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味揚州 世界美食之都的100個細節”徵文選刊】

圖文/微笑的草

偌大的車間,只有一位師傅,立在高高的浸泡池旁邊察看。看似神情悠閒,放豆師傅其實是在對大豆進行最嚴格的考覈。這些產自東北平原肥沃土地上的非轉基因大豆,個個東北硬漢似的,要在水裏變得珠圓玉潤,溫順隨和,需要足夠的時間與耐心。

一池大豆需要浸泡多長時間,得根據氣溫、水溫的變化進行調整,泡發程度有特定的工藝和技術要求。

如果用手輕輕一捻,兩瓣就能分開,中間沒有任何空隙,有經驗的放豆師傅知道,這是磨豆漿的最佳時機,於是放開閘門。

像小學生終於等到放學似的,大豆混合着流水,歡快地從浸泡池跑出來,順着淌槽滾下,落在振動篩裏,再一次經過除雜、噴淋清洗,最後下料斗,送到樓下車間。

大豆自動落入豆漿機,白白的豆漿從另一頭淌出來,進入水槽,朝豆腐製作車間流去。

熱氣氤氳着,一股好聞的香。機械自動煮漿、點漿,肉眼只能看見熱乎乎的豆腦從方形管道口一汪一汪吐出,落進一米見方的托盤,那托盤底部鋪着一塊潔淨的包漿布,也是正方形,與托盤錯成90度角,像等待紮起的包裹。

師傅將包漿布四個角層層覆蓋上來,包住豆腦,包得軟綿綿的,像小孩玩久了氣球。一隻金屬蓋子扣上去,豆腦被夾在白鏽鋼板之間,板子四周有細密的眼,漏着水。機械手抓着這樣的板轉來轉去,再出來,就是一塊豆乾,硬硬的,像一塊瓷磚。

“瓷磚”被送入機器,轉一圈,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豆乾,像小麻將牌,落在方形籠屜裏,斜立、分散、有序排列,像看臺上坐定的觀衆。

一籠屜一籠屜的豆乾,冒着熱氣,被傳送帶載着,走過長長的走廊,受檢閱部隊似的。有風扇當頭吹着,漸漸涼了下來。

幾隻細細的水龍頭在上方噴着霧樣液體,毛黴菌種。淋過毛黴菌種的豆乾被送入黴房,藏進層層疊疊的抽屜裏,開始發酵。在這裏,豆乾發酵30小時左右,完成一次華麗轉身:渾身慢慢長出許多雪白的絨毛。

發酵師傅將現代科技與傳統工藝結合得恰到好處,嚴格掌控着溫度、溼度,時時關注着毛黴的生長進度,一點不能大意,因爲,這是決定着腐乳能否美味且不會變質的最爲關鍵的一步。

再出來,豆乾變樣了,圓滾滾胖墩墩,像一隻只小白兔似的,立即被放入池子醃製。偌大的車間有幾十個池子。一週之後,拌曲師傅就近立在池子旁邊,小心地撈出腐乳,用小盆子裝着,拌曲。

一部分拌和糟米,一部分拌和紅曲,分別製成糟方與紅方。腐乳軟乎乎的,師傅小心翼翼,拌曲做得非常安靜,不慌不忙。

糟米和紅曲是輔料,也在這棟樓裏生產。樓裏有一間酒房,專門製作酒糟,幾十只老式陶缶,裏面裝着煮熟的糯米。師傅完全手工製作,用的也是傳統工藝,就連陶缶上的蓋子,也是千年不變的稻草簾。

稻草簾既透氣又保溫,也很環保,一直沒有被現代工業產品替代。

釀好的酒糟,被送入酒釀發酵罐。發酵罐身量巨大,威武地站立在大樓外側,一溜80只。拌曲之後,腐乳立即裝瓶。裝瓶車間就在拌麴車間另一側,狹長的條狀。腐乳不適合大幅度搬運,裝瓶也全部人工操作。

這裏是人數最多的一個車間,一水的年輕女性,分坐在長長的傳送帶兩邊,每人面前放着盆,從拌曲師傅那裏直接搬過來的。工人戴着薄薄的乳膠手套,左手斜斜抓着瓶子,右手放腐乳。

這種看似簡單的工序其實也有一定技巧:一隻瓶子要放16塊,而每次只能投放一塊,還要按照一定的次序,不能亂扔。據說,有工人上崗之前,在家裏先用麻將牌練習,爲的是放得又快又整齊。

裝好腐乳的瓶子被送進灌滷機,灌入有祕製配方的滷水後密封,送到地下室。在那裏,自然密碼發揮着怎樣的作用,變異出舌尖上的美味,鮮爲人知。

三個月後,腐乳再次被送進車間,完成最後的換蓋、清洗、貼標、包裝,漂漂亮亮,像新嫁娘。一瓶瓶美味的腐乳就這樣走出工廠,走出揚州,走到萬戶千家的餐桌上。

三和四美是全國首家採用全自動腐乳生產設備的公司,然而,在制曲、發酵、拌曲、裝瓶等工序上,依然離不開傳統工藝。

在這裏,我們看到了革新與傳承、天然與人工、原始與現代的完美結合。畢竟,再精密的機械,也無法替代人類的智慧,尤其是美食之都的美食文化之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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