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的人生就是一部不斷奮鬥的傳奇人生,他是衆多草根階層通過個人奮鬥改變自身命運的典範。在《路遙傳》中,作家厚夫如是說道。

路遙是從飢餓中長大的孩子,少年的他常常餓得發瘋,時常飛奔到野外找野雀蛋和能喫的野果子。在他上學的時代,食堂的伙食被分爲甲乙丙三個等級,而他常常連丙菜都喫不起。那個時候的他,或許就曾期盼過自己的生命中能出現一位如郝紅梅般的女同學。

大家初讀《平凡的世界》,想必都曾被孫少平與郝紅梅的故事所打動。那因貧窮而生的羞怯,那真摯的情感,那對時代的記錄,那激人向上的正能量,由此揭開序幕,延續整部作品。在《平凡的世界》問世之後的三十多年中,這部作品不知激勵了多少讀者,儘管作者路遙早已懷着深深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路遙離開的時候,是帶着很深的遺憾的。儘管他在世的時候,就曾憑藉《平凡的世界》獲得了茅盾文學獎。但在專業的文學圈子裏,這部作品卻始終不被看好。《平凡的世界》獲茅盾文學獎,當時就有很多圈內人認爲名不副實,如今也依然如此。

《平凡的世界》的這種命運,早在它問世之初就被註定了。在絕筆之作《早晨從中午開始》中,路遙回憶了《平凡的世界》的創作歷程:從1982年到1988年,經過3 年艱苦的準備和3年艱難的寫作,他親自深入最艱苦的的地區取材,閱讀了10年間的大小報紙和近百部經典著作,在最艱苦的環境中不分晝夜地寫作,一度曾寫到吐血,用生命做代價完成了這部偉大的作品……

但是,這部作品面世後遭遇的不是如潮好評,而是無情地拒稿。1986年春天,路遙聽說《當代》的一位編輯來到西安組稿,而且他還是一位出自底層的礦工子弟。路遙心想,自己寫的是底層生活,一般人可能不喜歡,但同樣出自底層的人很可能會被打動。於是,路遙懷着尋找知音的心情把稿子交到了那位編輯手中。

那位編輯,就是後來文學圈中的著名專家,主流文學期刊《當代》的主編、副總編周昌義。以周昌義當時的資歷,是很難接觸到路遙這樣的大作家,更別說審路遙的稿子了。要知道,當時的路遙已經名動全國了。

早在1980年,《驚心動魄的一幕》就榮獲第一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1979-1980年度《當代》文學榮譽獎。1982年,《人生》首印13萬次,之後有數次加印,銷量達數百萬次。當然,路遙並沒有因此發財,他的稿費一次性結清,僅僅是1300元。

第二年,《人生》獲中國作協的“1981-1982”年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1985年,36歲的路遙與賈平凹、陳忠實當選爲陝西作協副主席,三人合稱爲陝西文壇的三駕馬車。事實上,還沒有寫出《白鹿原》的陳忠實、還沒寫出《廢都》的賈平凹,名氣不如路遙。

不過,路遙雖然已經名動全國了,但對於《平凡的世界》卻不是特別有信心。因爲當時流行的是先鋒小說、現代主義敘事,他這種現實主義表現手法是違背潮流的。因此,路遙才懷着尋找知音的心情主動找上了年輕的編輯周昌義。

此外,路遙還提出了三個要求:一、全文一期發表;二,頭條;三、大號字體。這三個要求是通過別人轉達的,看起來是有些過分,但也不是不容商量。

不過,周昌義看完初稿後,並沒有跟路遙商量怎麼刊登的問題,而是直接做出了退稿的決定。在周昌義看來,《平凡的世界》不配發在《當代》上,因爲自己根本讀不下去。對此,周昌義在十五年後回想起這件事時曾這樣說道:

還沒來得及感動,就讀不下去了。不奇怪,我感覺就是慢,就是羅嗦,那故事一點懸念也沒有,一點意外也沒有,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實在很難往下看。讀書跟喫飯一樣,是爲自己享受,不是給別人看的。無獨有偶,後來陳忠實的 《白鹿原 》,我也沒讀下去。得了茅盾文學獎,我也沒再讀

周昌義還說,他當時知道路遙創作《平凡的世界》的過程非常艱辛,住到煤礦,每天寫作通宵達旦不能說妻離子散,但確實是嘔心瀝血。爲了不傷害路遙,他沒有直接對路遙說自己看不下去,而是以“無法滿足那三個條件”爲由退稿了。

周昌義認爲,自己這樣做是非常厚道的,顧全了路遙的面子,給了路遙臺階下。路遙提出這三個要求,其實也是爲了避免使自己難堪。要是周昌義直接說自己看不下去,估計路遙要氣得吐血。況且,當時《當代》也確實有很多遠比《平凡的世界》要好的作品等着發。比如陸天明的《桑那高地的太陽》、張煒的《古船》、柯雲路的《夜與晝 》、李杭育那部在後來被封殺的長篇。

周昌義從西安回到北京後,《當代》編輯部又特地組織了一個研討會,並對周昌義提出了批評。批評的倒不是周昌義拒絕了《平凡的世界》,而是不該由周昌義拒絕。周昌義雖然受到了批評,但卻很高興,因爲這證明不是自己沒眼光,只是越俎代庖做了決定。

《平凡的世界》被《當代》拒稿,對於路遙來說卻是不折不扣沉重打擊。他本是懷着尋找知音的心情找上週昌義的,但對方明顯不能理解自己這部作品,這種打擊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不被對象的父母認同。此外,《當代》拒稿的消息在圈中傳開了,《收穫》、《十月》等頂級期刊也不會冒風險去發《平凡的世界》。要不然,別人會說它們是在撿破爛。

最後,《平凡的世界》發表在了廣州的《花城》雜誌。《花城》也曾是有很大影響力的文學期刊,被稱爲“四小名旦”之一,但在那個時候已經比較邊緣化了,漸漸退出主流。路遙把作品發表在《花城》上,實在是無奈之舉。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得好一些,誰不想自己的作品發表在最好的刊物上?在當時,一部小說發表在什麼刊物上,幾乎決定了未來的命運。

邊緣化的《花城》雜誌,當初是想通過路遙的首發長篇大作來收回失地、重振聲威,但結果卻不如人意,《平凡的世界》反響平平。第二部出來之後,連《花城》也不願意發了。無奈之下,路遙只好把第二部交到了更加邊緣的《黃河》雜誌。第三部的命運則更加悲涼,連《黃河》都不願意發了……

此後,《平凡的世界》三部曲在很長一段時間不被文學圈內的人看好,哪怕它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後,哪怕它獲得了數以億計的讀者的認同。路遙離開時,心境想必是無比悲涼的,他甚至沒有看到會有那麼多的讀者熱愛自己作品,沒看到自己的作品能夠激勵如此多的青少年……

周昌義在十五年後回想起拒稿《平凡的世界》,也承認自己當年確實錯了。只是,如果再來一次,他依然會這樣做,因爲他無法擺脫時代的侷限性。對此,周昌義本人是這樣說的:

20年過去了,文學啓蒙的任務也過去了,價值標準也不同了。現在的文學,注重體驗;現在的作家,有機會平等地講故事了;現在的讀者,有心情心平氣和地感受人物的命運了。作爲編輯,退掉了茅盾文學獎,退掉了傳世經典,怎麼說,也是錯誤,怎麼開脫也沒用。當然,我也不後悔,後悔也沒用。我個人不可能超越時代,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得犯同樣的錯誤,不可能更改。當然,除了星移斗轉,時過境遷,我個人的閱讀習慣也順應了潮流。當年毛頭小夥,心浮氣躁,如飢似渴。現在老了,知道細嚼慢嚥了

最後,周昌義還感嘆道:爾曹身與名俱裂,不廢江河萬古流;我就是那“爾曹”,《平凡的世界 》就是那“江河”。只可惜,路遙永遠聽不見這些話了,他早已帶着遺憾和委屈離開了這個世界。只可惜,如今依然還有很多專家說《平凡的世界》是一本“垃圾小說”。只可惜,很多人還沒看過這部偉大的作品。

馬雲說: 是路遙的《人生》改變了我的人生。賈樟柯說: 是路遙的《人生》讓我對世界有了新的認識,開始思考我的人生。潘石屹說: 《平凡的世界》是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一部小說,沒有任何一部小說可以超越它……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到本世紀初,路遙的作品一直是最受讀者歡迎的,《平凡的世界》更是讀者購買最多、借閱人數最多、對讀者影響最大的一部當代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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