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美劇也做小甜劇,而且既土味又很潮。

文 | 戴桃疆

人民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但長着一雙雙雪亮眼睛的人民羣衆也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不是所有質量上乘、內容深刻、引人深思、表演到位的影視作品都一定會獲得大量觀衆,同時,擁有規模龐大觀衆羣體的影視作品也未必就是好劇。

有些觀衆就是帶着批判的眼光在看影視作品,終日徘徊在愛與恨的邊緣,一面打差評一面追着看。網飛(Netflix)推出的《艾米莉在巴黎》就是這樣一部作品,它的播放量非常可觀,批評者們將這部劇從故事到表現手法批評得體無完膚,它的評分並不高,巴黎這座富有浪漫主義氣息城市並沒有給這部美國人制造的美國網劇增添任何文化底蘊,許多觀衆對它存在的種種缺點直言不諱但同時就是追得停不下來。

年輕樂觀小美女、帥哥、美麗的城市一同構成了當代都市情感小甜劇的核心要素,再加一些獨立女性價值觀、富有挑戰的職場生活以及曲折但總體趨勢明朗的情感故事,就是當下全球小甜劇的整體面貌。

無論是《艾米莉在巴黎》還是諸如《喜歡你》的國產劇,都覆蓋了前述要素。與不斷力求推陳出新的國產劇不同,《艾米莉在巴黎》被詬病的重要原因就在於這部劇其實有點“土”,而像韓國青春浪漫愛情故事一樣,國產劇也在求新的過程中逐漸走進了平臺期,很難再靠新鮮感爲觀衆帶來驚喜並留住觀衆。如果說土到盡頭便是洋,那麼成功又“老土”的《艾米莉在巴黎》未必不能給求新無門的小甜劇一些啓示。

艾米莉在“土”裏

時光倒退二三十年,觀衆很容易在當時以青少年爲主角的美國影視作品裏看到和《艾米莉在巴黎》類似的劇情:一個典型的美國女孩,孤身一人來到完全陌生的城市,雖然面臨這樣那樣的困難,但她勇敢且主動地去擁抱、去融入新的環境,在周遭一種刻薄的人羣中女主角總能碰到一個來自非優勢文化的個體並與之建立一段相見恨晚的友情,女主也能在這個環境中碰到帥氣的男青年並與之展開一段感情,女主角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周圍人認識到自己的價值併成功靠個人的真誠、熱情等美國精神征服了周圍人獲得了成功。

2001年的電影《律政俏佳人》講述的是美國金髮碧眼傻白甜爲了報復曾經的戀人考取哈佛法學院,雖然與周圍文化格格不入,但憑藉個人才智最終在保持個人“美麗”這一特質的基礎上在法庭上獲得了絕對勝利。2001年安妮·海瑟薇主演的《公主日記》講述的是普通美國女孩被證實是某歐洲小國王位繼承人的女兒,平民公主回到自己的國家接受與自己成長經歷截然不同的文化教育,最終靠個人的真誠熱情等美國精神征服了古板的歐洲王室……

將時間線調整到2020,在《艾米莉在巴黎》中看到的仍然是美國青年女員工艾米莉機緣巧合獲得了到法國工作的機會,她不通法語,周圍“尖酸刻薄”的法國同事對她帶有強烈的偏見,最終她憑藉自己的真誠熱情等典型美國精神打動了周圍人並獲得了成功。

《艾米莉在巴黎》被歐洲媒體評論詬病最多的一點就是它淋漓盡致地展示着美國對法國帶有偏見的想象:浪漫風流(且英俊)的法國男人,美味的法國料理,艾菲爾鐵塔與塞納河,高級奢侈品……女主角艾米莉每天穿着新潮的時裝上班,走在風景獨好的城市街頭一面拍照留念,一面不斷展開新的人生,而且還要教育寫得出《第二性》的法國人什麼是真正的尊重女性。從拍攝手法、內容創意到精神理念上,《艾米莉在巴黎》和二十年前的那些小雞電影基本上沒有分別,比起成年的、有一定社會閱歷的觀衆,《艾米莉在巴黎》更像是展示給那些尚未積累旅行歷程的青少年用來滿足異國幻想的東西。

儘管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艾米莉在巴黎》仍然有其可圈可點之處。其一,它把握了播出時機,在因疫情而限制出行自由的全球大背景下,美國女孩無拘無束地在巴黎陽光下約會法國帥哥的浪漫場景無疑因其可行性降低而更添浪漫色彩,對於許多有出行計劃而無法實現的人而言,這種不切實際的想象恰恰滿足了觀衆內心最深處的需要:美食美景、可以在社交平臺上不斷展示的美圖,在異國他鄉邂逅浪漫。既然是美夢何必要求它全然符合現實。

其二,《艾米莉在巴黎》短小精悍、節奏流暢明快,符合快餐文化的需要,單集時長半小時,看過就是看過了,無需動腦無需思考,畫面配色在保證鮮豔的基礎上又足夠和諧,賞心悅目滿足觀衆最淺層的需要。其三,做到了保證人美景美的浪漫感。

能做到後兩點基本保證了《艾米莉在巴黎》成爲一部合格的美國工業流水線快餐文化產品,趕上天時人和,即便“土”了點也不耽誤它走向成功。

國產甜的自我迷失

縱觀近一年來的成功國產小甜劇,它們大多有着和《艾米莉在巴黎》相似的特質:其一,對深刻的社會現實問題沒有什麼指向性,並不可以追求深度、輸出觀點;其二,選角大多過得去,即便不是各個樣貌出衆豔冠羣芳也至少做到了觀衆看着不厭煩;其三,篇幅不長。簡而言之核心特質只有一個:純粹。只有純粹的工業糖精甜度纔夠高,才能滿足觀衆快餐式消費文化產品的需求,而許多影視作品大多在過多的慾望中迷失了自我,獨立女性也要,現實感的職場生活也要,時髦行業時髦概念也要,最終因爲摻雜了過多的成分而損耗了本身的純粹感,同時暴露了對於某些時髦前沿行業調研不足的缺陷,感情線過多被事業線牽涉,事業線也沒有得到和好的表現,人物在兩條並行線索的拉扯下難免出現反覆。

韓國以“販糖”爲本業的電視劇也有同樣的問題,以近期李棟旭主演的《九尾狐傳》爲例,又想要表現男主角對女主角守護周全、甜蜜寵愛,又要爲了迎合當下觀衆對於獨立女性形象的需求,最終出現了女主角設定分裂的問題,一會兒深夜揹着陌生的酒鬼老爺爺走僻靜小路,一會兒當機立斷當着男主角的麪條跳樓並順利完成對男主角的牽制,人物行爲缺乏統一性也就難免淪爲一個工具人。一個發糖用的工具人何談獨立女性呢?

國產劇和韓劇在女主角設定方面往往過分強調她不依賴男人,爲了凸顯她的獨立而孤立角色,這種刻意在土味的《艾米莉在巴黎》中是看不見的,因而它雖然甜得並不出衆卻勝在了甜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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