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依拉

不久前,《數碼寶貝:最後的進化》(下簡稱《最後的進化》)作爲《數碼寶貝》系列動畫開播二十週年的紀念作品在國內院線公映,首日斬獲1957萬元票房,迅速成爲本年度在中國公映的日本電影票房之最。而在日本,即便首周票房摺合人民幣近1000萬元,併成爲唯一躋身當時日本國內票房TOP10的動畫片,這個數字也僅爲中國公映首日票房的一半。

童年記憶與文化消費

一部日本動畫片何以在中國市場獲得巨大的成功?究其原因,情懷發揮了重要作用。事實上,該片的觀衆中有相當一部分是80後、90後的青年觀衆。上世紀九十年代,《灌籃高手》掀起的“日本動畫熱”席捲全國,此後《名偵探柯南》《精靈寶可夢》《數碼寶貝》相繼被引入大陸市場。因此,對於八十年代之後出生的中國觀衆而言,《數碼寶貝》不僅是單純的童年回憶,也是關於日本動漫的一種文化記憶。

影片開場,爲了阻止突然闖入人類世界的數碼寶貝,長大成人的太一等主要人物接連登場。當熟悉的旋律《Brave Heart》一響起,“回憶殺”瞬間喚醒了《數碼寶貝》迷的童年記憶。以觀衆對《數碼寶貝》系列動畫的記憶爲情感基礎,《最後的進化》對如何引發成年觀衆的情感共鳴進行了重點關注,這種關注,正是該片能夠打出情懷牌的根基。

隨着劇情推進,觀衆經主人公之口得知當年“被選召的孩子們”的近況:阿丈爲了成爲一名合格的醫生,每日奮鬥在醫療實習的第一線;美美在電商業中混得風生水起,將可愛的小百貨賣到世界各地;光子郎一邊讀大學,一邊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小空等人也都忙於各自的愛好。當這些形象先後出現在銀幕時,觀衆感嘆時光荏苒,當年在數碼世界中歷險的夏天竟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

這種作品時間線與現實時間線的同步推進,顯然在引導觀衆與片中人物進行對照,繼而產生共情,這種策略被充分反映在主角的人物設定與臺詞中。比如,在烤肉店裏喝悶酒的太一與大和,在對未來感到迷茫的同時,言談中亦傳達出對過往的懷念。奈何“被選召的孩子們”均已長大成人,爲了各自的前程各奔東西,彼此相聚的時光越來越少。這種不得不告別童年、獨自面對未來的彷徨無措,無疑是許多即將步入社會或初入社會的青年觀衆的共同體驗。

成人儀式與保持童心

“告別”二字概括了《最後的進化》的主題。無論是與童年的告別,還是與青春的告別,都是成長中不可避免的陣痛。原本無聲無形的童年與青春,在本片中被具象化,以數碼寶貝的卡通形象出現在觀衆面前,對於“被選召的孩子們”來說,數碼寶貝不僅是拍檔,更是一個符號。“始終不變的只有亞古獸它們啊”,正如太一這句感嘆所示,亞古獸的存在便是童年或童年記憶的象徵。站在童年與成年的岔路口,有人頭也不回地朝着成年人的世界進發,有人則留戀童年時光,遲遲不願邁出那一步。此種揮別童年之痛,是每一位觀衆曾經或者正在經歷的事。

太一和大和從拒絕長大,到最終從容接受現實,亞古獸與加布獸的鼓勵在其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看到你們長大成人,真的好開心呀。看着大家一點點地改變,真令人興奮啊!況且,我(我們)總覺得和太一你們是始終在一起的!”太一與大和一直以來的糾結與痛苦在於他們將“長大成人”與“失去童真”劃了等號,認爲長大成人與保有童真這兩種狀態是相互排斥、割裂的。因此,當代表二人童年記憶的亞古獸與加布獸說出以上這番話時,他們才第一次意識到即使長大成人,童年的記憶不會消失,童真也依然在內心留存。

不過,現實生活中我們確實觀察到這樣的事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自幼受聖人言薰陶的人們往往容易在處於所謂的年齡節點時,出現一種二元對立、否定人生的連貫性思維,這種僵化的思維所帶來的正是困擾太一、大和的無限焦慮與彷徨。在此意義上,當太一、大和被亞古獸、加布獸的那番話點醒並最終擺脫心魔、重振旗鼓踏上征途時,受到鼓舞的又豈止與片中人物同齡的觀衆?

當然,本片也存在不少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便是“被選召的孩子”一旦長大成人,與數碼寶貝的拍檔關係就會解除,這是由童年與成年形成二元對立的邏輯做出的設定,並沒有隨主人公破除心魔而被打破。不僅如此,徽章上出現倒計時光環的“被選召的孩子”,恰好是面臨大四畢業的學生太一與大和,這一設定進一步說明這種思維的僵化程度之深。

話雖如此,當陷入困境的太一使出渾身力氣吹響哨子,當大和與加布獸相處的最後一刻吹響口琴,那悠揚的旋律在影院中迴盪時,許多觀衆依然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動的淚水。或許,這就是我們以情懷之名,給《最後的進化》做的最後加持吧!

(作者系浙江傳媒學院講師)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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