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世紀初期,東亞地區崛起了一個戰力極其強勁的軍事集團。8年滅遼、2年滅北宋,這就是被稱爲女真人的漁獵民族所創造的戰爭奇蹟。巧合的是,這兩個東亞帝國都未徹底滅亡。遼朝宗室逃了一個耶律大石,他帶着殘兵敗將一路西進,征服了今新疆以及中亞的大部分地區,建立了鼎盛一時的西遼帝國;宋朝宗室逃了一個康王趙構,他的軍事指揮能力雖然遠遜於耶律大石,但依靠忠心宋室的文臣武將,他最終還是繼承了北宋的衣鉢,建立了南宋政權。不久,趙構逃到江南一帶,遂與金朝形成了南北對峙的格局。總結東晉南北朝的歷史經驗,北方的遊牧政權若想南下攻滅南方的農耕政權,進兵路線無外乎三條,即江淮、荊襄、川陝。不過,由於江淮一帶縱橫的河流湖泊以及長江天塹的阻隔,長於野戰、拙於水陣的女真騎兵並未在江南取得長足的進展。在1129年,金軍名將兀朮甚至還被韓世忠率領的八千水兵堵截在黃天蕩長達20多天。這時,西北戰事膠着,金朝遂將中原地區的金軍主力轉移到了陝西,企圖聯合奮戰陝西的金朝東路軍,實現完顏宗翰所制定的經略川陝,以包抄南宋的大迂迴進兵計劃。

金軍“搜山檢海”捉趙構

1130年9月,金軍於富平之戰擊潰宋軍主力。可正當他們乘勝推進至川陝邊境時,卻遭到了宋將吳階的強力阻擊。在仙人關之戰以及和尚原之戰中,宋軍依仗地形險峻以及強弓硬弩打得金軍慘敗而逃。西線戰事不利,東線戰場也敗報頻傳。史料記載,負責東線戰場的是劉豫的僞齊傀儡政權,這支由鄉兵組成的武裝部隊戰力低劣不堪,他們在襄陽六郡遭到了岳飛的迎頭痛擊。

令人不解的是,金軍在秦嶺至淮河一線接連遭受慘重的折損後,並沒有調集兵力反擊,而是於1135年派使者和南宋達成了合議。探索原因,一是因爲金朝疆域擴展得過於迅猛引起的“消化不良”;二是因爲金太宗吳乞買病亡後,剛剛上臺的16歲熙宗鎮不住國內自阿骨打時代便手握重兵的軍政大佬,故而需要一段時間來掃除執政障礙。實際上,還有一個不被注意的原因:女真族精銳的不斷南調給金朝北部國防留下了軍事真空,活躍於此區域的蒙古諸部趁機壯大了實力,並開始頻繁發兵襲擾金朝邊境。於是,在南宋政府的半官方年報的《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以及金朝史料《完顏希尹神道碑》裏都留下了這麼一則信息:1135年冬蒙古人犯境,金熙宗遣太師領三省事宗磐、尚書左丞相完顏希尹統兵破之,大獲其牲畜。

宗磐即完顏宗磐,他是金太宗吳乞買的長子。在金朝初期,最高權力之間的交接奉行的是兄終弟及制。按照此制度,吳乞買死後應該傳給他的小弟完顏斜也。但斜也早亡,這就讓吳乞買產生了傳位於宗磐的念頭。誰知,還沒等吳乞買付諸實施,手握重兵的太祖系宗幹集團和一手炮製“靖難之變”的宗翰集團竟聯手推薦了完顏阿骨打的嫡長孫熙宗繼承皇位。後來,爲了平衡宗磐怒氣,熙宗先是尊其爲“國論忽魯勃極烈”,使其成爲了金帝國的第二號人物,隨後又尊其爲三公之首的太師。完顏希尹呢?肯定地說,此人才敢比之宗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但是完顏阿骨打起兵時的重要謀士及屢立戰功的宿將,還是女真文字的創造者。委派這兩位權臣領兵平叛,由此可見蒙古人給金朝邊境造成了多大的軍事壓力。那麼,取勝之後又該如何消除這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遊牧民族之威脅呢?經過一番權衡,金朝統治者改變了單純用武力剿殺的策略,而是用起了歷朝歷代都屢試不爽的“以夷制夷”之策,即鼓動塔塔兒人對蒙古部發動攻擊。

金朝的情報頗爲準確,他們物色的代理者塔塔兒人不但是個實力雄厚的大部落,還和蒙古部有解不開的仇怨。據《新元史》記載,塔塔兒部曾和弘吉剌部有過醫療糾紛,原因是弘吉剌部的一位貴族被塔塔兒部的巫醫診斷後,不效而卒。患者家屬聞訊悲痛欲絕,竟執殺了巫醫。當時的草原牧民素信薩滿教,巫醫的地位很高,弘吉剌部殺了塔塔兒部的巫醫,其族人怎肯善罷甘休。於是,塔塔兒人遂糾合兵馬與弘吉剌部展開了混戰。

巧就巧在這裏,這位死去的弘吉剌貴族是蒙古大汗的小舅子,而這位蒙古大汗就是惹得金朝派出兩大重臣合力對付的合不勒汗。不過,此時合不勒汗已死,執蒙古部牛耳的是他的從弟俺巴孩汗。俺巴孩汗知道金朝是草原諸部最大的敵人,所以他不願將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謂的內耗中。爲了平息這場糾紛,俺巴孩汗提出了一個辦法來結束戰爭: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塔塔兒貴族。後來,爲了表達誠意,俺巴孩汗還帶着禮品親自護送女兒出嫁到塔塔兒部。沒想到,狡詐的塔塔兒人卻在半路將俺巴孩汗劫持,並轉手送給了金朝人。兩方拉鋸了許久,如今終於獲得了蒙古部的魁首,金朝人想也沒想,乾脆利落地就將俺巴孩汗釘死在了木驢上。據記載,俺巴孩汗臨死前讓人帶了這麼一句話給兒子及族人,“所有蒙古的子孫,就是挽弓把自己的五個手指甲都磨掉了,把十個手指都磨壞了,也要給我報仇。”

如他所言,繼他之後執掌蒙古軍權的忽圖剌汗秉承叔父遺言,對金朝邊境發動了前所未有的反擊,把金朝人攪得煩躁不已。無法,金熙宗只好調來了金兀朮。沒成想,這位在中原戰場勝多敗少的金朝名將對蒙古人忽聚忽散的戰術一籌莫展,最後只能派出使者與之議和。1147年,金朝徹底放棄克魯倫河以北的27個團寨,將邊防線撤到了大興安嶺。

打服了金朝人,忽剌圖汗馬上調轉槍口對準了塔塔兒人,並對其一連發動了十三次大規模進攻。在這期間,一位名爲也速該的蒙古勇士由於作戰彪悍,很快便成了僅次於其叔父忽圖剌汗的第二號人物。1162年,即南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也速該再次對塔塔兒部發動了攻擊。這一次,他生擒了敵軍陣營中最勇猛一員戰將,他的名字叫鐵木真。恰在此時,也速該的妻子柯額倫誕下了一名男嬰。蒙古人有個古老的習俗,那就是用自己的仇人或剛剛消滅的強敵來命名親生兒子,藉此希望將敵人的勇猛威武,傳遞給自己的兒子以及後世子孫,也速該也是這麼做的。也正是這個名爲鐵木真的初生嬰兒,日後不但給其先祖俺巴孩汗報了一箭之仇,還用戰馬和彎刀打遍了歐亞大陸,創造了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蒙古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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