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喬苗兒

俞曉陽和褚嬴對弈,時光在覆盤中找出沉寂千年的「神之一手」,《棋魂》的第30集,燃得痛快,酣暢淋漓。

導演劉暢在微博上說,這一集是他「職業生涯最佳單集」;這一夜過後,《棋魂》的豆瓣評分漲到了8.1分。

用「逆風翻盤」形容《棋魂》,不爲過。

改編界困難係數的天花板有兩塊:文學經典、泊來作品,前者要挑戰受衆審美定勢,後者須跨越文化壁壘。《棋魂》四捨五入取了交集,影響幾代人的熱血日漫,改好不易。

約該劇的總製片人戴瑩、導演劉暢採訪的時候,《棋魂》的口碑還在持續上漲。觀衆的風評可以扭轉,創作者的初衷經不起半點動搖,彼時兩位主創的態度已經如出一轍的篤定,從「塌房」到「真香」,《棋魂》可以做到。

現在,這一刻終於到來了。

去漫畫感、講中國故事

「2016年12月30日,愛奇藝的合作方厚海文化拿到了《棋魂》漫畫的連續劇改編權;2017年,小糖人着手劇本的開發工作;2018年,三方正式達成合作,愛奇藝投資,小糖人承製,導演劉暢執導,項目全面推進;因日本版權嚴格的「監修」機制,幾經磨合,2019年5月,《棋魂》開機;2020年10月27日,《棋魂》在愛奇藝開播。」戴瑩說。

前後歷時近4年,《棋魂》完成了真人漫改的全部工作。

改編的整個過程裏,《棋魂》始終面臨劇集領域難以逾越的三座大山:且不說真人漫改劇的次元壁、文化壁壘如何突破,原著粉絲、普通觀衆的期待與接受程度如何平衡,單就國產劇內容領域來說,圍棋題材的作品已經暌違熒屏近30年,上一部可查的同類型作品,是上世紀90年代遼寧電影製片廠拍攝的也名爲《棋魂》的電視劇,故事情節甚至都無從考據。

即便有近年來圍棋國手柯潔對戰AI產生的大衆影響力加持,愈發年輕的用戶市場,真的會接納這樣一部「大膽」的真人漫改劇嗎?

前有日本監修的壓力,後有國內用戶的風險,已經合作數次、配合默契的戴瑩和劉暢很快達成改編思路上的共識:去漫畫感,在保留原著人設核心、人物關係以及主線劇情的基礎上,儘量讓其合理落地成爲一箇中國故事。

落地本土化:古早的電視機,以及當年熱播的劇集

「我們很開誠佈公地和原著版權方集英社談到以上兩點,這方面是不能妥協的。流程很漫長,日方的態度嚴謹但也開放而包容,我們的準備也很充分、理由正當,就此達成了共識。」導演劉暢回憶。

接下來主創們面對的就是實操問題。「《棋魂》本身講述的是一個有些奇幻的故事,我們與製作團隊達成共識的改編思路是真實、落地,需要在場景和年代上迅速讓觀衆理解和帶入。」戴瑩談到。

劇中以「97香港迴歸」作爲時間背景

《棋魂》原著中的藤原佐爲落地成爲了南梁時的圍棋國手褚嬴,現實中的故事背景也被放到了國人印象深刻的「97香港迴歸」,時光、俞亮等人變成了面對升學壓力和成爲職業棋手選擇的高中生,小靈通、四驅車等時代符號性道具,一點點拉近與用戶的距離,將他們帶進熟悉的文化環境裏。

四驅車的細節

除上述細節上的本土化改編之外,《棋魂》也充分融合了圍棋在中國年輕人中的真實樣態,比如劇中「弈江湖道場」的設計,就是中國的「棋院」,主人公們在棋院的生活和競技,正是一代少年的圍棋人生;再比如,褚嬴在「圍達網」現身,也取材於當年的圍棋界的「龍飛虎」事件。

至此,漫畫《棋魂》與真人漫改劇《棋魂》,幾乎完成了破次元壁、文化壁的「乾坤大挪移」。

留燃點、淚點

如果說「落地」最大程度地避免了普通用戶的接受障礙,創作者還要考慮到原著粉絲的感受。這點,看完原著漫畫並迅速被圈粉的劉暢尤其感同身受,「特別理解粉絲的心理,誰都不希望自己家的房塌了。」

時光、俞亮初次對弈的還原

不僅要找到文化、情感上的共通點,還要保留核心劇情和名場面,是戴瑩和劉暢在實際拍攝中達成的第二點共識。「在編劇團隊最初開始消化原著時,我們就有意識地標註出了名場面,保證劇集的原汁原味。」戴瑩說。

宏觀構架上,《棋魂》留住了全劇最爲核心的兩大重場戲。

其中一場是第30集終於露出真容的「神之一手」。爲了「神之一手」,褚嬴苦苦尋覓等待了千年,與俞曉陽這樣一位當代頂級棋手對弈,勝負已分,「神之一手」仍舊未能出現,以至於褚嬴和俞曉陽都在懷疑其存在的真實性。直到時光以俞曉陽執黑棋的視角進行復盤,終於找出褚嬴的破綻,「半目棋的便宜」扭轉勝敗局勢。

不得不說,用整集的篇幅鋪墊並交代一場原本是靜態的圍棋對弈,對創作者來說實在是難度極高的挑戰。

呈現在熒屏上的時候,我們看到的不僅是驚心動魄的比賽,還有所有醉心圍棋、熱愛圍棋的人們的情感彰顯:在通訊並不足夠發達的年代,短信、網頁、電視甚至廣播都成爲人們爭相獲取比賽進展的方式;除了專業學棋的人,街邊的大爺、工廠的工人,甚至是髮廊的Tony,都是圍棋的愛好者,原來圍棋在國內的「羣衆基礎」,可以如此之廣。

此時,任何言語上的解讀都是蒼白無力且多餘的,創作者用鏡頭詮釋了《棋魂》的熱血內核,主人公們對圍棋的熱愛、對夢想的追尋,都化在戲劇情境中,直抵觀衆內心世界。

除了「燃點」,「褚嬴消失」是全劇最大的「淚點」。

在古老的棋盤中盤桓千年的褚嬴,找到了念念不忘的「神之一手」,一路陪伴時光成長爲有實力、有熱愛的棋手,他也完成了使命。既然「消失」是他註定的結局,我們倒不妨再來期待,劇中的段落是如何呈現的。

微觀細節上,創作者也盡了全力。劇集伊始,原著粉絲便從時光的5號帽衫、熟悉的主題曲旋律中感受到了主創們的用心。不僅如此,據戴瑩介紹,在前期籌備選角時,團隊見了共計超過300名備選演員,「最終以最適合角色爲核心需求,選定了目前的主演。胡先煦的少年氣很有感染力,張超的高挑挺拔是棋魂需要的,郝富申其實很像下圍棋的孩子。」

《棋魂》開播不久,導演劉暢在微博上跟網友們「打賭找bug,找到一處,給打300塊錢。」底氣源自前期籌備時「在圍棋專業上的絕對嚴謹」。爲了讓劇中涉及的大量圍棋常識經得起推敲,主創團隊還請到了中國圍棋協會作爲指導單位,以及圍棋世界冠軍範蔚菁作爲圍棋指導。劇中經典棋譜涉及到馬曉春、常昊、柯潔等知名國手,以及小林光一、李昌鎬等世界知名圍棋選手。

「很多原著粉在看過之後,都覺得《棋魂》的魂還在,雖然無法“還原”原著,但是同樣感受到了作品的熱血力量和溫暖有愛。」戴瑩的回答帶着三分釋然和七分的謙虛審慎,作爲行業觀察者卻由衷覺得,尊重原著、尊重創作、尊重觀衆的創作者以及作品,足以擔得起時下來自觀衆們的褒獎和讚譽。

遵循現實青春劇的創作準則

以上兩部分實際上解決、總結的是改編層面的問題、經驗,完成了讓觀衆覺得可「信」的第一步,下面還有再創作的問題,完成這至關重要的第二步,才能讓觀衆認同「好」。這方面也是考驗平臺、創作者對內容市場的整體把握,是前瞻力、原創力、共情力的綜合試煉。

漫改劇,落點是劇,核心是要按照劇集的邏輯講故事,同時兼顧更廣泛的用戶審美接受。也就意味着,跳出漫畫改編的視角,作品本身也能獨立成章,能打動人心。如戴瑩所言,「《棋魂》本質上是一部講述少年成長的熱血青春劇」,這也是戴瑩與劉暢在創作上達成的第三點共識。

跳出改編的視野,用現實題材青春劇的角度審視《棋魂》,一樣站得住腳。

每一集都有相應的主題

《棋魂》以圍棋爲圓心,輻射出現實生活中的諸多話題,「圍棋是不是一項值得終身熱愛併爲之奮鬥的事業」,是對劇中面臨高考的少年人的拷問,有的人堅持、有的人放棄,取捨之間,展現圍棋人生的百態。由此延伸,面臨人生岔路口,少年人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面對熱愛並願爲之付出全部努力的夢想,少年人應拿出怎樣的姿態應對,極具現實意味。

主創有意識地增加了對弈過程的特寫

如果還有更深層的蘊藉,那便是創作者通過《棋魂》這部作品彰顯的文化責任與擔當。「圍棋蘊含着中華文化的豐富內涵,是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我們也希望通過這部劇,喚醒傳統文化對青少年的影響力,甚至中國圍棋對世界的影響力。」不止《棋魂》,其實從近幾年愛奇藝輸出的作品來看,用平臺影響力反哺文化影響力的嘗試,一直都在進行。

莊諧相應、動靜相宜的《棋魂》

最後還想說到的是創新,行業劇創新和題材類型的創新,《棋魂》兼容一體兩面。用行業劇的視角審視,《棋魂》兼容了專業度和趣味性,圍棋專業知識的科普通過喜劇化的表達、適度誇張的表演呈現出來;用青春題材、體育題材的視角審視,《棋魂》找到了兩者間融會貫通的「燃」點,用少年青春的「動」調和了圍棋競技的「靜」,實現了節奏、畫面的張弛有度。

這樣看來,《棋魂》口碑的逆襲,是一種必然,同時也給行業注入了信心:只要是創作階段下過苦工的作品,不必擔心市場和觀衆的反饋,交給時間,一切都會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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