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慄光明

北京佑安醫院普通外科中心主任,肝移植中心主任。

中華醫學會外科學分會手術學組委員,中華醫學會移植學分會感染學組委員,中國醫師協會外科醫師分會肝臟醫師委員會委員,中國醫師協會肝癌專業委員會常委,中國醫師協會外科醫師分會MDT專委會常委,北京醫學會腫瘤學分會委員,北京醫學會器官移植分會委員,北京醫師協會器官移植專家委員會委員,北京中西醫結合協會外科分會委員兼祕書,中國醫促會肝臟腫瘤分會常委兼祕書,中國醫促會結直腸肝轉移腫瘤分會常委,海峽兩岸胰腺癌專家委員會委員,中華肝膽外科雜誌、中華肝臟外科手術學雜誌、器官移植雜誌、中華移植雜誌等雜誌編委、中國醫促會腔鏡內鏡分會委員。

這是一個關乎施與受的故事

北京佑安醫院的手術室裏,一位因腦梗去世的男子捐獻了自己的肝臟;冰塊和灌注液的低溫保護,僅能爲肝臟爭取12小時的時間;捐獻者的肝臟,即將移植進一位肝硬化晚期患者的體內;北京佑安醫院肝移植中心主任慄光明,將負責打開“生門”。

移植手術,被譽爲20世紀最偉大的醫學創造。它可以讓一個生命與另一個生命,產生奇異的鏈接,讓本已被宣判死刑的患者,重獲繼續前行的機會。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獲得這份幸運。事實上,在今天的世界範圍內,可供移植的人體器官數量依然非常有限。器官供給,成爲最難突破的掣肘因素。

截止目前,北京佑安醫院共完成了319例器官捐獻,捐獻大器官958個,其中肝臟307個。這並不是一組樂觀的數字。

在亦步亦趨的生命接力背後,故事常伴隨着愁雲慘霧。

13牀與14牀

這裏是北京佑安醫院重症ICU。同一病房的13牀患者,因爲等到了捐獻的肝臟獲得了重生的機會,而在他之前,同樣擁有移植機會的14牀患者,卻因爲捐獻者器官質量不合格,痛失生機。僅兩天後,因爲肝衰竭去世。

而這,是北京佑安醫院肝移植中心主任慄光明,每個月都不得不面對的無奈......

“我們國家是一個肝病大國,肝病患者太多了。你們拍攝的這段時間能看到,一位患者通過肝移植手段他就活了,另外一位患者,沒等到肝源,他就去世了。這種事情我們每個月都能看到。”

“今年,我們完成了125例移植手術,到目前爲止,圍手術期死亡的就有三例。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患者和家屬冒了很大風險,花了很多錢,最後人沒有救過來。這真的不是說所有的手術,都能夠百分之百成功,這種事情每年一定還會重複,但是不能因爲有了困難,有了失敗,就沒人做這事。”

據衛生部統計數據顯示,中國每年約有100萬器官衰竭患者,其中60萬人急需器官移植以拯救生命,但最終能獲得移植機會的僅有1萬人左右。

自2015年1月1日起,我國全面禁止死囚器官移植,使得公民自願捐獻成爲器官移植唯一合法來源。

“肝臟移植是一個里程碑似的手術。什麼是21世紀外科的方向?大的就是器官移植,小的就是微創外科。這是以後醫學未來發展的方向,但是在沒有器官移植之前,很多病人都是沒有辦法的,就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世。”——慄光明

1977-1983年,中國開始了肝臟移植的第一個嘗試,6年共實施57例手術,其中54例爲晚期肝癌患者,但因爲受到免疫抑制藥物、器官保存液和相關技術等因素的制約,90%的患者在術中或者術後3個月死亡,最長的患者存活了264天;

1989年新型免疫抑制劑普樂可覆成功應用於臨牀,成爲肝移植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使肝移植患者有了一種強有力的免疫抑制劑;

1991-1998年,我國共施行肝臟移植78例,同時開始出現長期存活的病例。

生命重啓——以我餘溫,暖你餘生

這個身材嬌小的姑娘叫芳芳,罹患肝硬化合並門靜脈高壓症,來到北京佑安醫院時已被下達病危通知書。她從未曾想到,生命就這樣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而“換肝”二字,將成爲生與死的終極懸念。

但是這一刻,醫院並沒有可供移植的肝源。

芳芳的家人,正在考慮捐獻部分肝臟。

不敢說幸或不幸。距北京佑安醫院30公里,一位患者突發腦溢血,已失去救治希望。在判定爲腦死亡後,家屬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捐出親人的器官。

轉運過程中必須保證腦死亡捐獻者,身體各項器官運轉正常。因此,每一輛救護車必須配備呼吸機、監護儀、微量注射泵、氧氣瓶、血壓儀,另外還需要有至少一名專業ICU醫生,一路監護。

晚上九點,捐獻者被轉運至北京佑安醫院。

經過一夜的器官功能維護和肝穿刺檢測,不出意外的話,這位不幸患者的肝臟,將被移植進芳芳的體內。

一場生命的接力即將開始

手術室內,隨着捐獻者的血壓變成了一條直線,生命的接力便開始了。

捐獻者的“遺物”不多,一個肝臟、兩個腎臟、一對眼角膜,是其中的巨大組成部分。

隨後,這些器官將會根據配型結果和疾病輕重,評分進行分配,提供給五位新的患者。

芳芳是幸運的,在最後一刻等到了“肝源”。但您可能並不知道,肝臟在體外的活性,只能維持12個小時,取出就意味着,肝臟進入了“存活”倒計時階段,而時間的限制,也同時成爲供體器官短缺危機的一大原因。

打開芳芳的腹腔後,在場所有醫生都發出了驚歎。他們看到的,是一顆罕見的,被撐大了十倍的巨大脾臟。這是由於芳芳的門靜脈高壓,使得肝臟血液迴流受阻,大量血液湧入並淤積在脾臟所致。而這個被撐大的脾臟,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破裂”。慄光明,只能選擇立刻摘除這顆巨大的脾臟。

摘除芳芳脾臟之後,肝移植手術即將正式開始,第一步,就是高難動作。慄光明要建立一支通暢的、可供移植使用的血管,確保芳芳的血液能夠順利流入移植進體內的陌生肝臟。而這根血管就是芳芳的門靜脈。但現在,這條重要的“通路”卻因爲血栓導致堵塞,慄光明必須立刻清除。

通路被打開,在慄光明準備摘除芳芳肝臟的時候,卻發現,芳芳門靜脈的血流不好,這就意味着,即使捐獻者的肝臟移植到芳芳體內,也不能發揮任何作用。情況緊急,慄光明想到一個辦法,利用捐獻者肝臟上的血管,人爲製作一條通路,搭建在芳芳的曲張血管和門靜脈上,用來增加肝臟血流。

手術室內,肝移植中心的血管專家也趕來協助。但大家所共同期待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壞消息接踵而至,捐獻者的血管裏,也出現了斑塊,這又是一條不合格的血管!慄光明再沒有第二個選擇了,他只能孤注一擲,用這條血管進行斑塊剝離。而此時芳芳的腹腔,還在不地地往外滲血。

漫長的30分鐘過後,“橋樑”血管中的斑塊,被成功切除。沒有絲毫的喘息,慄光明開始進行血管搭橋。手術進入到最後一步……一個活性減弱的肝臟,要進入到一個陌生人的體內,它能否擔負起原本肝臟的功能?一切都是未知。

七小時後,移植進芳芳體內的陌生肝臟,從暗棕色變爲鮮紅色。芳芳的膽囊也開始流出了金黃色的膽汁,手術終於成功了!

陌生肝臟的餘溫,將溫暖芳芳的餘生。

“並不知道誰給了自己重生的機會,但我將更加熱愛生活,熱愛生命,我要加油。”——芳芳

分配生命,共享希望

慄光明所從事的器官移植工作,在上個世紀下半葉由歐美國家引進中國。目前已成爲一種成熟的臨牀技術,挽救了大量器官功能衰竭患者的生命。然而器官的捐獻與分配,涉及諸如文化、傳統、倫理、法制等深層次的社會問題,建立一個符合國情和倫理道德的公民器官捐獻體系,是幾代中國器官移植醫生的夢想。爲了這個夢想,2019年5月,52歲的慄光明選擇跳槽來到北京佑安醫院。

“我印象特別深的就是,當時2019年,應該我是5月5號上班的,4號的時候,我們金院長說,慄大夫你來上班來,我記得我5號還發了一個朋友圈。我是叫正青春再出發,現在世界衛生組織說,65歲以下都是青年人。

“我在山西農村長大,從小就立志要學醫。高考當時報志願,我只報了臨牀醫學,下面還寫了一個不服從分配。什麼意思,就是說,我要上就上臨牀醫學系,要麼我就不上。可能是執着吧,就是想做的一個事情,總是希望能給他做成去,會老開玩笑,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想,多多努力”——慄光明

2006年,中國第一部關於器官移植的行政法規《人體器官移植技術臨牀應用管理暫行規定》出臺。2009年,中國開始建立公民自願捐獻體系。截止2019年,中國已實現公民逝世後自願捐獻2.7萬例,捐獻大器官7.8萬個 。

“他們留下了身體的一部分,拯救的卻是某個人的一生,在死亡留給人們最狹小的可能性空間時,依然有人努力爲別人留下生存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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