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

监制：黄渤

导演: 李霄峰

编剧: 余欣主演: 章宇 / 宋佳 / 王砚辉 / 李鸿其 / 邓恩熙 / 周政杰 / 陈瑾/ 张建亚 / 叶青 / 高宇航 / 赵龙豪 / 丁冠中 / 林津锋

凶狠的人，一言不合就拔刀。孤独的人，颓丧下的生命之轻。多余的人，知识分子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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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时间 2020-11-6

中国影坛，总有那么几个“丧人”。

他们所演绎的角色，脸上没一丝笑容，遇到的尽是些苦大仇深的事情。

而正是这些人，成为了演技、票房、口碑的保证。

比如，《大象席地而坐》里的章宇，其角色向死而生，却反堕入死亡之中。

比如，《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的宋佳，其饰演的林慧深陷权力、情爱、欲望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比如，《烈日灼心》里的王砚辉，用短短几分钟，诠释了什么叫法制纪录片式的逼真演技。

比如，《地球最后的夜晚》里的李鸿其，硬生生吞下一整只痛苦的苹果。

再比如青年演员邓恩熙，无论是《嫌疑人X的献身》，《你好，之华》，还是《无名之辈》，都是被片中父亲施暴的一方。

能想象么，当以上五位“丧人”聚在一部电影中，又会呈现出怎样的观感？

电影《风平浪静》，就满足了大家的这一期待。

01

凶狠的人

虽说是由“丧”搭建起来的戏，但电影《风平浪静》中的角色，更多不是丧，而是狠！

故事要从15年前说起，本是尖子生的宋浩（周政杰 饰）即将被学校保送211、985，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校长突然把名额给了副市长的儿子、宋浩的死党李唐（高宇航 饰）。

弄不清个中缘由的宋浩冒着大雨，去李唐家理论，结果走错了门，误闯万家，被醉酒的万有良当作小偷。

一番殴斗，意识混乱的宋浩，将刀插进对方腹部。

儿子犯了事，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前脚宋浩落荒而逃，后脚父亲宋建飞（王砚辉 饰）赶到。

只见对方靠在墙角，奄奄一息，宋建飞为了不让对方说出实情，毁了儿子的前途，再补一刀。

宋浩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极度扭曲。

父亲宋建飞的思维逻辑依旧是传统父权、家族专制那套。

位高权重的他，对儿子也狠得下手，不是打就是骂。

对妻子的态度极为冷酷。在得知宋浩杀人后，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对着患病的妻子说出真相：

“你儿子杀人了。”

不知道这对夫妻有没有情感，但从表面上来看，宋建飞狠得残忍，狠得无情。

在儿子“畏罪潜逃”后，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宋建飞也没有派人去找，而是重新续了一房老婆，还生了个男孩。

不顾妻儿的心理，一味强调传宗接代，这就把冷酷的父权变成了一种绝对的男性专制，如皇帝般可以三妻四妾。

都说有了心事找兄弟，但片中的李唐（李鸿其 饰）也不是什么善茬。

15年前，宋浩被游戏厅混混截胡，是李唐及时化解危机。

15年后，在宋浩贫困潦倒的时候，又是李唐及时出现，带着兄弟吃香的喝辣的。

可这仅仅是表面，那场误杀案，李唐就是目击者。

于是，李氏父子利用宋建飞不愿张扬的弱点，控制对方，大发黑心钱。

宋浩总觉得对不起万家孤女，想保护她。

没想到，女孩成了李唐开发地皮上的钉子户。

于是，好兄弟设了个局，让宋浩这辈子都蒙上了不可逃避的阴影。

而孤女万小宁，因丧失父亲，开始放飞自我。

还是学生的她，每天化得跟站街女一样。

动不动就跟陌生人接吻，还找宋浩要钱，说是打胎。

片名虽叫《风平浪静》，但故事则却是风不平浪不静。

仅仅是一场意外，让所有人都显露出内心的狠劲儿。

然而颓丧外表下的凶狠，仅仅是狠那么简单吗？

02

孤独的人

浪欲静而风不止，一系列人物关系间的巧合，让当年那个巧合难以在风雨中散了身形。

宋浩本来可以拥有大好前程，但总是因为意外卷入人生漩涡中。

老校长对宋浩说：“高考是公平的。”

但，命运是不公的。

人如海浪般潮来潮去，命如疾风般无止无休。

为了从过去凶杀的阴影中走出来，宋浩一个人躲在石雕厂工作。

注意，成年宋浩第一次出场时，是从石雕厂的灰烬中走出。

灰尘指的是红尘嚣嚣，而雕刻又指代我心凿凿。

他想用这十五年来重塑一个自我，但当走出尘埃，走出被佛像注视的石雕厂时，依旧忘不掉当年的事。

十五年，除了忍受孤单和悔恨的双向惩罚，宋浩一无所有。

恰巧就在这时，潘晓霜（宋佳 饰）出现在宋浩的生命里。

宋佳此次的角色，不同于以往造型的冰冷，而是如火焰一般炽烈。

潘晓霜是个“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式的人物。

首先，她有着现代精致女性少有的孟浪。

做事情大大咧咧，看似鲁莽轻率。

在收费站工作的她，看到宋浩，一眼认出是老同学。

当年的学霸如今落魄至此，潘晓霜没有嘲笑，而是想方设法约饭，跟对方发展感情。

大排档上演绎的那段《爱情恰恰》，正是潘晓霜如火焰一般的爱情宣言。

看似大而无当、不着边际，实际上，潘晓霜也守着自己的孤独。

成绩不好的她，一直以来把宋浩当作她的情感理想型。

当她以一抹亮色的姿态照亮宋浩的同时，也被宋浩弥补了自己心中的残缺。

在收费站与宋浩相遇时，潘晓霜一直是迟疑的。

想搭讪，但没有找到话头；想靠近，却遭到对方五次三番的回绝。

潘晓霜的爱让她成为一座孤岛，她幻想着那个难以靠近的男人。

也正是她的主动，打开了宋浩的心门。

从一开始潘晓霜的主动约饭，到宋浩傻愣愣跑到工作岗位跟晓霜说：

“我们结婚吧。”

看到这段时，条姐笑了，笑两个孤独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片中关于两人爱情最为经典的段落就是雨夜开车那场戏。

因为潘晓霜的冒失，宋浩汽车的挡风玻璃碎了。

雨夜，宋浩开着车，潘晓霜打着伞，这段的象征意味非常浓厚：

尽管风里雨里地闯，哪怕没有窗，我也用伞替你遮挡。

剧中的每个人都想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宋浩开始接纳潘晓霜，组建家庭；宋建飞准备移民国外，安享晚年。

可是，命运的风云仍旧让他们无法抵达心灵的彼岸。

03

多余的人

孤独久了，必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所以宋浩一角，处处充斥着多余人的形象。

这让条姐想到那部由段奕宏主演的《暴雪将至》，两部作品都是用环境、氛围来描绘主角孤岛式的内心。

《暴雪将至》讲的是自命不凡但终将失败的多余人。

影片提出了一个问题：当多余人付出一定的行动，他们能否逃离林博的边缘？

余国伟（段奕宏 饰）不是一个不行动者，相反，他积极抓捕罪犯，结果造化弄人，抓错了罪犯。

暴雪将至，一切都是必然，就像片中工厂烟囱的坠落，一切注定只是悲剧。

《风平浪静》讲的是囚困于自我精神世界的多余人。

在讲宋浩多余人的形象之前，条姐先泼一盆冷水，聊聊《风平浪静》剧本的问题。

无论是悬疑还是犯罪，首先要合理化一个杀人动机，而《风平浪静》中的宋浩杀人，属于误杀的范畴。

但仅仅是第一个动作，《风平浪静》在剧本创作上就“立不住”。

电影里描绘误杀行为的有不少。

《误杀》中，李维杰的女儿被女警官的儿子玷污，妻子在正当防卫下，失手杀了纨绔子弟。

《嫌疑人X的献身》中，林心如饰演的母亲，也是在别人对女儿痛下毒手的情况下，杀死对方。

观众能够接受的误杀形式，实则是发生在有关系的人之间的、情有可原下的迫不得已。

再看《风平浪静》，宋浩跑错了地方，被别人当作小偷，然后杀死对方。

首先人物间没有必然的情感关联。

其次，宋浩的行为仅仅是巧合，而且宋父可以不用再捅一刀，毕竟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用权势摆平这一切。

这一系列的行为，全是巧合，人本可以不必死。

这就使得开场的杀人动机立不住。

《风平浪静》最大的问题在于主人公宋浩从头被动到尾，没有任何行动。

戏剧创作中，将人物的行动看作是角色对困境、目标所作出的主动反映。

第一起凶案是巧合，是命运强加的被动；

第二起凶杀案，是李唐陷害宋浩，从而杀了万小宁；

宋浩的爱情也是被动的，是被潘晓霜硬生生敲开了心门；

就连工作也是，成家后的他接替了潘晓霜，在收费站工作。

唯一一次主动是结尾对李氏父子的反抗，但也随着自尽而告终。

宋浩俨然成了一个躲避的、缺席的、不在场的绝缘式人物。

这就导致宋浩与所有人物的联系不明晰。

相应地，故事也就更像是由巧合串联起的不必要事件，缺少必然性。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观众在看完本片后，觉得开场有些别扭的原因。

巧合的是，这种抽离感恰恰又验证了之前提到的多余人概念。

多余人这一概念最早出现在普希金的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中。

在19世纪的俄国文学中，有这样一类人：

他们既不愿与上流社会同流合污，同时又不能体恤民情。

他们出生优渥，但在所有事情上只是想想而已，不能付出实践。

尽管父亲身居高位，但在不知该如何存在的情况下，宋浩选择躲避。

而宋浩优等生的身份，以及结尾的死亡，仿佛又暗示了知识分子的幻灭。

这又很像《红与黑》中于连的形象：虽然读了很多书，但还是没法走上枝头。

宋浩也是这般，虽然成绩优异，但还是没法战胜命运的作弄。

犯罪悬疑题材的影视作品不可谓之不多，电影《唐探》系列、《误杀》的火爆程度，剧集《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所掀起的迷雾风云，都是证明。

而这部犯罪电影《风平浪静》，也是在这一大潮下涌现出的一个别样的作品。

此前本片就曾获得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的最佳影片的提名，口碑不俗。

除了这些奖项，说它别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它对片中角色人文精神的描绘。

从一群颓丧的人，到一群凶狠的人，再到一群孤单的人，最后是一群多余人。

就像片中海水里的破木屋，每个人都是自我生命里的孤岛。

揭露它的寒凉，而不是被鸡汤包裹的温情，才是《风平浪静》这部电影最“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