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查理·考夫曼,你也許會先想到那部中譯片名爛到極致但電影本身也是好到極致的《暖暖內含光》,或是用後設玩弄編劇這個概念玩得爐火純青的《改編劇本》,當然還有他自己執導絢麗極簡的處女作《紐約提喻法》。

這樣一個知名的編劇和導演,今年七月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特別提及原創題材在好萊塢已經不如往日容易開拍。

考夫曼的作品以實驗性強大著稱,在他職涯的早期他還可以執行大膽的劇本創意,但2008年後產業劇烈改變(對,就是《蝙蝠俠:黑暗騎士》和《鋼鐵俠》大火的那年),片廠開始停止拍攝電影而不斷生產大片。

身爲影迷,光憑能夠看見《我想結束這一切》這部影片,就該感激涕零。

雖然片中復古而詭異的質感、迷離的色調、細緻的環境混音,在大銀幕看可能會有更深刻的感受,但在特殊的此刻,也許不該強求太多了。

切身體會的久違之作

《我想結束這一切》是他睽違五年推出的自編自導作。

查理·考夫曼認爲:這故事最吸引我的是它涉及超越理性能理解的部分。

而在他改編的劇本里就展現出“是寂寞、無能爲力的感受,以及無盡的悔恨”,這裏也透露出這部電影與衆不同的特點。

演員陣容就不做太多介紹,但導演兼編劇查理考夫曼一向以詭異燒腦的故事做獨門招牌,他曾經三度奪得英國學院最佳劇本獎,當中以榮獲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的《暖暖內含光》最廣爲人知,累積左不少死忠影迷。

《我想結束這一切》中挑梁主演的是近年來急速竄紅國際影壇的女演員傑西·巴克利,坊間傳說她在導演海選時擊敗飾演《驚奇隊長》的奧斯卡影后布麗·拉爾森奪得此角色,男主角是曾演出《愛爾蘭人》的男演員傑西·普萊蒙。

考夫曼說:一開始我以爲這部電影拍起來很簡單,因爲場景就只是一部車、一間農舍,沒想到實際結果卻非常、非常複雜!

考夫曼爲了創造出曲折離奇的超現實感,特別找來《哈利波特》美術團隊打造出風格突出的場景,從拍攝背景的牆紙到晚宴戲的檯布,都散發出日常卻詭異的風格,反映出角色心中扭曲、歪斜的記憶與投射,爲電影增添十足的驚悚氛圍。

考夫曼還透露:內部試片結束後,每個人看完出來都有截然不同的感想。

有人驚魂未定地大叫:我需要重新檢視我的人生!

傑西·巴克利也表示: 讀完劇本就讓我懷疑人生,讓我感到非常害怕......

可見該片帶來的震撼衝擊。

考夫曼改編自加拿大作家伊恩·裏德的同名小說《我想結束這一切》,再度以一個表面的懸疑式的愛情故事作包裝,展現了一個孤獨者的喪歌。

爲免劇透,劇情姑且不詳述,只略爲介紹故事框架。

《我想結束這一切》由兩組看似平衡發展、互不交集的脈絡開展故事:

脈絡一:一名才情洋溢的女生,於片頭直言“我想結束這一切”,似乎有意揮別相戀才幾星期的男朋友傑克,但轉個頭她卻又不由自主地隨對方上車,出發拜訪其遠居鄉下農場的雙親,並於飯局間與此家庭展開一段詭異對話。當兩人離家後,又遇上其他意外,繞道至雪地的神祕便利商店和受困於某所廢棄的高中,前路未明。

脈絡二:當女主角無從脫身時,電影鏡頭又不時穿插另一場景,展示一名年老校工寂寥地看電視、喫早餐,獨自遊走於校園中清潔打掃,全日無人理會的情況。兩條奇怪的脈絡,不期然使觀衆萌生大堆問號。

恐怖與驚悚感急劇上升

前面我承認看得很枯燥想睡覺,故事到達情節中盤開始好轉,雖然懊惱發現,前面大量鋪墊並無太大作用,只不過是人物形象建立與作者的智性遊戲。

當兩人終於抵達傑克的老家時,使人不適的氣氛開始層層疊加。

固然,小說無法如同電影般利用鏡頭、快速剪接與分鏡頭等來營造恐怖感,但小說能利用的技法是全然純粹的第一人稱,把鏡頭完全鎖定在露西的心理與眼前。“現在,我在這裏、在這樣的光線之下,我更加清楚這棟房子有多暗。我一關上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牙齒裏的那塊指甲弄鬆,吐到手裏。”

而在傑克老家中的其他人物透過她的想像與猜測,鬼影幢幢地無所不在,忽遠忽近。從這裏開始,小說的恐怖感一口氣地提升上去,直到最後的解謎部分一口氣爆發。

在故事終盤部分,傑克經常走出視野範圍,神祕人亦潛伏在暗處窺視女主角,他們在凌晨到達了學校,那如同迷宮的環境營造着可怖的無力感。

如同電影《閃靈》,轉角時可能什麼都沒有,又可能出現一些物件,無論有無,都能引起驚恐。在極端無力的狀態下,一張海報、一個水桶、一臺攝影機都彷彿是對主角不利的。

最後,線索全部歸一,宣示一切都只不過是主角的腦內想像,他是個精神分裂的老校工。

露西與傑克都是腦內劇場,老人幻想一段熱烈而智性的戀情以支撐他的日常生活,不致被無聊壓倒。

此前出現過的對白和畫面,其實都是假象。整個故事,他們存在的世界,都是覆蓋在真實層之上的想像世界,一場主體調位的“莊周之夢”。

而這個夢境一旦被戳破,老校工察覺自己如此悲哀且孤獨,老無所依,唯有決定終結自己的生命,用鐵製衣架將自己狠狠戳死。

《我想結束這一切》絕對不是一部好懂的片。

當然這和《信條》那種燒腦完全不同類型,諾蘭的電影基本上是以科幻概念包裝固定劇情,看懂敘事手法之後就不難理解。

而《我想結束這一切》的腦洞則是基於概念本身的,每個人都可能從他層層疊疊的隱喻裏看出不一樣的東西。

考夫曼自己則說,這部片是《驚魂記》遇上《搏擊俱樂部》。

《我想結束這一切》的謎底的確和《搏擊俱樂部》相似,但考夫曼在片中埋下的線索很模糊,而且沒有真正正面對決的場景讓觀衆恍然大悟;更顯晦澀的是,電影開頭我們便以女主角的思緒進行理解,但她是個不可靠的敘事者——這個故事甚至並不屬於她。

那麼這是誰的故事呢?是那位年邁的學校工友的,也就是傑克。在爸媽屋子裏那場詭異至極的晚餐中,傑克提及了對自己的評語:

他不想要被獎勵勤勉,因爲那表示他不夠聰明。

這個自卑的、深受原生家庭和人際關係困擾的男人創造出了一個他可以帶回家見父母的交往對象,而這個女孩摻雜着他在大衆媒體上觀察到的女性拼貼而成,所以她可能是畫家、物理學家、詩人、老人研究者或是服務生(這些職業也可能是傑克對自己的期待,我們其實並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她時常稱讚傑克聰明好學、敏感貼心,還願意在酒吧主動和他搭話。

在車上那些沒完沒了的對話——談詩、談散文、談電影就是不談彼此之中,女主角常會閃過“我想結束這一切”的念頭,又或是她不停的要求要離開傑克家,暗示着他其實想離開這樣的妄想,但又不願意讓腦中唯一肯在乎他的女孩離開。

考夫曼在訪談中指出,雖然女主角並不是一個真實的人物,但他儘可能還是想給予她血肉,讓傑克即使在他的妄想裏,也沒辦法總是得到他想要的。

在詭異的晚餐裏,女主角目擊了傑克父親、母親還有狗狗生命中的不同階段。

考夫曼說,這是因爲傑克不知道要把她放在自己人生的哪個階段裏,因爲他對自己的人生基本上也毫無掌握。

我自己看到這段時,有點想起《2001太空漫遊》,房子裏壓縮了生命歷程的各個版本,而我們跟着女主角的眼睛,看見的其實是傑克。

這裏其實給出了相當多的暗示,但當下其實我想的是時間上的弔詭而不是心靈上的。牆上的照片一會是女主角一會是傑克;被女主角熱切撫摸的狗狗在童年時期就已過世;來程路上女主角朗讀創作的詩早已寫在某本書上;女主角手機裏展示的畫作早已放在地下室落款傑克;洗衣機裏泡着三件工友制服。

然後他們終於要回程了。

詭異的冰淇淋店在大雪中還開着,他們遇見了三個女孩:兩個漂亮但傷人,一個和善但恐懼,她們都在販售快樂給客人。這完全就是傑克失敗的戀情象徵,不管是哪樣的女孩,傑克都不敢直接接觸。

高中校園之於傑克就像是景觀豪宅之於柯布,他私密的渴望和創傷都藏在那裏。車上對話時傑克提及過自己對青春的癡迷,校園裏面甚至有他和女主角的年輕漂亮版本,然後工友親手終結了那個“好的”傑克。

孤獨帶來的想象

領獎而後演出音樂劇,他生命中所有想像的、不是想像的人都在,全都畫着非常假的老妝,我的猜測是已經老去的傑克不願承認,他在自己內心當中希望所有人看起來都跟他一樣:還年輕,只是假裝老了。

這部片的我搞不懂的隱喻還有太多太多,例如那隻被活活喫掉、肚子生蛆,卻還上桌成爲菜餚的豬,是在說人生嗎?電影中大量使用的藍色是什麼意思?加上他又涉及了許多文本,例如音樂劇《俄克拉荷馬》或是老電影《醉酒的女人》,使得整片更加難懂。

但我想起我個人非常喜歡的《紐約提喻法》,也許《我想結束這一切》的核心仍然在講人的無力和孤獨,想結束自己的苦痛卻又緊抓着希望。查理考夫曼筆下的人物是私密卻又普世的,深深被自己無法獲得、無法控制的人生所糾纏。

如果要探討老校工的腦內劇場,那種分裂出多重角色卻又不知道彼此的狀態如何,甚至還跟對方談戀愛或當成兄長等等的故事,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二十四個比利》。

但這並沒有解釋到爲何人格會如此分裂,只作爲一種人類奇觀來處理。

《我想結束這一切》則把這種分裂歸因於孤獨,“我不認爲有任何人跟他很熟,他是獨行俠,本性如此。沒有人關心老校工導致了他的死亡,換言之,他沒有經歷任何的愛,唯有在腦內分裂出露西來愛自己,並在幻象揭穿後絕望地結束生命。

我想講的是另一個比利——比利·皮爾格利姆,馮內果經典作品《第五號屠宰場》的主角,這個傢伙也是個老人,並且患上了一種叫時空痙攣症的病。

這個虛構出來的疾病其實就是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羣)。

比利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瘋了,他的腦內劇場創意大爆發,帶他上天入地,無論他目前在做什麼,只要病發他就會掙脫時空束縛,他會瞬間回到童年時期,或是重新經歷戰爭,甚至是被外星人綁架到外太空關進動物園,在那裏與女明星共組家庭。

雖然腦內劇場大爆發,比利隨時隨地都帶着這個幻想的浴室,然而他卻對一切無能爲力。

比利無法改變的事情就是過去、現在與未來。

在《我想結束這一切》當中,老校工罹患精神分裂的原因被解釋爲小時候看見了農場被蛆蟲喫光的豬、經常獨處並躲在老家的地下室、沒有成功約到喜歡的女孩。

一切的成因是孤獨,整個社會都沒有人對他伸出援手,也沒有法律或制度可以救贖他,老校工所患的其實是一種無愛的痙攣。這種痙攣讓他掙脫時空束縛,分裂出露西、傑克、大哥、父母,所有人都深愛着彼此,意思是,愛着自己。直到他從浴室裏出來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爲止。

兩個瘋癲老人,一個經歷戰爭,一個經歷冷漠與疏離的現代社會,都使用了一種人類自古以來排解創傷的好方法:編造故事。

只是一個下場還過得去,一個死狀悲慘,他們的差異在於被愛與否,被觀察與否,被當成一個案例或需要處理的對象與否。

老校工並不被視之爲人,他是讓學校運轉下去的機器,僅此而已。

《我想結束這一切》把他的孤獨無助刻畫到了極致,即使他經常失神暈眩、起疹子、前額冒汗,也沒有人關心過他。這一切的問題在於,老校工是自己從幻象裏走出來的,假如是有別人把他從裏頭扯出來,儘管痛苦,也不甘情願,但一切也即將不同,至少能活下去。

時空痙攣的比利無法改變現在、過去與未來,但他有着家人也有聽他講外星人故事的聽衆們。無論是多麼愚蠢的理由,只要能讓一個人不願結束這一切,這就夠了。

當我們以文學作品去理解一個孤獨的人時,也許會碰上絕望的吶喊、無法融入人羣的乏力、甚至激動的自死,但採用腦內劇場並將其外現,轉化成一個驚慄故事且一層層地抽絲剝繭,是不太常見的題材。

我很難像專業學者一樣將其上升至哲學層次,只會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保持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儘管那是痛苦與干擾性的。

從浴室裏走出來,帶着痛苦地活下去吧。

“那講起來像場夢”,《第五號屠宰場》裏的比利這樣說着:“別人做的夢通常不有趣。”但至少他能從浴室裏走出來,主動與他人建立關係,而別人願意聆聽,給予反饋。這就夠了。

所以往往就在觀衆看得精髓之際,考夫曼就會於後半段中、某個虛實難分的時空,讓幾位看似無所關聯的人物相遇,繼而牽引出連串顛覆原先敘事視角、改變最初想像的謎樣情節,以及以一場孤獨的死亡結束故事。

究竟,《我想結束這一切》發生何事?細節,就留待你在影片中自行尋找。

但熟悉考夫曼的忠實粉絲,定必可從導演引用的多個文學典故與藝術作品中,強烈感受到考夫曼怎樣延續多年來於創作裏的自我探索。

引用的多個文學典故

譬如在影片中中,考夫曼引用詩人伊娃的名作《Rotten Perfect Mouth》一節選詩談藍領少年的成長孤寂,隱喻男女主角無法擺脫原生家庭的羈絆與不安;

而傑克父親提及的名畫《克里斯蒂娜的世界》,是美國畫家安德魯·懷斯於1948年繪畫的經典畫作,畫中的殘疾婦女克里斯蒂娜,是安德魯於自家避暑住處的鎮上鄰舍,當年畫家從她無視生活艱苦、每日奮鬥的行爲。

看出某種人性的象徵意義,於是就把感受轉化成畫。當你看到傷殘的克里斯蒂娜竭力爬向遠方家園的畫面,再對應戲中人在面對種種“逃與留”的矛盾,不難感受到人類掙扎求存的感傷。

此外,戲中老校工是音樂劇迷,他專注欣賞的《俄克拉荷馬》亦有段故。

《俄克拉荷馬》是1943年由音樂劇殿堂級創作組合寫成的農村牛仔愛情劇。

故事表面談情,暗下卻通過牛仔跟村中人的對立與黑暗面,寓意式展現戰後美國的民族性與本土化問題,當年更因突破歐洲輕歌劇的傳統模式及音樂喜劇類型,開拓了題材的多元性而成鉅作,放諸影片中,似乎流露考夫曼身爲創作人,面對“商業與藝術、嚴肅與娛樂"這些深刻思考。

講到創作身份這層關係,不得不提《我想結束這一切》中,考夫曼刻意引述的美國著名女性影評人寶琳·凱爾與已故當代知名作家戴維·福斯特·華萊士。

前者以辛辣文筆見稱業界,她出名無視行內名利瓜葛與小圈子關係,堅持以個人的藝術觀點評論影視作品,這或者傷害了了某些電影人的自尊,招徠某些讀者、觀衆、影迷或同行的批判,可是她的專業見識卻也提攜了不少電影新血與優秀作品,併爲世人提供更多姿的文化視野,成就非凡。

這一點,是否暗示了考夫曼多年來無視外界評價,始終恪守個人喜好做創作和思考生命的文藝執着?

當然這是我個人揣測了。

至於小說家華萊士,亦是當代文壇傳奇之一。

這位自我戲謔“我是害羞鬼、自大狂與暴露狂的綜合體”的作家,其實將人生看得極端通透,他25歲嶄露頭角,30歲出版的《無盡嘲諷》被公認爲二十世紀末最重要的小說之一,2005年他於俄亥俄州甘比爾市的肯陽學院做的畢業演講《做一滴水》更被喻爲“美國十大最有影響力的畢業典禮演講”,當時他分享到各種教育、社會、制度加諸於人的枷鎖,以及日常的瑣碎又頹喪的生存困難與人生自覺,均與考夫曼素來的創作精神,有點一脈相承的況味。

特別有趣的是,華萊士生平也曾被改編成公路電影《旅行終點》。

此戲參照了他生前跟《滾石》雜誌記者利普斯基一場未出版的訪談爲藍本,刻劃了作家畢生與自我和孤獨搏鬥,既渴望被瞭解與包容,又厭倦世界名利場的僞善,讓人更瞭解他自殺前多年的種種內心交戰。

恰巧地,華萊士跟記者在車途對談與鄉郊相處,跟《我想結束這一切》中傑克與女主角、以至校工的狀態,有種異曲同工的相似,只是《旅行終點》是真人真事、 《我想結束這一切》是虛擬故事。

但《我想結束這一切》的連場發展,倒又讓人有種錯覺,像不經意地走進了華萊士自殺前的腦交戰中,經由導演將種種內心說話、思想被視覺化的展現,讓觀衆終於看到了這位創作人,甚至其他與之一樣的知識分子。

包括考夫曼本人,身處現實富裕社會的寂寞與繁榮中的空虛中,面對時代、文化、科技、消費和娛樂模式等急速轉型,人際愈見疏離、衝突頻生等現象化的焦慮與慨嘆,以及私密又不爲人知的自我思辯。

若將兩部電影對照觀看,說實在,真的讓人看得趣味盎然、浮思不斷。

如此多典故或非線性的電影,初看之時或會令你產生一種“不知所云”的狀態。

但一部好的電影的存在,並不是爲了給人提供標準答案,更在於幫助每個人學習自行地、反覆地對生命作出發問與思考。

並且由一部作品去認識更多文化點滴,從而讓那個被平日生活營役得已麻木的自己,重新感受隱藏於生活的喜怒哀樂、溫度與色彩,並且進一步地瞭解大世界在發生什麼。

這一次,建議大家放下看《暖暖內含光》的浪漫愛情片心態,還有平常看好萊塢娛樂片的慣性與定見,引用諾蘭的格言:“不要試圖去理解它,要感受它。”先運用想象力、投入幻想世界,用心去感受一遍,然後再慢慢消化、查閱資料,從不同角度再去理解它、研讀它,幫自己長知識吧。

據悉《我想結束這一切》是考夫曼最後一部以導演身份處理的作品,但他仍會繼續以編劇崗位,延續多年來對身份與記憶等議題的探討。

也有消息稱他正着手改編小說《祕密結晶》,此作由日本小說家小川洋子在於1994年發表,故事描述一名居住在小島上的年輕女子,意外發現記憶警察正祕密地抹除居民的思想,好讓他們忘記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以極權手法改寫歷史與未來。聽來,既貼切考夫曼的創作口味,也似乎很適合他的影迷觀看。

在這裏我想有必要推薦一下原著小說。

小說故事分爲三個部分,公路旅行、歸家、解謎,比重分別是半本書、四分之一跟四分之一。

沒太可能會一口氣讀完的原因就在於那落落長的公路旅行,一百頁的篇幅裏兩個角色在車裏進行大量的爭論,傑克極其聰明,露西極其敏感,這兩個角色可以用小說的一段話概括好:世界上最吸引人的東西,是自信與不安的結合,以恰當的分量混合在一起。任何一邊太多,一切就完了。

這段話應該是作者用來安慰自己和讀者用的,傑克與露西不是太多或少的問題,問題在於敘事表現方式一團糟。書寫對話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動不動就只是尷尬延伸。這個教訓我們從淋浴時已經學到過了,一個聲音說A,另一個聲音說非A,怎麼辦呢?把水關掉,然後再擦乾身體時就當作事情已經解決了。

這事情柏拉圖也幹過,那方法叫做蘇格拉底。

蘇格拉底說過最好的至理名言是:給我閉嘴,滾出浴室,讓故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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