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魏無羨左顧右盼，終於等來了含光君。

含光君在離他遠一點的地方收起劍，緩步走來。彼此間的距離一點點地縮短，清冽的檀香味撲鼻而來。

“小古板不僅換了身衣服，還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搞得挺隆重啊！”

魏無羨的眼睛眯成一條縫，跑過去掛在他身上，含光君看了大門口一眼。攬着人一個轉身。

“叔父昨日說在外要注意儀態，別讓人看見了……”

“哈哈哈！你嘴巴這樣說，手又抓那麼緊，我怎麼下得來。”

“……我讓你別離開家，你不聽，我們早點回去。”

魏無羨收住笑容，一下跳到地上。#魏無羨#

“藍湛，我們剛來就走，這樣合適嗎？”

“我，想你回去。”

含光君說出最後的幾個字，神情落寞，魏無羨二話不說就去找江澄。

江澄沒料到魏無羨那麼快就要回雲深不知處。

他的好兄弟兼知己，好不容易纔回來一趟，敞開心扉訴心事的感覺那麼好，愉快的心情也沒有保持多久又要分別，心裏既失望又不捨。

“住幾日再回去，我去跟藍二說。”

魏無羨攔住他，“江澄，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你們倆接下來好好捋一捋家務事，我也要留點時間陪那個沉悶的人。”

魏無羨回頭看含光君，夕陽下，他手裏的碗筷都已放下，靜靜地坐着，看上去多麼孤獨，落寞的身影在餘暉下更加清冷。

“你也知道藍湛沉悶，我離家十幾日剛回來，得回去陪他。”

雲夢的碼頭上，江澄把一包東西遞給含光君，溫聲道：“魏無羨給你買的餅，還有塵塵做的荷葉雞，你晚飯沒喫多少。”

含光君向他行禮，江晚吟如此貼心對他，這還是頭一次，再看看魏無羨的表情，這一日他們都經歷了些什麼，含光君心裏有數。

兩個人回到姑蘇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魏無羨收好劍就朝山上跑去。

“魏嬰，慢點走。”

他若是慢一點走，含光君就要揹他。魏無羨走得更快了，含光君追上去把人抓住。

“魏嬰，當心腳下的路。”

“藍湛，這條山路，我閉着眼睛也能走回去，十幾年了，來來回回地都不知道走過多少遍。”

“難爲你了，這條路不好走……”

魏無羨輕笑一聲，放慢腳步。

“我以前常常在想，明明可以御劍直接上山，爲何要步行走回去。後來才明白，回家的路，每走一步，離自己心裏的人就更近一些，腳踏實地的走着，造就出幸福的生活……”

“魏嬰，你今日遇到了何事？”

含光君往前幾步擋住前方的路，在黑暗中拽着他，“江晚吟給你添麻煩啦？”

“藍湛，塵世中沒有無條件的愛，江澄夫婦倆都不容易。”

“你想說什麼？”

“我離開的那十六年，你在等，在受苦，我沒有付出就得到了所有。跟你回雲深不知處的這些年，你舍了自己爲我，我……無以爲報。”

魏無羨說完話又大步向前走去。

他那一番感慨，極其認真的話語，不像夷陵老祖慣有的說話方式，含光君又追上去背起他。

背在身上讓他直面溫暖。

上山的途中，魏無羨不似往常那樣趴在他背上睡覺，他的頭腦異常清醒。

“藍湛，我現在哪兒都不想去了，就喜歡這種安安穩穩的感覺。”

“以後不到處跑了？”

“我兩世爲人，看過這世間最美的風景，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你是我唯一的真實的幸福，往後我就在雲深不知處守着你。”

夜色下，含光君的表情看不清，魏無羨只覺得他的後背很燙。

靜室裏，魏無羨沐浴之前打開衣櫃拿了含光君的中衣，此時的他需要更貼心的溫暖，撫慰在外的那身風塵。

江澄家裏的情況是大千世界中飲食男女的一個縮影，魏無羨的所見所聞極具衝擊力。

江澄說人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的，他消沉的語氣，實實在在的淡薄的人生，魏無羨爲他操心的同時，深知自己的幸福來之不易。

他迫切地想抓穩給他一切的人，靠着熟悉的溫度，好讓自己確信已經擁有與衆不同的人生。

含光君看到他去拿衣服，一句話沒說就去打水。

魏無羨洗好出來，桌子上擺滿了好喫的，牛肉乾、花生、還有最愛的天子笑。

可他這一晚很反常，對天子笑視而不見，轉身去找裝畫像的盒子。

裝畫像的盒子有兩個，一個裝的是他和藍湛畫得像，另一個裝的是晨欣給他們作的畫。（晨欣畫像161章）

魏無羨咬破手指滴入一滴血，兩個人緊挨着的畫面出現在他們眼前，栩栩如生，笑顏如花。

再戳一滴血看晨欣作的畫，女兒畫的含光君看上去更年輕，面容似少年郎。

魏無羨不由自主地想起程澤。

“藍湛，你這個樣子跟程澤好像，面如冠玉，眉目清明……說起來程澤離家也有些日子了。”

“你想他啦？”

魏無羨感慨萬千，此時想起程澤，他小時候流浪的身影，把他洗乾淨後看到的容貌，刻苦練功，積極奮進，那些畫面的點點滴滴，浮現在眼前，銘刻於心的過往永遠都忘不掉。

尤其是魏無羨深感愧對程澤時，他卻說：“父親一世清苦，孩兒理當敬你。”（93章和程澤相認）

這天夜裏，二人做了同一個夢。

含光君醒來時，默默地思想夢境裏的人和事。沒多久，魏無羨突然跳下榻來，身着鬆垮垮的中衣，光着腳滿屋子找小小的程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