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映前幾天每日新增一個億,到日均不足3000萬,《金剛川》只用了不到一週。其中,口碑效應的負面衝擊,似乎成爲了該片日票房勢頭日減的決定性因素。

上映11天,累計票房突破7億元,若放在往年不算特別突兀,但在今年疫情的大背景下,這個票房成績不可謂不矚目。

只是,後勁乏力的趨勢,已經讓多家機構悄悄調低了《金剛川》的總票房預測,目前最樂觀的估計,也不過是13億,與《八佰》差了太多。

巧合的是,《八佰》和《金剛川》都是管虎導演的作品,這位曾以執導人文範兒文藝商業片著稱的國內導演,如今卻備受自媒體、觀衆和部分專業影評人的指責。

甚至,因他向烈士紀念碑鞠躬時背手的照片,以及在宣傳片中帶着印有美國海軍字樣的棒球帽,引發了一系列現象級話題,至今熱度未減。

在對一個不吝導演的羣情激奮、聲討此起彼伏的輿論氛圍之下,對《金剛川》這部電影在劇本創作和敘事框架的討論,似乎變得多餘甚至毫無意義。

屁股歪不歪、態度正不正,這當然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用自認爲合理、有效果、觀衆滿意的新方式呈現與表達,卻對時代進步、文化自信、正確的歷史觀與價值觀視而不見。

想來,也只有像管虎這樣在特殊歷史條件下成長起來的一代人,才能如此毫不違和地做出來。

在《金剛川》的前期宣傳中,一個很重要的噱頭就是,這是一部號稱創造了國產電影奇蹟的作品。

所謂奇蹟,就在於本片的創作、拍攝時間非常緊:3月立項、8月開拍、10月上映。

據說,因爲《長津湖》等獻禮片因疫情影響而不得不延期,抗美援朝題材電影的“當頭炮”,才輪到了管虎和他的《金剛川》。

從普通觀衆的角度去看,《金剛川》的成片質量確實不如預期,這當然有趕工因素的影響,但這或許並不是主因。

按照電影的一般創作邏輯,最耗時耗力、最需斟酌的地方是劇本創作。

劇本是一部電影的靈魂和方向,影視劇作品的成敗,往往在主創人員選擇和劇本質量確定時,就已經註定了。

以商業電影爲例,爲了儘可能壓縮創作週期、降低製作成本,在劇本創作方面最簡單易行的辦法有幾個:

其一是翻拍經典。即將國內外被市場和票房證明是成功的影片,拿來重新打磨、二次創作和本土化。

這樣的好處是,既能借助翻拍電影的IP效應炒一波熱度,又能在電影劇本、視覺呈現等方面有章可循。

當然,像《金剛川》這樣題材特殊的影片,翻拍是不成的。

其二是用電影劇本拍攝。

一位優秀的電影劇本創作者,大多以視覺呈現爲目標進行劇本創作,這相當於在前期籌劃階段,就把一些工作提前完成了。

這樣做, 可以有效減少後期場景調度、鏡頭設計、人物塑造等方面的工作量,給主創人員節省一定的創作時間。

其三是用文學作品改編。

將紙面上的文字轉換成觀衆看得懂、能接受的視覺語言,是一門專業性很強的技術活,在文學作品改編影視劇作品的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合理化的轉換和取捨。

無論是歷史史料還是紀實文學,抗美援朝題材的文字材料和文學作品不可謂不豐富。

然而,管虎領銜的主創團隊,選擇了最具挑戰性的劇本創作方式:原創。

以現有的史料爲藍本,創作出一個全新的故事,這對於時間緊、任務重的《金剛川》劇組來說,顯然增加了創作難度。

在以往的認知中,一部優秀的原創劇本,往往需要經過數月甚至以年爲計的不斷完善和打磨的過程。

陳凱歌、徐克和林超賢聯袂執導的《長津湖》之所以經歷過一輪推倒重來,就在於創作過《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的蘭曉龍“帶本進組”,並對劇本進行了艱難而漫長的二度創作。

在《金剛川》這邊,管虎不僅是三人導演組的領頭人,同時還是位列第一的編劇。

這個現象之所以有趣,就在於作爲把握電影最初創作方向的編劇與把握電影最終成片質量的導演,竟然是一個人。

因爲,在以往的電影創作中,編劇和導演往往是炒得最兇的一對。

對於這樣一部題材特殊而時間緊迫的作品,選擇導演、編劇一肩挑,是一個極富挑戰性的工作。

極度自信的管虎認爲,憑着多年的影視劇創作閱歷,特別是拍攝《八佰》的經驗做底,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這也是到了影片公映之後,不買賬的觀衆只對管虎一個人發泄憤怒,而很少波及郭帆、路陽兩位年輕導演和其他編劇的主要原因。

作爲影片掌舵人的管虎,選擇了一個相對取巧的多敘述視角表現手法,強化身臨其境的視覺體驗,這也是爲何很多人把《金剛川》與克里斯托弗·諾蘭的《敦刻爾克》做對比的原因之一。

《敦刻爾克》以敦刻爾克大撤退爲大背景,將敘事重點集中在盟軍這一邊,以海灘(陸地)、船(海洋)、飛機(空中)三個特定空間下,緊緊錨定三組特定人物(步兵、船長、飛行員)的視角,讓觀衆深入人物內心的直觀感受到戰爭的殘酷、和平的可貴。

強大的現場調度和場面控制能力,與相對嚴謹、邏輯清晰的剪輯和呈現方式,是《敦刻爾克》致勝的法寶,諾蘭展現出了電影大師的應有素質。

專攬瓷器活的管虎,似乎想要複製這位電影大師的成功,然而,《金剛川》的最終呈現是糟糕的,無意義的鏡頭疊加和相互踐踏的視角,很快耗盡了觀衆的耐心。

把一個簡單的線性故事,刻意的切分爲三個獨立的視角,這當然是本片在敘事上的特色之處,然而,糟糕的視角切換嚴重影響了敘事的連貫性。

更可怕的是,本來應該是相互配合、相互支撐的多元視角,最終呈現的結果竟然是相互踐踏和相互“搶戲”。

觀衆最直接的感受是,本來看得懂,卻又覺得亂八七糟,對志願軍的敬意之情與對這部影片的高預期,在雜亂的剪輯和不斷重複的情節中,被慢慢磨沒了。

從創作思路和理念上看,《金剛川》從格局到思想上的“水土不服”,是註定了的。

至於,用好萊塢反戰電影的拍法,去試圖解讀抗美援朝“立國之戰”的意義,

用美國飛行員居高臨下式的憐憫和慘烈的血腥鏡頭,來突顯志願軍前仆後繼的流血犧牲,

用白馬和京劇等極富象徵意義的方式,來向革命浪漫主義靠攏和致敬,

無非是對自身技術過於自信的管虎,用自己的一套電影語言,固執、刻板、膚淺的解讀抗美援朝精神的失敗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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