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隨想

文/王路梅

春去了,夏遠了,秋朦朧了,而田野柿子樹上的小桔燈卻點亮了一個新的節氣,這個節氣叫立冬。它素面朝天、恬淡寧靜,能讓喧囂止於寂靜,可使浮華歸於平淡。它爲整個冬天注入了一種簡約的基調,鋪墊了一種沉默的性格。“細雨生寒未有霜,庭前木葉半青黃。”天氣尚未寒冷,多風,還有着暖陽,因此立冬來的波瀾不驚。它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十九個節氣,也是冬季的第一個節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立,建始也”,又說:“冬,終也,萬物收藏也。”表示冬季開始,萬物收藏,歸避寒冷。古人還將立冬分爲三候:“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凍;三候雉人大水爲蜃。”意思是此時水能結冰,地始結凍,野雞一類的大鳥不見了,而海邊卻可以看到外殼與野雞相似的大蛤。想想古人是多麼的質樸,又是多麼的浪漫啊。

立冬,在古代不僅是一個重要的節氣,還是個重要的節日。作爲節日,立冬這天,皇帝要親率三公九卿大夫到皇城北郊行“迎冬”之禮,並有賜羣臣冬衣、矜恤孤寡之制。《呂氏春秋?盂冬》曰:“是月也,以立冬。先立冬三日,太史謁之天子,曰:‘某日立冬,盛德在水。’天子乃齋。立冬之日,天子親率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冬於北郊。還,乃賞死事,恤孤寡。”如果說帝王將相注重的是節氣的禮儀制度,那麼民間關注的則是立冬的吉祥意義。天水一帶,在立冬節,民間就有祭祀祖先的活動。那一天會買來五色彩紙,粘成寒衣被褥,燒之於墳頭,焚之於路邊,表達對祖先的懷念與感恩,慢慢相沿成俗,就成爲十月一日寒衣節爲逝者送寒衣的習俗。

立冬是往事、是記憶,也是含蓄、是收藏,有憂慮、有慵懶,也有期盼、有憧憬。宋代的仇遠在這一天說:“門盡冷霜能醒骨,窗臨殘照好讀書。擬約三九吟梅雪,還借自家小火爐。”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立冬時節,有人憧憬“雪夜閉門讀禁書”的快意,有人嚮往“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浪漫,有人感慨“落水荷塘滿眼枯,西風漸作北風呼。”的寥落,有人低吟“一點禪燈半輪月,今宵寒較昨宵多。”的悲涼,有人沉醉“細碎時光能靜好,許人舊夢亦朦朧。”的香夢。而奔波他鄉的遊子,在外打工的後生,爲生計而忙碌,爲夢想而求索。

立冬,意味着冬季的來臨,世間的萬事萬物都開始走進冬的舞臺,大地寒徹,萬物蟄伏,草枯葉落,水瘦山寒,朝與冷相伴,夜與寒相依。在家陽臺上,綠蘿依然葳蕤。有藤椅,書卷,清茶相伴,感覺日子儘管平淡,有書讀,有事做,如此甚好。讀李白的《立冬》:“凍筆新詩懶寫,寒爐美酒時溫。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滿前村。”忍不住笑起來,想那李白,在立冬之日,連筆墨都凍住了,新詩也懶得寫了,只想着在一爐炭火旁,溫着美酒,把時日過得鬆散灑脫。天地有蕭瑟,人心卻會一直溫熱。心藏一份暖意,日月就柔軟了起來。放下該放下的,拿起該拿起的,百姓家平常的日子,也能夠過得有滋有味。

走到街上,陽光柔和,銀杏樹葉子已變成了金黃色,有風吹過紛紛飄落,一地燦爛。每到秋冬轉換的時節,我都着迷般地觀看落葉,關注它最後一段路程上的飛翔,轉折點上的千姿百態,貼近大地時的淺唱與低吟,綠葉變黃時的演繹與嬗變:不是落敗,是下沉時的凱旋;不是脫節,是獨立特行,或優哉遊哉地滑翔;不是頹喪,而是幸福地炫耀;不是尾聲,是融入大地的開始;更不是乾枯,是沉寂後的老辣生機。哦,落葉之變之戀,輪迴至美之歡,在我的目光裏,每一片樹葉,都是它辭行時的宣言信箋……行人匆匆,全然沒有往日那般浮囂。那三三兩兩的小攤點,特別是賣烤紅薯的小車前,圍滿了少男少女,空氣中瀰漫着絲絲縷縷的甜香,這帶給人們一種不一樣的溫暖,像冬天的陽光那般溫暖、嫵媚,令人舒服。

歲月如梭,光陰荏苒,一年又將到頭,從立春到立冬,彷彿只是一杯茶涼的功夫,一個回頭的瞬間。春之萌動,夏之奔放,秋之豐碩,冬之肅殺,自然之態也。春種,秋收,冬藏,有冬的日子是充實的,圓滿的。冬天外表凜冽,內裏熱,你想,經過一冬的蓄勢,來年的春天定能生髮喜人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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