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世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沒有親身體驗之前，永遠無法體會他人面對的地獄。

來源：醫脈通

作者：Doctor.

本文爲作者授權醫脈通發佈，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深夜，急診室裏，一名醫生正在伏案敲打病歷。

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悄悄走到醫生身後，伸手摸向懷中。

覺察到身後有人的醫生回首。說時遲，那時快，男子面露猙獰，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紮了下去。

頓時，鮮血噴湧了出來，直直地濺到對面的牆上。

然而對方並沒有就此停手，依然瘋狂地一刀一刀切割醫生的脖子。

鮮血很快就染紅了醫生的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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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訊趕來的保安和其他醫生趕來，衝上去制服了還在瘋狂刺殺的歹徒。

醫生軟軟地倒在地上的血泊中，空洞的雙眼依然充滿不可置信……

01

“啊！”

暗夜裏，一名男子從睡夢中驚醒，大聲地喘着粗氣。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沒有鮮血和傷口，完好無缺。

男子漸漸平復情緒，看向牀頭的鬧鐘，上面清晰地顯示，3:30。

原來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個夢。

但爲什麼這個夢如此真實？就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就連夢中脖子被刺的位置都在隱隱作痛。

也許是前兩天看的殺醫新聞太過血腥，所以纔會潛意識裏投射到夢裏吧，他告訴自己。

沒容細想，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他飛快地拿起手機，放在耳邊接聽。

“鍾醫生，有個工人在工廠被炸傷了眼睛，需要立即手術。”

“我知道了，現在立馬回去。”

掛了電話，他一個翻身下牀，乾淨利落地換好衣服，便一頭扎進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02

“早上好，鍾醫生。”

“李護士，早上好。”

男子向經過的女護士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今天你又有人來給你送鮮花和錦旗了，現在就在主任辦公室呢。”

“好的，謝謝你。我一會就過去。”

鍾護士看着走遠的鐘醫生，忍不住和正埋頭寫病歷的護士說道：“你看咱們鍾醫生，不僅工作能力強，待人也彬彬有禮，重要的是，還長得帥。”

“可不是麼，人家還是留學回來的呢。”

“你還記得上次那個眼睛得了腫瘤的小姑娘不，當時她家裏窮，都準備放棄了，是鍾醫生自掏腰包給他們家出錢才做的手術呢。”

“哎，像鍾醫生這樣的好人可真不多了。”

鍾醫生雖已走遠，護士的話伴隨着風隱隱約約飄進他的耳朵。

03

我叫鍾懷仁，正如她們所說的，剛留學回來不久，是上海一家三甲醫院的眼科醫生。我的母親也是一名醫生。打小我就經常到母親的診室看她給患者治病，自那時起我就立志，長大後也要像母親一樣，做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

後來，我如願以償讀了醫，又考上研究生，是我們那屆唯一眼科保研的學生，並有幸師從了當時譽滿天下的彭教授。

碩士畢業後，我又前往德國海德堡大學附屬曼海姆醫院眼科攻讀博士學位。

回國後，在彭老師的大力舉薦下，我進入了上海這家眼科赫赫有名的三甲醫院。工作後，我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因爲我深知，自己的工作稍有不慎，別人失去的將是一生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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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不僅能做白內障手術，更能出色完成複雜的眼底病手術，很多別人覺得棘手或不願治療的病人，都會轉到我手上。漸漸地，來找我看病的患者越來越多，全國各地的都有。不到40歲，我已成爲眼科界頂尖醫生，成爲眼底病三把刀之首。有業內人士預言，按照這樣的進步速度，未來我將會是眼科界的NO.1。

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切都在某個冬日被打破了。

04

我正在出門診，聽到門外一陣喧嚷和腳步聲

於是打開門，準備問門診護士冬梅怎麼回事。突然一名男子闖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說：“醫生，求你救我。”

我大驚，連忙將他扶起。

他坐起，卻沒有面向我。我看着他的眼睛，沒有一絲光彩，他看不見。

原來這名患者曾在別的醫院做了3次眼科手術，術後出現了嚴重的併發症。這種併發症嚴重的可導致失明。那邊醫院表示沒有把握，斷不敢再次手術。他雙眼幾乎失明，四處求醫，無人敢接手，後來聽說我是這方面專家，輾轉來到了這裏。

聽完男子的述說，又詳細看了他的病歷，我說：“這樣吧，你的手術由我來做，你先儘快去辦好住院手續。”

男子千恩萬謝地走了。

晚上，我回到病房，詢問該病人的情況。護士說，他已經辦好了住院手續，現在正在病房。

我翻開他的病歷，仔細研究了一下病情，然後將他的病歷和檢查結果發給了我的老師和同行。

次日，我們進行了院內會診。幾經斟酌，我們終於定下手術方案。

查房時，我將手術日期告訴了他，他連忙下牀，摸索着抓着我的手說：“活菩薩啊，活菩薩啊，真是太謝謝您了！”

“但是這次的手術風險也很大，我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恢復視力，但我們一定盡力。”我實話實說。

“只要能看得見我就滿足了。”

05

這場手術異常艱難，但最終成功了。

準備拆紗布的那天，我特意到病房看他。

當紗布緩緩拆下的時候，他睜開雙眼，激動地說：“看到了，看到了，我終於看到了。”

然而過了一會，他的笑容漸漸凝固。

他疑惑不解地轉過頭問我，“鍾醫生，爲什麼我還是看不太清楚呢，我不是應該恢復到以前的視力嗎？”

我還未開口，一旁的醫生說道：“那是因爲術中你的出血量太大，還要處理前面手術的併發症問題。鍾醫生給你做了很久的手術，術中遇到幾乎克服不了的巨大困難，最後他還是堅持給你把手術做下來了。現在視力能恢復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

“哦。”他應了一聲，對醫生的話似乎充耳不聞，聲音中還顯示他的強烈的失望和不滿。

幾日後，他再次找到我，問我能不能爲他再做一次手術，讓他的視力完全恢復到和原來一樣。

我沉吟了片刻，告訴他，這次的手術很兇險，能成功，已經是萬幸。而他之前的併發症很嚴重，能恢復到這樣，已經是極限。如果再次手術，不僅風險高，而且視力水平也不能再提高，意義不大。

他的情緒變得激動，說道：“那我這樣子，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有些詫異他的激烈反應，但還是婉言安慰他。

這時剛好有護士來找我，說有名患者出現不適，需要馬上過去看一下。於是我匆匆離開，沒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

06

幾日後，他出院了。我本以爲事情到此結束。

沒想到，一日下班後，我驚覺身後有人跟蹤。

我加快腳步，想甩掉對方，沒想到對方緊追不捨。

於是我閃身進了旁邊的小巷子，想看看是誰在跟蹤。

黑暗尾隨，模擬情境圖。（社會新聞視頻截圖）

回頭一看，竟然是他！

男子的神色似乎有些癲狂，他抓着我的肩，再次要求我將他的視力完全恢復。

我不敢與他糾纏，只能安慰幾句，然後轉身離去。

幸好，他沒有繼續追上來。

走了幾步，我轉身回望，看見他側着頭，似乎在思考什麼。身後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的表情陰冷可怖，顯得有幾分瘮人。

回家後，我驚魂未定。幾經思索，我報警了，將事情原原本本的經過告知了警察。但警察說，對方沒有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很難立案。

我將此事上報了醫務科。

好在接下來的幾日風平浪靜，我也漸漸忘了這件事。

一日，我正在門診看病人。突然，門被人撞開了。他掄着斧頭站在門口，眼睛一片血紅。

一旁的病人失聲尖叫。我慌亂地站了起來，卻被椅子絆了一腳，側倒在地。

緊接着，我感到右肩傳來一陣劇痛，頓時血流如注。

外面一片慌亂，有人在大喊，“殺人了！”

我掙扎着要爬起來，卻被人一腳踹倒在地。我回頭看到有人衝了上來攔腰抱住他。

男子已經進入瘋狂的狀態，力大無比，一把掙開了對方，舉起手中的斧頭又向我衝了過來。

只聽“哐”的一聲，我眼前一黑，然後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07

在一間燈火通明的白色房間裏，擺滿了各種儀器，發出嗞嗞運轉的聲音此起彼伏,熒光屏藍色的熒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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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子躺在牀上，頭上戴着一個圓環，連着幾根電線。突然，他開始不斷抽搐，旁邊的儀器也開始亮起了紅燈。

在男子的身邊，站着幾個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其中一名高個子醫生冷靜地看着儀表上的數字變化。

“Doctor李，第49次夢境結束，是否需要進入下一個夢境循環？”一名扎着馬尾辮的女醫生問道。

“開啓第50次夢境循環。”

在房間外面，透過牆上的巨大玻璃牆，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和一個年輕人正靜靜地看着裏面發生的一切。

老人眼眶通紅，神色激動。

“王伯伯，這已經是第50次懲罰了，你看，還需要繼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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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老人的柺杖重重地撞擊地面，淚流滿面，說：“我的兒子，那麼優秀的一個外科醫生，就因爲這個人對手術結果不滿意，又沒有找到手術醫生，就被他無辜一刀殺死，讓我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他，付出的代價只是躺在牀上做幾個夢而已，這一切怎麼能抵過他犯下的罪行！”

年輕人嘆了口氣，說：“近年來殺醫事件頻發，無論採取什麼措施，每年總有很多醫生犧牲，讓我們失去了很多好醫生。這次，他殺醫後選擇了跳樓，結果成了植物人，法律也沒有辦法懲罰他。幸好意識交換機面世，可以將某個人的意識移植到另外一個人的夢中，去體驗對方曾遭遇的一切痛苦。”

“這次國家通過立法，決定先在此人身上試行懲罰，將受害醫生的意識以夢境形式轉移到他的身上，讓他切身體驗醫生的苦與痛。後期會逐步在那些殺醫兇犯身上實施，作爲對他們的懲罰，希望藉此能真正杜絕殺醫事件。”

老人看到，在玻璃後面不遠處，“殺醫兇手”再次陷入睡夢中，他眉頭緊皺，神色驚懼恐怖，應該是再次體驗着被殺害時的痛苦。他喃喃自語道：“但願這一日能早點到來。”

作者有話說：

自從溫嶺殺醫事件之後，近年來，醫患關係逐漸呈現對立形勢，殺醫傷醫事件時有出現,陳仲偉醫生被砍事件、楊文醫生被殺事件、陶勇醫生被砍傷事件、還有前天剛剛發生的陶炯醫生和何顯平事件……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得讓我們不忍直視。

殺醫傷醫事件頻發，導致醫生們在每日工作中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祈禱自己不要遇上難纏的患者。

國家層面和各省市也在不斷出臺相應法律法規，試圖遏制這種惡性趨勢。醫鬧入刑，設立警務亭，醫院設立安檢……然而這些錯失沒能攔住那些喪心病狂之徒。

世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沒有親身體驗之前，永遠無法體會他人面對的地獄。只有讓他們親身經歷一名醫生成長的艱辛，遭遇醫鬧時的痛苦和無助，才能真正體會到作爲一名醫生的不易。

願世間再無醫鬧，願醫患和諧共存。

責編 | 蘇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