一代人的記憶,工廠、包括豔粉街整個都沒有了,當時人的生活狀態、環境,包括他的語言風格,可能慢慢都消失掉了,挺懷念的,現在看更多的是懷念。

《鐵西區》

毒藥:《我們四重奏》跟東北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但是我看的時候,總覺得這兩者還是有點關係的?

王磊:有一點點關係,東北人骨子裏會有一種幽默感。東北人那種幽默感不代表他非要給你講個笑話,他就是善於在生活當中發現一些很幽默的地方,我覺得這可能是片子細節中會有所體現,就是善於發現生活中的一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東北人大大咧咧,比較樂觀,這個氣質是有的。

毒藥:我以前看耿軍有關東北的紀錄片,包括他們的書,感覺這種氣質還是挺相似的。

王磊:對,我其實也想等以後有機會可以做一個跟東北有關的劇情長片。但是我想做的題材比較厚重,現在自己的功力還不夠,可能五年或者十年後會做一個關於家鄉的片子,關於家鄉這三四十年變化的片子。

毒藥:看過《我們四重奏》的觀衆反饋中,有誰的反饋讓你留有印象呢?

王磊:印象最深的就是電影資料館的沙丹老師,他寫得特別多,說《我們四重奏》裏面有劇情片的手法和方式,讓觀衆更能閱讀,這方面我覺得特別有認同感。所以印象深刻。

毒藥:影片的結構上挺類型化的。

王磊:即使是紀錄片也可以用劇情片的手法呈現,包括剪輯和講述故事的結構等等,這是我們一直堅持的。

毒藥:其實大衆都應該能感受到。

王磊:大衆能感受到,但可能他們的理解會不同。比如大衆只是感覺到看着挺順的、挺舒服的,但沒有特明確的專業理解。其實這無所謂,放映時大衆的反響已經超乎了我的預期。我一直擔心,因爲它畢竟是一個紀錄片,我怕就觀衆因爲是紀錄片而產生一種天生的抗拒,覺得它可能是那種長鏡頭、富麗的畫面,那種很悲慘的故事。其實我的片子不是,它充滿陽光和快樂,只不過在這種快樂中夾雜着生活的無奈。

毒藥:現在片中那幾條線的人物有什麼新的變化嗎?

王磊:小女孩應該上初中了,夫妻倆準備要孩子,許哥還在做以前一樣的工作,小海還是單身。大致是這些情況。

毒藥:你後續還會拍嗎?

王磊:還再去跟一跟,但是可能只是作爲一個紀念,因爲片子已經定景了,就這樣了。

毒藥:現在有其他具體操作的項目嗎?

王磊:可能暫時不會做紀錄片了,後面想做的項目還是偏劇情片,還是現實題材,關注的還是小人物的命運。有兩個項目在寫劇本。

毒藥:紀錄片跟劇情片你覺得有區別嗎?

王磊:我覺得沒有區別,對我來講沒有區別。

毒藥:技術上沒有大的不同。

王磊:沒有。我也是電影攝影師,也幫人去拍很多劇情片,自己也導演一些短片,我覺得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原理上也沒有區別,可能順序上會有一些區別,比如創作的順序會有一些區別,但整個流程都差不多。

毒藥:像這種小人物的國內劇情片你比較喜歡什麼?

王磊:《鋼的琴》。可能和題材本身有關,我特別喜歡,因爲他拍的就是我父輩那一代人的事情,我很熟悉。很多人覺得他有點舞臺化的表現,但我個人很喜歡。還有《Hello樹先生》也很好。還有就是賈樟柯導演的片子,純現實題材的片子我很喜歡,特別是他近些年的片子,《天註定》,《江湖兒女》這些我都挺喜歡。

小貼士

紀錄片用什麼拍?

從一部微單開始的三年

王磊:我當時用的就是HS2,就是一個索尼的小微單。現在還在用那個。比較便攜,因爲一個人要操作,要拿着腳架、電池和不同的鏡頭,再加上麥克風、小蜜蜂,甚至有時我們還要帶兩個小燈。這樣就導致一個人拿大機器根本拿不了,之前我也用過FS7(索尼的另一款攝像機),操作起來太麻煩了,因爲我們都是單兵作戰,機器很重。

現在DV都是4K的了,而且它的感光元件做得越來越大。畫幅都夠,只不過鏡頭感覺不太一樣,和獨立的鏡頭有區別。DV的低照一般都會差一些,我們當時選擇HS2也是經過精心考慮,不單單是便攜性,還考慮它的低照,因爲HS2在暗光條件下表現相對好一點。

這部片子基本上每個鏡頭長達十幾分鍾二十分鐘,攝像機一直開着也沒有什麼問題,就是電池小了一點,需要多準備一些電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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