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籍的一首抒情詩,被情僧蘇曼殊化用後成男女分手金句,流傳千古
在中國歷史上,不乏那樣一些驚才絕豔的“情僧”,一生在禪壇與情愛間輾轉,寫下了許多動人心絃的作品。
中國近代史上的一大奇才蘇曼殊,就是如此。
他曾經三次剃度爲僧,又三次還俗,欲投身佛門,又放不下人間情愛。
據說他曾爲自己鍾愛的歌伎百助楓子,寫下《本事詩》十首,其中一首寫道:
烏舍凌波肌似雪,親持紅葉索題詩。
還卿一鉢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
有情的淚,只能作無情解,恨只恨我們的相逢來得太遲,說盡了世間不得相守癡情兒女的無奈與悲慼。
“恨不相逢未剃時”這一句,其實正是化用唐代詩人張籍《節婦吟》裏的“恨不相逢未嫁時”,全詩如下: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這首詩通篇採用比興手法,表面上是寫男女愛情間的糾葛,實質上卻是一首政治抒情詩。
詩的作者張籍,是韓愈的大弟子。在當時,藩鎮割據成爲中唐的一大難題。
李師道時任藩鎮之一的平盧淄青節度使,他看中了張籍的才華,於是刻意拉攏。而張籍不爲所動,寫下了這首《節婦吟》,以表明自己維護國家統一的堅貞立場。
有趣的是,他的這種拒絕的態度,是藉着一位忠於丈夫的妻子之口說出。通篇以女子的口吻講述。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女子對追求她的男子說:你明知我已經有了丈夫,還偏要送給我一對明珠。話語中隱含譴責之意。
接下來詩句一轉,我雖知道你的這種行爲不合乎禮法,卻仍舊十分感激你的纏綿情誼,把明珠系在了我的紅羅短衫上。
寫到這裏,女子的態度似乎傾向於這個追求她的男子。其實不然,前面的“揚”恰是爲了後面的“抑”。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接下來,女子對男子說:
我家的高樓就連着皇家的花園,我的丈夫拿着長戟在皇宮裏值班。我知道你待我一片赤誠真心,可我早已立下誓言,此生要與我的丈夫一起,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結尾兩句以深情結語,歸還你的明珠時我的兩眼熱淚漣漣,恨只恨沒能在未嫁之前遇到你。
即便那男子對女子亦是一往情深,可女子終究還是守住了自己的堅貞。
張籍在這首詩裏,正是把自己比作“妾”,把李師道比作“君”,以一種含蓄委婉的手法,對李師道的拉攏作了拒絕。
“明珠”指的便是常人求之不得的榮華利祿、功名富貴,是李師道拉攏文人的手段。“良人”則指唐王朝。
而詩人卻說,縱使你送我的明珠如何珍貴奪目,我作爲唐王朝的士大夫,始終要同國家共患難,維護國家的統一。
這種巧妙的比興手法,最終既表明了詩人的態度,又不致得罪炙手可熱的藩鎮高官,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同時從詩歌層面上,以男女情事來隱喻政治,表明志向,既延續了《離騷》“香草美人”的傳統,也使整首詩委婉曲折,別是一種動人。
而“恨不相逢未嫁時”這一名句,在一千多年以後,本來的含義早已改變,轉而成爲世間男女分手金句。
愛情,是人類永恆的命題。
“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世間多的是有情人,卻並非每一對都能得成比目、終成眷屬。
更多的,是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就像席慕蓉在一首名爲《蓮的心事》的小詩裏所寫的:
在芬芳的笑靨之後
誰人知我蓮的心事
無緣的你啊
不是來得太早
就是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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