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期,社會政治動盪,朝代更替頻繁,北方少數民族和民族進一步融合發展,不同的多民族地域文化交流碰撞,產生了異彩紛呈的藝術形式。在書法藝術發展中,受佛教、道教思想和統治者意識的影響,刻碑立傳之風盛行,導致了碑學書法藝術的大發展,從目前出土發現的南北朝碑刻、墓誌銘、造像題記等碑刻來看,大部分書體以楷書爲主,又因爲北魏的立國時間最長和北魏的以知碑刻最多,所以我們習慣把北朝時期的的碑刻統稱“魏楷”。魏楷具有生動的點化語言和強烈的書體表現力,是我們當代楷書發展借鑑的最好範本。

南北朝時期魏碑書法藝術盛行的原因

(1)魏碑產生的時代背景

南北朝時期,北魏在北朝的所有朝代中存在的時間最長,又以北魏時期的碑刻爲最盛,種類最多,所以後人就把整個北朝的碑刻作品包括東魏、西魏、北齊和北周在內統稱爲“魏碑”。後來魏碑又包括以北魏爲主以及南北朝時期碑刻書法作品的統稱。南北朝時期的書法,在我國書法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康有爲說“北碑莫盛於魏,莫備於魏,蓋乘晉、宋之末運,兼齊、梁之流風,享國既永,藝業自興。孝文黼黻,篤好文術,潤色鴻業。故太和之後,碑版尤盛,佳書妙制,率在其時。延昌正光,染被斯暢。考其體裁俊偉,筆氣深厚,恢恢乎有太平之象。晉、宋禁碑,周、齊短祚,故言碑者,必稱魏也。”現存的魏碑書體大部分是由隸變而來帶有隸意的楷書,簡稱“魏楷”。這些作品的主要存在形式是“碑刻”“墓誌銘”、“摩崖”、“塔銘”和“造像”等。魏碑上承漢隸,下啓唐楷,是一種過渡性的書體。它相比隸書,則簡捷而得其沉雄;與唐楷相比則更豐厚剛健,其特點鮮明在書法史上影響至深,是一個書法風格多樣的藝術寶庫,是隸書向楷書轉變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南北朝時期的多民族融合使各民族的文化藝術交流更加密切,不同的藝術形式互相交流發展,開闊了人們的視野,拓展和豐富了人們的思想。地域文化特徵對藝術的滲透,是古今中外藝術發展的普遍現象。兩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盪不安,人民飽受戰亂之苦,是一段非常複雜的歷史時期,439 年,鮮卑族拓跋氏統一北方,建立北魏,與偏安江南的劉裕所建立的“宋”形成南北對峙的割據政權,北方民族性格本自豪放,這種地域精神陶染書法,就促使了渾樸豪壯、魅力多姿的魏碑書法的形成。書法藝術不但呈現出鮮明的地區特點,更促進了魏碑字體多樣性的發展。

(2)社會文化思想推動碑學發展

任何時代的藝術都與時代背景、人文地域環境等有着必然的聯繫。南北朝時期,隨着生產力的發展,書法由文人士大夫等少數階層逐漸被各階層人民接受,開始進入自覺的書法藝術實踐階段。南北朝時期思想大發展大融合,這種多民族的交融和學習,審美意識的相互影響、相互滲透,促進了書法藝術向多元方向發展。兩漢的儒學禁錮瓦解之後,道教和佛教得到廣泛的發展流傳,給中國文學藝術注入了新活力、新動力,尤其是書法藝術藉助佛教的刻碑立傳,歌功頌德等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北魏在政治上實行“漢化”重用漢族官吏,按照儒家思想教育貴族子弟,並在精神上傳承漢代玄學思想。佛教主張“不修今生修來世”,並不遺餘力的宣揚“來世” 的美好,這使處於下層困苦現實中的平民百姓看到了一種解脫,這種誘惑力和道家清靜無爲的宗旨一拍即合。當時,許多問題沒有現實的科學的解釋,非常容易受到佛教的宣傳影響,很多佛教的道義符合封建統治者的治世思想,並利用佛教麻痹人民的思想,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統治者自身也希望進入極樂世界,來生繼續自己的帝王生活。因爲這些現實的種種緣由,南北朝時期佛教盛行。佛教特別注重修“功德”,致力發展寺院經濟,處處修建石窟、造像題記、刻碑立傳之風盛行,致使佛教教義爲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們所接受,成爲一種流行的社會風尚。至此,碑刻書法盛極一時,推動了書法的發展和推廣普及,爲魏碑的形成、繁榮和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使魏碑成爲中國書法史上雄偉的豐碑。

魏碑書法的風格特點和藝術成就

(1)魏碑代表碑刻梳理

北朝時期的書法,追溯源流與南朝書法同出鍾繇、衛瓘、索靖。但南朝士大夫所謂的“江左風流,飄逸蘊籍”的書法風格和北朝還是有些差別的。北朝時期存世的碑刻大多數是民間無名氏的作品,在當時這些人大部分處於社會最底層沒有什麼名氣,其書體遵循純民間書法的發展軌跡,基本上是直接轉化於漢魏時期的隸書,書法行款不整,或高古雄強,或稚拙樸茂,或意趣橫生。康有爲說:“凡魏碑,隨取一家,皆足成體。盡合諸家,則爲具美。”北朝的碑刻、墨跡從書法風格上看基本可分爲這麼三種類型。

第一類,以北魏孝明帝正光三年《張猛龍碑》(山東曲阜)、北魏孝文帝太和二十二年《始平公造像》(河南洛陽)、《楊大眼造像記》、《孫秋生等造像記》等。這類書體方筆斬截,方整雄強,結體扁方緊密,可以稱爲魏碑的典範和正宗。我們通常說的魏碑楷書大多指這一類。存世數量非常多。清代推崇碑學的包世臣、康有爲對此類碑刻推崇備至。這種方筆的運用是在繼承基礎上的創新,從一個方面來看這種切鑿痕重的字是因爲刻字工匠而創造出來的,我們在看六朝人的寫經作品的時候,並沒有菱角分明到這種程度,但這種方正的斬釘截鐵的用筆一出現就體現出獨特的審美意趣。這也許就是爲什麼到明清狀如算子、毫無生氣的《館閣體》盛行的時候,魏碑能夠受到那麼多書家重視的原因了。

第二類以王遠所書《石門銘》、鄭道昭所書《鄭文公碑》、《張黑女碑》、《崔敬邕墓誌》、《敬使君碑》等爲代表的一類。用筆方圓兼備,承大篆古風,點畫顧盼生姿,結體漸趨方正,奇崛縱勢,筆畫勁健,氣韻生動自然,縱橫舒展,端嚴而奇肆。康有爲在《廣藝舟雙楫》中將《石門銘》列爲“神品”,雲:“石門銘飛逸奇渾,翩翩欲仙,若瑤島散仙,驂鶴跨鸞”。這類作品突破了許多魏碑方筆、扁方的侷限結合運用了篆、隸的圓筆波碟,結體有以前的扁方逐漸變爲正方和長方。包世臣評《鄭文公碑》說:“北碑體多旁出,鄭文公碑字獨真正,而篆勢分韻草情畢具其中。布白本已瑛,措畫本石鼓,與草同源,顧自署曰草篆。不言分者,體近易見也”。

第三類以《吊比干文》、 《比丘道寧造像記》、《廣武將軍碑》等爲代表的一類。此類碑刻非楷非隸,半隸半楷,字體方正, 字體顯得稚拙森嚴,凝重而又富於變化。用筆摻雜諸法,篆、隸、草法並用,結體拙中見巧,巧中寓拙,粗頭亂服,雜亂多變,常見別字錯字,很多作品良莠難分,這類作品的數量在北朝最多,大部分出自下層民間書手匠人之作。有很多碑刻看起來是以刀代筆直接上石而成,這類作品雖然沒有法度的束縛,顯得活潑意趣天成,能夠給書家以借鑑和啓發,但初學書法者和書法素養淺的人,從此入手難免會流入野道。以上魏碑各種書體的發展變化,在繼承篆隸菁華的基礎上,敢於創新求變,奠定了中國正楷書體的基本筋骨框架。爲後世楷書的繁榮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潘伯鷹先生說:“後來唐朝一代正規楷書的大發展,都是在這廣沃的基地上生根發芽的。”

(2)魏碑的藝術成就

在我國書法史上,魏碑的書法藝術成就有着極高的地位。在書藝方面,有着與其他時代完全不同的特點。其行筆沉着迅疾、點畫峻利,穿插避讓,撇捺伸展頗具隸意。在結體方面多呈扁方形,厚重穩健,錯落有致,由此開創了新的審美書風。這和秦篆、漢碑、唐楷一樣,展現了一個時代的書法藝術高峯。歷來書家有着極高的評價。康有爲在《廣藝舟雙楫》中總結了南北朝書法藝術特點爲十美,即“魄力雄強,氣勢渾穆,筆法跳越,點劃峻厚,意態奇逸,精神感動,興趣酣足,骨肉洞達,結構大成,血肉豐美。”康氏非常生動全面的概括了魏碑的筆法、結體和藝術特點等,魏碑書法結體獨特逸趣橫生,風格上的千變萬化,似天馬行空的發散思維,體現出人在精神層面上的閒適和高遠。也爲後來唐楷的發展成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因此,魏碑在我國書法史上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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