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出现了三本神秘的小册子,分别是《金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第一本的具体内容书中有详细描述,而第二本和第三本都有哪些女子则语焉不详。

咱们先看看第五回中的相关描写——

宝玉一心只拣自己的家乡封条看,遂无心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厨上封条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因问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下边二厨,则又次之……”宝玉听说,再看下首二厨上,果然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宝玉首先翻阅的是又副册,但只看了前两个女子的图画和判词,虽然他当局者迷,不明所以,可是《红楼梦》的作者和读者都知道那分别属于晴雯和袭人。

随后宝玉打开了副册,这一次他看的更少,仅仅看了第一个女子的图画和判词——

只见画着一株桂花,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

画后书云:“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虽然曹雪芹没有明确指出,但熟悉《红楼梦》的朋友都知道上面的图画和判词属于香菱。

尽管按照警幻仙姑的说法,《金陵十二钗正册》是“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实际上其中的十二位女子都来自贾府,特别是荣国府,由此推知,《金陵十二钗副册》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的女子应该也都出自荣宁二府,而且绝大多数出自荣国府。

正册中的人物都是长期生活在贾府的和宝玉关系非常密切的女子;又副册中的应该都是贾府的丫鬟级别的女子,包括袭人和平儿这两个准姨娘;介于二者之间的副册则应该是丫鬟以外的,曾经在贾府居住或虽长期生活在贾府但和宝玉关系不够密切的女子。

既然又副册的前两个女子是黛玉的影子晴雯和宝钗的副手袭人,副册的第一个女子是曾跟林黛玉学习写诗的香菱,那么副册的第二个女子应该是和薛宝钗关系密切的女子,那么按照上面的标准来找,这个女子是谁呢?毫无疑问是薛宝琴。

正如晴雯和袭人都在怡红院服侍宝玉,都和宝玉关系非常亲密,香菱和宝琴都来自薛家,而且都喜欢写诗,这一点在回目中也有体现,一是第四十八回回目里的“慕雅女雅集苦吟诗”,一是第五十一回回目里的“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那么,排在第三位和第四位,分别与元春、探春姐妹俩对应的应该是谁呢?答案是尤二姐和尤三姐。

尤二姐和元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她俩命运极其相似——元春被送入皇宫“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既要体验“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又要提防皇后和别的妃嫔的嫉妒仇恨,最后年纪轻轻就送了卿卿性命;尤二姐被王熙凤骗入荣国府后,日日提心吊胆,时时忐忑不安,最终在王熙凤和秋桐的联合攻势下落得个吞金自尽的悲惨结局。如果说在曹雪芹的构思中,尤二姐是皇宫外的贾元春,贾元春是皇宫内的尤二姐,恐怕也不无道理。

尤三姐和探春的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探春在姐妹们中排行第三,尤三姐何尝不是?探春泼辣豪爽,男儿气概,尤三姐何尝不是?探春如红玫瑰,美而有刺,尤三姐何尝不是?探春尽力护着性格软弱的二姐姐,尤三姐何尝不是?

和史湘云对应的是邢岫烟。其一,她俩一个“襁褓之间父母违”,几乎生来便寄人篱下;一个跟随父母来贾府投亲,窘迫之时不得不典当棉衣换钱度日。其二,她俩都有着不错的人生结局——史湘云在曹雪芹的构思中是宝玉的人生伴侣;邢岫烟和薛蝌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正册中排第六位的妙玉在副册中的对应者应该是智能儿,前者是带发修行的高贵女尼,后者则是剃度出家的漂亮小尼姑。

宝玉于第三十六回《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内在龄官那儿吃了闭门羹,然后才意识到“只是各人各得眼泪罢了”,其实早在他和秦钟、智能儿一起玩时就应有此了悟,因为智能儿爱的是秦钟,而不是他。

和迎春、惜春姐妹俩对应的也是一对姐妹花——李纨的堂妹李纹和李绮。李纹、李绮姐妹俩和薛宝琴、邢岫烟都是水葱儿般水灵的姑娘,而且都颇有诗歌之才,这一点比迎惜二春稍胜一筹,在此请欣赏李纹的《咏红梅花得“梅”字》: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

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从诗中的颔联和颈联来看,李纹李绮姐妹好像也难以摆脱“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的红楼悲剧。

金陵十二钗和十二生肖都和十二有关,因此曹雪芹明确提到其属相的女子,比如秋桐,都应该身在十二钗三册之中。关于秋桐的属相,原文是这样的——因又叫人出去算命打卦。偏算命的回来,又说系属兔的阴人冲犯。大家算将起来,只有秋桐一人属兔,说他冲的。秋桐是在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中首次露面的,她对应的人物就是借剑杀人的王熙凤,因为她俩都是贾琏的女人。

在正册中紧随王熙凤之后,排名第十的是她的女儿巧姐。和金陵十二钗的其他女子相比,巧姐和秦可卿一样辈分偏低,所以副册中和她对应的也应是一个辈分偏低的女子,谁呢?宝珠,看到这个名字,有的朋友可能会说:“宝珠不是丫鬟吗?她凭什么跻身副册呢?”

这么问的朋友肯定是忘记了宝珠的另一个身份——秦可卿的义女。

和正册中的李纨对应的副册女子是尤氏。尤氏并不是贾珍的原配,因此年龄应该和李纨相仿,比王熙凤大不了几岁,在曹雪芹心目中仍是一个美女,第六十三回回目《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可以为证,其中的独艳非指别人,正是尤氏。另外,尤氏和李纨有着相同的身份——一个是东府大奶奶,一个是西府大奶奶。

在正册中排名最后的是秦可卿,她在副册中的对应着应该是因她而死的瑞珠,瑞珠和宝珠都被做贼心虚的贾珍认作秦可卿的义女了,所不同的是,瑞珠悲惨地撞柱而死,宝珠幸运地活了下来。关于此事,《红楼梦》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表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人也都称叹。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殓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小丫鬟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喜之不尽,即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

《金陵十二钗副册》人选至此已经一一落实,假如雪芹公登仙后看到此文,不知意下如何……

《夜狼文史工作室》特约撰稿人:帘外西楼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