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灰塵滿天飛,藍湛揚起寬大的衣袖,遮住忙着畫符篆的人,此時的黑衣羨目不側視,專心致志。

“魏嬰,休息一下。”

“再等會兒,這張馬上就好了。”

藍湛把衣袖的位置調整了一下,既要給魏嬰遮住刺眼的陽光,又要爲他擋住灰塵。

眼前人並沒有那麼嬌貴,甚至是粗人一個。

符篆越畫越多,咒文越來越複雜,魏嬰的手指破了好幾處,他用自己的血畫符,還堅持這麼久,藍湛又開口了:“魏嬰,用我的。”

藍湛挽起袖子,準備拔避塵,魏嬰一把搶了過去。

“魏嬰,你可知道我……”

藍湛心裏的話憋回去後,盯着他的側顏,深情的眼神將心疼的刺痛感傳遞給他。

不花點心思封印墓地,往後會再生事端,要做好這件事,魏嬰必要受累。

藍湛又一次默默地在心裏思考,怎麼幫他修復身體,爲他做點什麼以減少苦累。

聶明玦和金光瑤的墓地修了三日,全部用石頭重新堆砌,每鋪好一層就加咒文封印,層層疊疊密封起來,數百年內不會再出事。

最後一道符封印完畢,已是第四日。

下山的路上,藍湛走在魏嬰後面,眼睛盯着他的右手看,食指跟中指幾乎沒有彎曲過。

疼在心間的感覺彌散開來。

心想:“昨晚已用藥擦過,今日最後的符篆畫那麼久,是不是很疼?”

藍湛走近一些,把他的手拉起來看,指頭紅腫,破口處傷痕明顯。魏嬰立即縮回去,笑道:“一點小事,不必掛心。”

“已經紅腫了,怎叫無事。”

“藍湛,你是太認真了。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在蓮花塢的時候哪怕身上有傷,也照樣下河去玩。在亂葬崗被江澄捅傷,照樣去夷陵買土豆……我是個粗人,別太關注這些細節好嗎?”

藍湛停了下來,腳步不動了,上山的漫天灰塵也停了,靜謐的時刻,心裏的疼痛感異常真實。

“魏嬰,你現在的感受我能體會,是真的疼,對嗎?”

“藍湛……”

魏嬰的心思被藍湛看穿,在真正關心他的人面前,藏不住的。

“走吧,我來揹你。”

“……我好手好腳的,不需要背,我好得很。”

“你的金丹沒有力量,用法術全靠心神,你已身心俱疲,若是勞累過度,必要昏睡修復了。”

藍湛背上魏嬰,慢慢地往前走。

他原本可以御劍直接下山,偏要選擇揹着人一步步走山路。除了關懷他,還有彼此都懂的念想在心裏。

只要走得夠久,黏在一起的時間就夠長。

“藍湛,我不在的那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藍湛微微側過頭,微不可查的一笑,望向了遠方。一羣鳥兒在眼前飛過,飛向它們想去的地方。

“我,那三年過後,就去不夜天的崖底下找你。”

“這件事我回來的時候,你說過了。”

“還沒告訴你,我那時在崖底下呆了很久,在哪裏問靈,打坐看異象,最後直覺告訴我,你已經不在了。”

揹着魏嬰的鐵手臂漸漸收緊,背上的人呼吸急促,心與心之間疼痛不安的感覺互相撕扯着。

那是無論怎麼做,怎麼說,都無法安慰彼此的痛徹心扉。

“你那時就知道我不在了,爲何還要四處遊歷尋找?”

“剛剛有一羣鳥兒飛過,它們未知前路,依然頂住烈日勇往直前。我在等奇蹟出現,在執念裏幻想你回來了,就我在身邊,幻想在靜室裏給受傷的你塗藥……”

魏嬰抬起模糊的雙眼看鳥兒,眼前什麼都沒有了。低下頭,在藍湛濃密的烏髮間看到一根白髮,顫抖着雙手把它扯下來。

“藍湛,你想得太多……”

回到聶懷桑那裏,藍湛找來藥膏和紗布,魏嬰的手指上很快就塗上了藥膏,纏滿紗布。

“藍湛,你這是按照以前幻想過的樣子給我塗藥?”

“稍等一下。”

“人家的手就一點小問題,根本不需要這樣。你這是爲一己私利,爲曾經想過又沒有實現的幻想找依託。”

藍湛未辯解,收拾好餘剩的東西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手上端着一碗紅棗蓮子羹。

魏嬰害怕得直搖頭,捂住嘴巴。他晚飯喫得多又喝了酒,已不想喫東西,見羹湯那黏稠樣更是難以下嚥。

“過來一點,我餵你……”

“我不。”

藍湛自己坐過去,由不得他拒絕,滿滿一勺子湯已經餵了進去。

次日聶懷桑帶了些人,藍湛和魏嬰帶着大家尋找古獸的下落。

大江邊上,魏嬰吹起陳情,發出指令。藍湛的避塵出鞘,在江面來來回回地探尋着。

不多時,接二連三的符篆傳了出去。

除了那日所見的古獸落水的位置,他們又試過好幾個地方,都沒有找到它的下落。

魏嬰最後伸出手來,拔出隨便,藍湛立時明白他要做什麼。

“魏嬰,不可。”

“以生人的血爲誘餌,試試能不能將它引出來。這種事我可以做,夷陵老祖粗糙肉厚,沒事。”

藍湛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夜獵的事可以慢慢等,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這日晚間,溫寧傳訊來,他們之前見過的黑衣人又出現了。

雲深不知處也傳了好幾次信號過來,聽學的弟子們已停課,仙門百家的信件堆積如山,仙督有一大堆事要做。

在兩個人共有的回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離別,是一次次身不由己的聚散離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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