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韓慈夾起盤裏的鵪鶉蛋,千小心萬小心,結果對面之人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鵪鶉蛋瞬間從筷尖滑落,一路從飯桌滾到了地板上。

韓慈窘迫,連聲道歉,欒陽陽安慰地朝她笑笑,又夾了一顆放進她的碗裏。

韓慈偷偷瞧對面的人,準婆婆仇月低頭夾菜不動神色,可她臉色發青,針漆似的眼睛分明透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情緒——厭惡。

從進門到現在,仇月一直態度冰冷,韓慈就算再傻也明白了,這樁婚事她不同意。

韓慈和欒陽陽在讀書會上認識,起初只是志同道合的書友,後來慢慢發展成戀人,兩人性格互補又有共同愛好,戀愛兩年後,他們開始考慮談婚論嫁。

第一次見家長,韓慈歡天喜地提着禮物登門,哪知仇月正在午睡。

她傻巴巴坐在沙發上等了一個多小時,仇月才從房間裏慢騰騰走出來,韓慈慌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叫了一聲:“阿姨好!”

仇月掃了她一眼,徑直去了廚房,把手足無措的韓慈直接晾在了客廳。

欒陽陽寬慰她,老人家第一次見新媳婦有些害羞,不用放在心上。

話音剛落,廚房裏傳出摔盆砸碗的聲音,韓慈閃過一絲尷尬,欒陽陽臉上也掛不住了,起身去了廚房。

爭吵聲透過門縫傳出來,處在暴風中心的韓慈如坐鍼氈,不知如何是好。

喫飯的時候,欒陽陽不時往韓慈碗裏夾菜,每夾一次,仇月就剜她一眼,視線冰冷且充滿敵意。

飯後,仇月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回屋躺下,韓慈如霜打的茄子起身告辭了。

韓慈走後,欒陽陽衝到母親屋裏,“人家第一次上門,您這是什麼態度啊?”

仇月從牀上坐起來,語氣斬釘截鐵,“我不同意,這就是我的態度!”

欒陽陽幼年喪父,是母親仇月把他拉扯大,孤兒寡母喫盡苦頭,仇月剛三十出頭就有了白頭髮,看起來比同齡人老十幾歲。

好在欒陽陽爭氣,考上重點大學,又當了公務員。

兒子出類拔萃,一定要找一個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可今天登門的韓慈,各方面都很普通,仇月怎麼瞧怎麼不順眼。

“你那個女朋友一股小家子氣,縈心哪兒都比她強,你怎麼就單單看上她了?”

欒陽陽無奈,“媽,你還要我說幾遍?龐縈心只是我的同學,您就不要多想了!”

龐縈心是欒陽陽的迷妹,從高中一直追到大學,每年寒暑假都會提着禮物來家裏探望。

欒陽陽覺得龐縈心太過驕縱,對她一直很冷淡。

可仇月卻說龐縈心家世好,有點大小姐脾氣也正常,若能跟他們家結親,對欒陽陽的仕途也有助力,於是一直撮合。

沒想到卻激起了欒陽陽的逆反心理,他鐵了心要跟韓慈在一起。

仇月思量兒子年輕不懂事,被愛情衝昏了頭也情有可原,可自己作爲母親,這個時候一定要拿定主意,哪怕拆了她一把老骨頭,也要給兒子的未來鋪就一條光明坦途。

2

在單純心出院一週後,褚遙也住進了醫院。

那天她正抻着脖子往醫生辦公室瞧,卻看到一個小護士抹着眼淚從辦公室裏出來,見一大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臉瞬間漲得通紅,把頭一低,轉身跑了。

褚遙看着小護士的背影,心中疑惑,怎麼是她?

兩週前,褚遙到開水間給暖瓶蓄水,沒成想剛接到一半,手指突然冷顫不聽使喚,手裏的暖瓶砰地砸到地上,一時間熱水四濺,褚遙嗷的一聲,腳面瞬間紅通通一片。

這時恰巧韓慈路過,急忙把她拉到冷水下衝涼,見傷勢嚴重,又跑到樓下藥店買了燙傷膏塗上,一通忙活下來,鼻尖都滲出了汗。

褚康成聽說後爲了表示感謝,要送她幾盒燕窩,還被她婉言謝絕了。

當褚遙找到韓慈的時候,她正蹲在牆根下哭,褚遙從兜裏摸出一包紙巾,走上前遞給她。

韓慈仰起臉,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話未開口,眼淚就吧嗒吧嗒落下來,“我沒有索要紅包,我也不知道紅包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裏……”

褚遙慢慢蹲下,用紙巾一點點擦掉她臉上的淚,“我信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你一個公道。”

3

花憐探聽得知,陳鵬因爲工作結識了一個女人,女人出錢讓陳鵬陷害韓慈,本週末,兩人會在清吧見面。

褚遙提前換好衣服,駕車趕往見面地點。

停下車後,兩人來到一間清吧,找了一個視線絕佳的位置,點了兩杯雞尾酒,靜靜等候。

十幾分鍾後,陳鵬推門而入,找了一個牆角坐下,很快,一個戴墨鏡的女人進來,環顧一圈後,徑直朝陳鵬走去。

室內光線不好,女人摘下墨鏡,露出面容姣好的臉,陳鵬起身寒暄,女人很不耐煩,坐下後直接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

陳鵬笑嘻嘻接過信封,滿含期待往裏瞧,可這一瞧不要緊,原本的訕笑一下子僵在臉上,“你……什麼意思?跟我耍花樣,信不信我把你的事兒抖出去?”

女人看着他風雲突變的臉,表情愕然。

陳鵬聲音又拔高了幾度,“要不是你說有錢拿,我犯得着去坑小護士?你現在出爾反爾,是不是想不認賬?”

女人警覺地瞧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說:“你……神經病啊,亂說什麼你?”

陳鵬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把信封裏的東西嘩啦啦全倒在桌子上,高聲嚷嚷說:“我神經病?你才神經病!你裝這些是什麼意思?”

女人看看羞憤難當的陳鵬,又看着桌子上貨真價實的人民幣,一時語塞。

周圍已經有人在看他們,女人努力壓下火氣,好言相勸說:“這明明都是真錢,你……失心瘋啦?”

5

褚遙將視頻拿給韓慈看,韓慈一眼認出了墨鏡女人是欒陽陽的朋友龐縈心。

一週前,欒陽陽的母親生病住院,韓慈買了補品前去探望,病房裏除了仇月母子倆,還有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

女孩眼神帶刺,令她很不舒服,相互介紹之後,韓慈恍然大悟,原來她就是龐縈心。

那是兩個人剛戀愛不久,欒陽陽的手機落在桌子上,突然一條短信進來,韓慈無意一瞥,發現屏幕上顯示着“我想你”三個字,短信來自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龐縈心。

韓慈猶豫再三,還是去問了欒陽陽,欒陽陽便把龐縈心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她,她相信欒陽陽,便沒有再說什麼。

本來事情早已淡忘,不想竟與龐縈心不期而遇。

仇月對韓慈愛答不理,對龐縈心倒很好,兩個人談笑風生,一會兒削蘋果,一會兒捶肩,其樂融融就像親母女。

她心裏委屈,希望欒陽陽能幫她說句話。可一旁的欒陽陽默不作聲,這讓韓慈更加惱火,只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韓慈做夢都沒想到,紅包的事竟然是龐縈心搞的鬼,愛而不得竟可以讓一個人瘋狂到如此地步。

幾天之後,褚遙在網上看到了陳鵬的澄清帖,說整件事只是個玩笑,他偷偷把紅包塞進韓慈的抽屜,沒想到竟造成了這麼大的風波。

此貼一出,罵聲一片,陳鵬不以爲意,懟了幾個網友後,便匆匆下線了。

褚遙猜想,龐縈心怕誣陷視頻曝光,這才拖陳鵬出來頂包,陳鵬有好處拿,自然也願意效勞,兩個人各取所需,狼狽爲奸。

可這件事就這麼結了,褚遙真是不痛快。

自仇月出院後,欒陽陽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打電話要不不接,要不接了就匆匆掛掉,韓慈心裏委屈,找過去跟他大吵一架,欒陽陽只好說出實情。

原來仇月爲了逼迫他分手,不喫不喝鬧絕食,這才進了醫院,現在好不容易出院,醫生說病人不能受刺激,他爲了讓母親放心,所以才故意冷落她。

欒陽陽提議兩人先假意分手,讓母親有個接受的緩衝期,到時候再慢慢告訴她。

韓慈雖然覺得這事不妥,可架不住欒陽陽苦苦哀求,一時心軟便答應了。

欒陽陽和韓慈開始了地下戀情,每天偷偷摸摸,就連出去玩也是全副武裝。

儘管如此謹慎,可還是露出了馬腳。一個午後的週末,仇月在電影院門口將兩人堵個正着。

仇月快氣瘋了,對着韓慈破口大罵,“你怎麼這麼不知羞恥,纏着我兒子不放,我是不會讓你進門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韓慈天旋地轉,手腳冰冷,仇月的手指快要戳到她的腦門上,蠻橫的樣子像要把她撕碎。

欒陽陽左右爲難,卻無力阻止,最後好不容易連哄帶拽把仇月弄走了。韓慈孤零零站在街頭,看着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韓慈回去後想了很久,她到底愛欒陽陽什麼?

他聰明,溫柔,有正義感,對她也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的感情不能自己做主,兩個人就註定不會有未來。

韓慈向欒陽陽提出分手,欒陽陽同意了,這是兩個成年人深思熟慮的決定,他們的感情在不斷消磨和爭吵中疲憊不堪,最終慢慢走向消亡。

三個月後,褚遙在報紙上看到了欒陽陽的消息,他出事了。

6

欒陽陽他想不明白,他愛的兩個人爲什麼不能共存?爲什麼非逼他在親情和愛情當中做選擇?他要怎麼做才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要怎麼做才能讓母親滿意?

他整宿整宿的失眠,甚至還出現了幻覺,終於,在一個深夜,心力交瘁的欒陽陽不堪重負,從窗上跳了下去……

欒陽陽的追思會定於週三舉行,韓慈不顧父母勸阻執意要去,韓千易和戈聽美沒有辦法,只好親自送她過去。

韓慈慢慢走向欒陽陽的棺木,結果還沒靠近,龐縈心就衝了上來,“你來幹什麼!都是你把他害死了!”

仇月撲上來就要跟韓慈拼命,韓慈任由她打罵撕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來。

韓慈父母聽說裏面打了起來,趕緊跑進去把兩人拉開。

仇月見到韓千易和戈聽美的一剎那,猶如五雷轟頂,她指着韓慈,聲音顫抖。

“她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的女兒!戈聽美,你二十多年前毀我前半生,現在你的女兒又毀我後半生,我跟你勢不兩立!”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韓慈更是表情茫然,“媽,你們認識?”

戈聽美看着多年未見的仇月,也是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她深嘆一口氣,“冤孽啊……”

二十多年前,韓千易和仇月是一對戀人,兩人一起到大城市打拼,約定攢夠錢就回家結婚,就在仇月憧憬未來的時候,現實卻給了她當頭棒喝。

韓千易的領導看上了他,說韓千易只要跟他女兒結婚,就可以提拔成正式技術員。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韓千易跟仇月分手,很快跟戈聽美結了婚。

仇月被韓千易拋棄後,到三十多歲才匆忙找了一個男人結婚,結果丈夫脾氣暴躁又愛酗酒,動不動就打她,後來丈夫病死,她一個人拉扯欒陽陽長大。

她咬牙讓欒陽陽出息,就是爲了讓他不走自己的老路,沒成想就在她以爲苦盡甘來的時候,一向乖巧懂事的兒子竟然爲了戈聽美的女兒自殺了,這怎麼能讓她不恨!

仇月怒不可遏,撲上去就要撕扯戈聽美,沒成想卻被韓千易攔住。

他言語苦澀,哀求說:“小月,對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要發火就衝我來,別傷害無辜的人。”

這句話更在仇月千瘡百孔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她嚎啕大哭,如沙包的拳頭重重砸在韓千易身上,韓千易不躲不避,任由她發泄。

衆人忙上前勸阻,靈堂亂成一團,各種嘈雜響徹在靈堂上空。

7

韓慈大病了一場,在牀上躺了半個月,身體剛一恢復,便去醫院上班了。

早晨,韓慈到病房給褚遙換藥,兩個人談起過往不勝唏噓。正說着,一個小護士氣喘吁吁跑進來,“高速路發生重大交通事故,急診大廳急缺人手。”

韓慈一聽,趕忙往樓下跑,褚遙緊隨其後。

褚遙視線掃過,心頭一驚,病牀上的人竟然是龐縈心。

龐縈心的父母很快趕到醫院,他們守候在手術室門外,一個小時過去了,依舊沒有人從裏面出來。龐母悲從中來,不禁泣不成聲。

碰巧韓慈一家正去電梯間,路過休息區時,戈聽美無意中瞥見了龐母手中的玉佩,她瞬間瞳孔驟縮,心臟像被一隻手緊緊揪住,動彈不得。

“這玉佩你……從哪裏得來的?”

龐母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沒有作聲。

戈聽美知道自己失態,稍稍平復情緒,試探着問:“玉佩上是不是刻有‘佩佩’兩個字?”

龐母眼中露出驚詫之色,疑惑地打量她。

“你們的女兒……是不是從梅縣抱養的?”

龐母瞪大眼睛,震驚的表情像是要裂開。

戈聽美嘴脣顫抖,兩行淚水流了下來,“佩佩是我的女兒……”

戈聽美未婚先孕,卻不想被人拋棄,她只得偷偷回到老家梅縣生下孩子,孩子一出生就被人抱走,她從此再沒見過。

“當年爲了方便相認,我將女兒的乳名刻在了家傳玉佩上,沒想到今日……”

戈聽美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巨大的喜悅和悲傷如泰山滅頂般襲來,幾乎讓她崩潰。

事已至此,龐母也只好說出實情。

龐縈心確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當時她跟丈夫做夢都想再要一個女兒,聽說梅縣有個棄嬰,他們便跑了去。

女嬰粉粉嫩嫩,一見他們就咧嘴笑,龐母覺得跟孩子有緣,當下決定收養。

韓慈心中五味雜陳,這麼多年,她能感受到母親的內疚和痛苦,爲了幫母親完成心願,她甚至還偷偷尋找過。

可萬萬沒想到,母親的親生女兒竟然是龐縈心,老天真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戈聽美趴在韓千易肩頭嗚嗚哭起來,韓千易輕聲安慰,忽然,他感覺旁邊兩道寒光射來,一扭頭,發現仇月正震驚地看着他們。

仇月看新聞知道龐縈心出了車禍,急忙打車過來,沒想到她火急火燎趕到醫院,卻聽到了這個令她錯愕的消息。

“什麼……縈心竟然是你的女兒?”仇月瞳孔震盪,腦海浮現出龐縈心的盈盈笑臉,她心底的刺痛漫延擴大,最後擴大成一片迷惘、自責、悔恨的情緒。

她雙目呆滯,喃喃自語,一滴渾濁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滑下,可是很快,她臉上的愧疚就變成一種扭曲的猙獰,“縈心,你要怪,就怪自己是戈聽美的女兒吧!哈哈哈……”

仇月時而哭,時而笑,時而悲傷,時而亢奮,她這樣反覆無常,所有人都認爲她遭受不住打擊已經瘋了。

韓千易忍無可忍,上前呵斥道:“你鬧夠了沒有!”

仇月雙眸逼視他,上揚的脣角帶着嘲諷,“你這個負心漢,當年爲了攀高枝棄我不顧,結果一輩子都在替別人養孩子,韓千易,你缺了大德,你活該!”

韓千易臉上漫過一絲氣憤和尷尬,“你就是個瘋子!”

仇月無力癱在地上,頭髮蓬亂,眼神渙散,嘴中喃喃如夢囈,“我算什麼?這些年,我到底爲了什麼!”

韓慈心中不忍,畢竟她是欒陽陽的母親,況且父母當年確實愧對她,於是,她上前一步,想要將仇月扶起來。

韓慈臉色慘白,衆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有褚遙看到,欒陽陽驟然出現,擋在了韓慈面前。

“媽,是我自己太脆弱,不關韓慈的事。韓慈是個好女孩,是我沒有福分,所以不要把這些事情怪到她的身上。

“媽,已經鑄成大錯,就不要錯上加錯了,往事不可追,放過自己吧,我以後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媽,我走了……”

仇月的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從眼窩裏傾瀉出來,她踉蹌着伸出雙臂去擁抱,可是指間竟是一片虛無。

欒陽陽嘴脣顫抖地閉上眼睛,將洶湧的情緒隱藏起來,再次睜開眼睛後,他將目光看向韓慈。

韓慈驚恐未定地看向仇月,不明白爲什麼忽然之間,仇月就從剛纔的兇狠決絕,變成了眼前的脆弱無助。

欒陽陽凝視着韓慈,深情的眼神如荊棘叢中的一堆火,清風送來一陣花香,滿院的梔子花開在這個季節,清香縈繞,瑩白如玉。

欒陽陽深吸一口氣,閉眼感嘆,“真香啊,可惜……以後聞不到了。”

話音剛落,他周身的輪廓便慢慢發光變淡,猶如單薄的雪花在水面上化開,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仇月撕心裂肺地大喊,“不……陽陽,別走,別走……”她放聲嚎哭,最後哭着跪倒在地上,幾欲昏厥。

8

龐縈心雖然經過搶救,可最終還是沒有挽回性命。

戈聽美知道女兒去世後,痛不欲生,整日以淚洗面,她覺得這都是自己造成的孽,韓慈每天陪着她,唯恐她做傻事。

褚遙看着窗外的沉沉黑夜,陷入沉思。

作品名:《幽冥使君:情人恨》;作者:白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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