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哺上半年財報依然大虧,但連虧三年的高端品牌“湊湊”終於盈利了。

| 金梅@紅鑽財經

週末去喫了個呷哺呷哺(以下簡稱呷哺,00520.HK),卻喫出了青春不再的傷感。

服務員的冷眼,讓人感覺自己不是來喫飯的,是來要飯的。以前親民的價格不再,連蔬菜拼盤的菜量也變少了。

自選小料簡陋至極,調料碗極爲油膩,顧客一直在呼喊服務員麻醬沒有了。菜單上的沙茶醬,被告知並不存在。喫不到久違的味道,就點了杯扎啤壓驚,居然喝到濃濃的餿抹布味。心態徹底崩了……

跟以往呷哺門口的大長隊相比,晚飯時間不足三分之一的上座率,讓人不禁惋惜,那個曾經的呷哺去哪了?

打開了美團點評,在裏面果然發現了衆多“志同道合”的抱怨者。更搞笑的是,就這家店對這個服務員的差評居然從2018年就開始了。

在轉型的路上,呷哺公司一路狂奔,呷哺火鍋號稱已經升級到2.0時代,搶佔消費升級的紅利。

主打高端的新品牌湊湊火鍋經歷三年虧損後,從2019年開始扭虧爲盈。呷哺公司最近的股市表現也很亮眼,從3月31日的5.8元半年時間翻倍到11.7元。呷哺的春天彷彿已經到來。

盛名之下,呷哺真的超越自我了麼?翻檯率從7到2.4,標榜對象從麥當勞到星巴克,再到海底撈、優衣庫,呷哺變得越來越面目全非。

01 以珠寶思維做火鍋

1993年來到大陸的中國臺灣商人賀光啓,最初選擇了珠寶生意。在國內外信息不對稱的時代,他的“金鵝珠寶”擁有北京和東莞兩地工廠,在幾百家國營商場銷售專櫃,年銷售額輕鬆達到數億,每天的應收賬款都在800萬元以上。

由於珠寶行業對供應商、成品、運輸、擺放等的管理要求極高,幾乎不容出錯,練就了賀光啓無與倫比的供應鏈管理能力。

隨着時代變遷,面對珠寶行業的下行趨勢,賀光啓開始尋找新標的。日漸博興的餐飲行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彼時,日本流行的一人鍋在中國臺灣遍地開花,賀光啓看到了它在內陸市場的廣闊前景。

這種火鍋乾淨、快速、方便,並且小火鍋的形式決定它的產品標準化程度極高,不需要廚師就能快速上菜,吧檯座位需要的服務員數量也較少,非常有希望做成肯德基、麥當勞這樣的連鎖快餐規模。

呷哺希望把自己打造成“麥當勞”,依靠標準化的輸出來佔領市場。北京成了呷哺夢想開啓的地方。經過2年的後臺設計,1998年,賀光啓在西單開了呷哺的第一家店。

跟傳統餐飲店前店後廠的模式不同,借鑑此前的珠寶行業經驗,他先跑到豐臺區方莊小區租了幾百平方米的地方,成立總公司,辦起了中央工廠。

他們定位快餐,人均消費大概30多元,受衆面很廣。按照珠寶採購的經驗,去尋找最好的牛羊肉、雞蛋、蔬菜的供貨商,並對供應商進行評級管理,對物流庫存信息進行管理,對呷哺來說可謂輕車熟路。

有過幾百家首飾店的開店經驗,呷哺甚至沒有聘請餐飲行業的職業經理人,就靠着珠寶行業的精英,進行了業務模式的平移和改造。

但業務推進並沒有想象的順利,店鋪雖然開起來了,也有標準化的供應鏈系統,但人們對於這種一人食小火鍋的熱情不高,光顧者寥寥。

賀光啓用了“喫30送30”的方式,讓用戶幾乎免費試喫,一邊積攢新店的人氣,一邊完善和標準化自己的服務流程、店面結構、菜品調料口味等等。呷哺按照每年開一兩家店的速度,緩慢擴張。

2003年,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疫情,成了呷哺引爆市場的助推器。疫情之下,人們發現了一人小火鍋安全衛生,低廉的價格受到學生等羣體的追捧。呷哺開始爆發式增長,2007年所有呷哺餐廳的門口都排起了長隊。

彼時北京快餐連鎖店面最多的是肯德基,賀光啓定下了“在中國的每座城市都比肯德基多一個店面”的雄心壯志,立志成爲中國最大的速食品牌。

2008年,呷哺的目標打動了英聯私募股權投資公司,它決定以5000萬美元控股呷哺。64家直營店的呷哺,與資本方一拍即合,呷哺開始狂奔。

很快呷哺在北京的門店數量就超越麥當勞、吉野家,僅次於肯德基。呷哺彼時的翻檯率達到一天7次,幾乎是火鍋行業之最。北京之外,在天津,呷哺同樣走得順風順水,遍地開花。

賀光啓說,“我們第一場戰役是北京、天津。上海周邊要輻射6個省級市場,整個區域希望未來能達到1000多家店。”2010年9月,呷哺正式開進上海。呷哺規劃在佔領一線城市後,逐漸向二三線城市輻射,加速店鋪佈局。

在成熟供應鏈的支撐下,呷哺的擴張快速穩健。2011年呷哺營收9.97億元,2013年增至18.90億元,複合年增長率爲37.7%;純利由2011年的7600萬元增至1.41億元,複合年增長率爲36.4%。

2014年12月17日,呷哺公司在香港主板上市,成爲快食火鍋第一股,彼時公司的餐廳總數達到420多家。

上市之後公司營收依然節節升高,2014-2017年分別爲22.02億元、24.25億元、27.58億元和36.64億元,並且利潤也保持了良好的增長態勢,分別實現淨利潤1.41億元、2.63億元、3.68億元和4.20億元。呷哺逐漸步入巔峯狀態。

02 火鍋的快餐之殤

火鍋在標準化上有着天然的優勢,但這種頗有文化特色的飲食方式也有清晰可見的短板。跟漢堡薯條可樂拿了就走、可以快速喫完不同,火鍋幾乎只能堂食,而且食用時間相對較長。

一天7次的翻檯率幾乎很難突破,但呷哺的人均消費僅爲30多元,因此呷哺的坪效(每坪的面積可以產出多少營業額)比較低。

與海底撈人均一百多的消費相比,呷哺的賺錢能力弱了很多。單店盈利能力恆定的情況下,不斷的開新店是提升利潤的不二之選。

2015年開始,中國餐飲行業以高於GDP增速的方式高速發展,呷哺藉機再次加速狂奔。2016年,呷哺還只有553間門店,到2019年僅3年時間,就新開402間門店。

隨着店鋪猛增,對呷哺系統能力的考驗越來越大。首先,系統要能負擔的過來大量的訂貨;其次,對訂貨週期、存貨週轉、配送的能力,都是巨大的考驗。但對呷哺而言更難的還是人員管理。

比如總部要求袋裝調料24小時必須銷燬,真正實施起來難度非常大。在思想上和行動上保持員工的步調統一絕非易事,肯德基、麥當勞的人才被引入呷哺,來解決這些管理問題。

行業火熱,分食者衆,也是必然。海底撈的逆天服務在不斷刷屏,九毛九的太二酸菜魚火鍋、慫火鍋、新辣道魚火鍋、小龍坎一衆火鍋鋪天蓋地而來,呷哺的處境更加艱難。

房租人工成本飛昇,呷哺微薄的利潤空間開始被蠶食。隨着一人食小火鍋熱潮的退卻,呷哺的問題,不只是加速奔跑就可以解決的了。

賀光啓感覺是時候開啓一場自我革命了。

2016年,呷哺推出高端品牌湊湊,客單價與海底撈相仿。在消費升級的風潮之下,呷哺火鍋也開啓了升級的道路。

2017年6月,賀光啓在上海宣佈呷哺從“快餐”轉型“輕正餐”,以“火鍋+茶飲”組合來打造“火鍋界中的星巴克”。呷哺開啓了2.0版本。

2.0版本的呷哺餐廳大幅減少了一人吧檯式座位,增加二人、四人桌位,產品線增加,由包裝小料變爲小料臺,增加臺式茶鋪,餐廳環境變爲新中式禪風,除此之外,呷哺並沒有太大變化。

但呷哺的人均消費從2016年的47.3元,升至2019年的57.4元。升級之後,顧客要喫飽喫好需要60-80元。

此前一頓快餐價錢就可以搞定的火鍋,如今要花掉2個麥當勞/肯德基套餐的價格。一個快餐套餐的價格30元,用戶的決策成本極低,選擇頻率也會隨之增高。

提價之後,它成了人們需要過腦子思考的“正餐”。價格敏感的學生用戶,很容易流失掉。而且作爲正餐環境體驗更佳的選擇很多,呷哺被拋棄的機會大大增加。更何況,此前呷哺的低廉價格印象,難免讓用戶覺得提價之後的呷哺“不值”。

2016年至今這4年,呷哺的翻座率逐漸降低,分別是3.2、3.1、2.8、2.4。已經低於火鍋行業平均翻檯率水平2.5。對比之下,海底撈的翻檯率卻基本穩定在5的水平。

連續三年虧損的高端品牌湊湊,在2019年終於實現了盈利,但由於其在營收中佔比較小,並無法扭轉呷哺公司的整體頹勢。2019年,呷哺的客單價在漲,但營收較2018年同比減少1.9%,近4年首次出現下滑。

呷哺到底在爲誰服務?拋棄了大衆市場的呷哺,失去肥沃土壤,到底還能生長多久?這是個致命的問題。但賀光啓不以爲然,他說:“一切都很正常,(升級)這需要一個過程。”

03 迷失的呷哺呷哺

2020年疫情之下,爲呷哺公司的營收收窄提供了非常充分的市場理由。但簡單梳理其之前的財務數字不難發現,即便沒有疫情,呷哺公司也很難挽回頹勢。疫情反而成了呷哺公司的遮羞布。

湊湊接棒了呷哺火鍋的昔日火熱,繼續開始排隊了。但“二孩”湊湊在紛亂的火鍋市場,沒有什麼獨特的記憶點,熱度到底能持續多久是個未知數。

由於它跟呷哺2.0在裝修、口味、供應鏈上的近似性,一方面容易讓用戶產生不划算的感覺,另一方面,也更容易讓大衆產生審美疲勞。

二孩前途未卜,大孩呷哺的問題已經日漸突出。

呷哺2.0座位佈局的改變,意味着服務難度的增加。此前顧客圍着服務員,服務員可以快速高頻達到用戶。但座位一旦分開,就變成了服務員圍着散座的用戶跑,服務難度幾何倍數的增加。

在服務員數量不做巨大擴容的情況下,服務員會變得極度疲憊,對用戶的要求滿足必然滯後。客單價提高了的呷哺,在形式上越像海底撈,越會加大用戶對服務的期待與不滿,形成惡性循環。

開篇時筆者遇到的服務員,保持傲慢的服務兩年,卻依然繼續持續釋放差評素材,不得不讓人對呷哺的管理能力畫了個問號。

某店店長告訴筆者,因爲店內工作強度太大,所以年輕人根本不願意來,即便來了也留不住。有媒體做過對比,呷哺員工的工資水平和職業發展預期遠低於海底撈。呷哺依然保持着公司直營,這些問題其實正是企業管理和文化的縮影。

呷哺近年來最大的危機發生在2018年,山東一名孕婦在火鍋裏喫出一隻老鼠,交涉中其中一名店員稱:“擔心孩子的話,給你兩萬把孩子打了”。

盤點呷哺的餐廳在美團上的評分,4.0-5.0分的區間波動極大,跟海底撈4.5-5.0範圍的評分差距還是比較大的。差評主要的吐槽對象就在服務上。

做珠寶出身的賀光啓,也許沒有深刻地意識到珠寶導購和店鋪服務員之間的巨大差異,而未能真正找到適合他們的文化。

其實員工的態度問題不僅出現在呷哺,湊湊的店鋪評價分數兩極化也很嚴重。湊湊低分店鋪的吐槽對象主要也是態度很差的員工,或者留着位置卻讓用戶排隊的前臺經理。

無論是麥當勞還是海底撈,好的服務都是來自於細緻的制度+凝聚力的文化+周到的保障。呷哺和湊湊店鋪點評的兩極化,是因爲不同的店長帶來不同的管理,制度、文化不完備,人治大於法治,公司對結果管控就無計可施。

曾經的小肥羊在急速的加盟擴張中,管控力下降神話不再。今天,呷哺雖然牢牢把控着店鋪的直營權,但市場競爭異常激烈,長此以往,呷哺依然可能重蹈小肥羊的覆轍。

更爲棘手的是,撐起呷哺的支柱正在倒塌。

對於呷哺消費升級的這步棋,市場出現了諸多質疑。肯德基、麥當勞也在不斷做提升,但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快餐的定位,每一次提價都相當謹慎。

對比之下,呷哺的升級簡直是脫胎換骨。呷哺要服務年輕人,但年輕人到底有沒有呷哺想象的那麼價格不敏感,是呷哺需要深思的。

2016年,呷哺一面說着要做“優衣庫”,強化舒適感和高性價比,一面丟掉了高性價比形象。呷哺有的店面的確裝修升級了,但大部分店面並無變化,價格卻升高了,這無疑消耗了轉型中呷哺的市場印象。

目前從價格上看,呷哺性價比和定位都比較尷尬,並配不上服裝界的優衣庫的稱號,即便轉型成功頂多是個無印良品。無印良品近年的窘迫,呷哺還是要警惕。

更糟糕的是,跟海底撈遍地開花不同,呷哺品牌的市場佈局還極不均衡。在上海甚至更廣大的南方市場,對呷哺這種“北京味”還不太買單。

在低線城市,呷哺的品牌號召力較弱,想要繼續開疆拓土並不容易。外患之下,內憂又起,近兩年呷哺幾大高管的變動,也讓市場爲它捏了把汗。

二十多年,呷哺想着成爲肯德基、麥當勞、星巴克、海底撈,想着成爲優衣庫,不斷轉變自身定位的呷哺最後到底成了誰?會不會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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