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勞工部的數據顯示,美國大學學費自1978年以來飆升了1375%,是整體通脹率的四倍多。

33歲的瑞秋·威特恩(Rachael Wittern)居住在佛羅里達州的坦帕,她是一名心理學家。

在瑞秋的成長軌跡中,“好學生”這個詞從不缺席。高中時,她所有的課程都拿了A,大學時獲得了獎學金,後來她甚至讀了心理學博士。現在她的年收入已達9.4萬美元。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讓瑞秋覺得自己實現了“美國夢”,她目前還揹負着30萬美元的學費債務。

相反,瑞秋的丈夫是一名電氣技師學徒,馬上就要掙到和她一樣的錢,但他從來沒上過大學。瑞秋希望,兩人如果有了小孩,孩子可以像丈夫一樣,避免上四年制的大學。

疫情之下,美國有越來越多大學生無法到校上課,而又不得不支付高昂學費,他們很多人跟瑞秋的想法一樣,發現上大學十分不划算。

就在此時,谷歌、亞馬遜、微軟等企業推出了在線教育認證項目,這些公司宣稱,獲得這些項目的證書就有可能被他們錄用,並不需要應聘者擁有一紙大學文憑。這種做法打破了傳統學校的教育壟斷。對於美國人來說,是時候重新思考大學的未來了。

圖片:CFP光鮮背後,負債累累

30歲的本·帕克特(Ben Puckett)也非常後悔上大學。他是密歇根的一名牧師,在獲得神學碩士學位之前,帕克特獲得了物理治療的學士學位。他現在負債9.5萬美元。

“我上大學是因爲我的父母、朋友、老師和輔導員告訴我,這是確保美好未來的唯一途徑。”帕克特說,“18歲時,我怎麼能違抗學校、父母、朋友和社會的‘大學夢’?”

對於傳統的大學生來說,美國的高等教育體系往往意味着,將過多的教育積壓到人生的前半段,併爲此負債累累。

美國人對四年制學位的信仰可以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在此之前,大學在很大程度上僅限於高收入的白人。民權活動人士希望大學能夠爲少數族羣、窮人和中產階級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

不過,當時並沒有將學生引向一種務實的雙軌教育體系,即一些高中畢業生進入大學,另一些人成爲某一行業的學徒。美國設定了更有抱負的目標:人人上大學。

於是,高中開始引導學生上大學預備班,遠離職業培訓。聯邦政府開始貸款給更多的學生,以支付大學學費。從1965年到2019年,美國擁有四年制學位的人,比例從9%上升到36%。

這些增長是有代價的。據《華爾街日報》2019年7月報道,美國勞工部的數據顯示,美國大學學費自1978年以來飆升了1375%,是整體通脹率的四倍多。這讓學生不堪重負,一些學校甚至通過聯邦貸款制度壓榨學生,從中牟利。據調查,約有一半的人會爲自己欠下的債而後悔。

自2013年以來,美國學生債務的規模增長了大約6000億美元。

千禧一代(指出生於20世紀時未成年,在跨入21世紀以後達到成年年齡的一代人)是受到威脅最嚴重的人羣。他們是美國曆史上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代,但與他們的前輩相比,他們破產情況更嚴重。

當千禧一代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自然地會問,爲什麼要讓自己的孩子走同樣的路?

“他們很可能不會,”肯塔基大學教授、高等教育歷史學家約翰•特林(John Thelin)對《華爾街日報》說。

圖片:CFP私企可能打破教育的壟斷?

由於上大學帶來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替代方案湧現了出來:更快、更便宜、更專業的學習證書。這些證書往往與勞動力市場緊密結合,根據需求不斷獲得更新。

在衆多學習證書課程中,編程訓練營顯得很突出。它大概出現於10年前,讓學生通過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學會編程技能。去年,美國約有3萬名這樣的學生畢業。

據美國勞工部的數據,2012年至2019年,技術學徒的數量幾乎增加了一倍,達到70多萬人。目前顯示的情況是,技能培訓甚至正在擴展到銀行和保險等白領行業。加州計劃到2029年,將州內的學徒人數從7.5萬人增加到50萬人。

谷歌、亞馬遜和微軟等公司都在參與此事,紛紛推出自己的職業能力認證項目,幫助參與者在公司內外,找到高薪工作。今年8月,谷歌宣佈爲10萬名學生提供爲期六個月的網課獎學金,包括一項數據課程。谷歌表示,如果學生申請谷歌的相關職位,會把這些證書視爲四年制學位的同等證書。

哈佛大學教育學院教授、《60年高等教育》(the 60-Year Curriculum)一書的作者克里斯托弗·迪德(Christopher Dede)則說,隨着大量公司和非營利組織推出自己的文憑,這些文憑在勞動力市場變得很有價值,傳統大學將失去壟斷地位。

圖片:CFP效果仍然待定

不過,新的問題也產生了。這種私企的證書能否取代四年學位的巨大象徵價值?卡普蘭公司(Kaplan Inc.) 2019年對2000名家長的一項調查發現,74%的家長傾向於讓學生在高中後直接工作,同時在工作時,上一些大學的課程。這可以看出其中存在着一種矛盾的心理。

分析人士指出,正在流行的學習證書模式缺少的是學生們渴望的那種校園成長經歷。

之所以有這樣的討論,與今年的特殊情況密不可分。新冠大流行進一步挑戰了四年制大學的地位:誰說一定要在校園裏呆滿四年?現在,許多無法返校的學生,租了房子、訂了酒店,但是隻是和同學住在一起上網課。

這樣的趨勢還會帶來哪些結果?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政治學家本傑明•金斯伯格(Benjamin Ginsburg)表示,像哈佛大學和耶魯大學這樣的精英學校將會生存下來,甚至茁壯成長,只不過在大衆的想象中佔據的地位會更小。

非精英學校已開始提供較短的課程,並與學生建立較長時間的合作關係,比如讓校友通過在線課程複習技能。

西部州長大學校長斯科特•普西弗爾(Scott Pulsipher)表示,四年制的學位將被壓縮爲三年,最終會變成兩年。隨着技術變革的加速,工作者的技能越來越不夠用,將更加頻繁地返回學校。

這種轉變勢必會使讓美國人從更多的機構中獲得教育。保守派智庫美國指南針(American Compass)的主任奧倫·卡斯(Oren Cass)說,這也將給公共資金帶來壓力,聯邦和州政府爲學院和大學提供了數千億美元的資助,但這筆錢只惠及了一小部分學生。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其他人怎麼辦?

卡斯認爲,學生應該能夠申請他們想要從事的任何教育。“而人人上大學一直是一個災難性的系統。”他說,“它必須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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