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湛回到雲深不知處，出門數日歸來，把靜室內外打掃了一遍。

褪去外袍做粗活的仙督，跟人前清冷尊貴的含光君不一樣，他思考着瑣碎的事。

腦海裏跳出藍啓仁的話：“藍氏需要開枝散葉……有個伴好照顧你……”

藍啓仁一生未娶，如何懂得這些，說這些話必是受了他人指點。

榮叔是藍湛父親青蘅君的朋友，他一生走南闖北，閱人無數。此次由他挑選出來的茹璇，果真是女子中的極品。

榮叔怎麼說也是好意，一心爲完成朋友的遺願而替藍湛操心。茹璇的父家，仙門大世家，門下產業無數，既有仙門修士的高雅，也有商人的頭腦。該做什麼，怎麼做纔會成功，明明白白。

藍湛話不多，心眼倒是清明，看出叔父身後有人在出謀劃策，要讓茹璇回家就沒那麼容易了。

藍啓仁很快又把他請回去。

“忘機，你好好準備一番，仙門百家的子弟們就要到了，這期聽學由你負責。”

“叔父，觀音廟一戰之後，各大世家急需整頓，此時辦學不妥。”

“正因爲需要整頓，他們的子弟才得前來受教化。”

“叔父……”

辦學的事落在藍湛身上，他還要履行仙督的職分，那樣忙碌的話，接魏嬰回去的計劃必然擱置下來。

“叔父，聽學的事下年再辦，當務之急把茹璇送回去，我……我想在山下修一個蓮花塢，接魏嬰回來……”

“胡鬧……聽學的世家弟子那日在雲夢江氏就已經選好了，藍氏立派的根基乃教化爲本，之前因爲追查刀靈一事就耽擱了一期，此事就這麼定了。”

藍湛回靜室的時候，院子外站着一個姑娘，女子獨自找來靜室的事從未有過，藍湛心裏發怵。

腳步聲加重了些，姑娘應聲回頭，藍湛將眼睛撇向一側。沉聲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這個他連看一眼都嫌麻煩的姑娘就是茹璇，她聽到冷冷的聲音也不覺奇怪，莞爾一笑。

“……好幾日不見，你辛苦了。”

“往後別到這裏來。”

聞言，茹璇笑開了，拿手帕輕捂住嘴。

“這裏有見不得人之處？”

“否。”

“既如此，大白天的我只是來看看，並未帶走一草一木，有何不妥？”

“這是我……”

藍湛差點說出這是我和他的地方，想想還是把話咽回去。

他眼前的人是個年輕姑娘，可她說話的語氣，乃至思考方法，都有種遇到少年時期的魏嬰的那種感覺。

極其熱情，非要往人身上貼。

藍湛回到靜室立即揮手設下結界，如果甩不開她，該如何是好？

一向平靜如水的心裏，瞬時湧起驚濤駭浪。

他想了十六年的那個人，已經在等他，他們不能再出差錯，隨即又去找藍啓仁。

藍湛不到一個時辰又返回來，藍啓仁也慌了一寸。

“叔父，辦學的事，我可以答應，但是，請先把茹璇送回去……”

“你說的什麼話，她就是選來聽學的仙子，你沒看出來嗎？她聰明伶俐，悟性極高，你教什麼她便會什麼，這樣的學生不可多得。”

“你，不知道我在計較什麼嗎？”

“忘機……日久生情，不必急於一時，當初魏嬰不也是在聽學期間對你死纏爛打，才把你……把你毀了的嗎？”

提到魏嬰，再也不能好好說話了。

藍啓仁的話再次提醒藍湛，茹璇那般熱情，除了天性使然，還有人在他們身後出謀劃策，藍湛不能再等。

“此次聽學爲期三月，結業後剛好入冬，到那時……我必要接魏嬰回來。”

“魏嬰的事暫時不提，先安心辦學，三月之後，我……讓你自己選擇。”

藍湛抬起頭，藍啓仁說會讓他自己選擇。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會發生些什麼尚不得知。

縱然他一向沉穩理性，也抵不住深陷執念的衝動。未來那麼遠，卻以爲就在眼前那般信心滿滿。

藍湛從藍啓仁屋裏出來，心裏有火在燒。簡單收拾一下就去了冷泉，泡在泉水裏看着身上的烙鐵印暗喜。

“爲他受過的戒鞭痕還在，這些印記抹不掉。旁人到不了那個地方……永遠……只有他一個。”

魏嬰前夜看見黑衣人潛入一座宮殿。

這日，他帶着溫寧來到宮殿外，大殿看上去修建的年數已久遠，前院古銅色的外牆才翻修過，莊嚴肅穆。

後院的外牆有些地方已破損，連門上的漆都脫落了，陰森森的沒有一絲人氣。

魏嬰躍上高高的院牆，藏在一顆棗樹枝後偷看裏面，寬闊的院內沒有一株花草，全是光潔的山石，死氣沉沉的。

不多時，一個身着白衣的背影出現在走廊上，看那頭長髮，黑亮的齊腰長髮，魏嬰瞪大了眼睛。

白衣人的後面緊跟着一個弟子裝扮的姑娘，兩人走了一段路，白衣人隨即回頭看她。

“凝姝……她怎麼會在這裏……”

魏嬰驚詫萬分，心裏瞬時涼了。

凝姝的人生若是從這個地方開始，不管是受什麼教化，單是這樣的環境就不會給她積極向上的指引。

這時，“嗖”的一聲，數只暗箭朝他們飛來，魏嬰拔出隨便，溫寧擋在他身前，兩個人同時從牆上跳下來。

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喊到：“來者何人，竟敢到此撒野？”聲音聽起來約莫是老者，是內力深厚的中音。

魏嬰尚未回答，一道劍光已逼向他眼前，溫寧飛身擋着，兩個人往後院的方向退去，邊擋劍光邊查看後院的情況。

溫寧的腳踩在地上一道黑色的紋路上，又是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什麼人？”

看劍光的力道，必是高人，聽後方低沉的聲音，像傀儡的哀聲。

“溫寧，我們先回去……”魏嬰喊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