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宗看似衆叛親離,爲何又能鹹魚翻身?
隨着涇原兵變和數位節度使先後謀反,可以說唐德宗的削藩已經失敗了。
唐德宗雖然失敗了,但在整個過程中,他卻用驚人的事實,證明了唐代宗當初設置的權力格局有多穩定。
關東五大強藩聯手叛亂(幽州、成德、魏博、淄青、淮西),西北兩個主要軍區(涇源、朔方)加入叛亂,禁軍也出了亂子,皇帝被打得逃出長安城,後來甚至連關中都不敢待了,直接逃到漢中。
在此過程中,唐德宗還出現了巨大的失誤,因爲他壓制了宦官集團,導致與唐德宗利益關係最密切的宦官集團所控制的軍政資源變少。
這場叛亂還有巨大的羣衆基礎,因爲唐德宗支持盧杞橫徵暴斂,弄得天下人一片反對之聲。
但即便如此,唐德宗依然很快就翻盤成功了。
不僅是成功,很多捲入叛亂的人(李惟嶽、李希烈、姚令言、田希鑑、朱泚、李懷光)都身居高位,如果願意選擇與唐德宗合作,都會有着不錯的前途,但是他們都試圖挑戰皇權,結果都死於非命了。
從理性角度分析,大家自然會覺得,唐代宗設計的這個權力格局實在是太穩定了。
從感性角度分析,大家自然會覺得,皇權實在是太神聖了,你看唐德宗都落魄到那個程度了,居然還能鹹魚翻身。
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分析,都會讓人對反抗皇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和絕望。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相當於唐德宗用自己的失誤,對唐代宗設計的權力格局做了一個破壞性驚人的實驗。檢測過後,藩鎮發現唐代宗設置的權力格局那是驚人的穩定,怎麼也折騰散不了架。
面對這種結果,藩鎮再造皇帝的反時,多少會有一種說不出的絕望。因爲上一次造反,大家折騰得驚天動地,卻也免不了家破人亡。你現在繼續造反,還能弄得比上次更加驚天動地嗎?估計是不能的。既然如此,那麼你現在造皇帝的反,能有什麼好結局呢?
正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當唐德宗度過這個坎後,大唐帝國中央政府的權威並沒有因此削弱,相反更強大了。
皇帝在上面一個勁兒地胡折騰,關鍵時候竟然還有那樣多的人支持他。整個天下都是反對唐德宗的聲音,可他卻能手持鋼刀懲罰那些曾背叛自己的人。
權力格局的出現和維持,是無數利益集團博弈出來的結果,而這些利益集團在具體博弈開始後會怎麼選擇呢?這裏面存在着太多的不確定因素。因爲類似的原因,許多事在事前,都是大家無法想象的。
人生、社會和歷史的神奇就在這裏。
人們奮鬥的時候,從樂觀的角度想象,那是什麼奇蹟都有可能出現的。從悲觀的角度想象,同樣也是什麼離奇的事都有可能出現。
歷史是幾千萬、上億人之間展開的博弈,就是往頂層看,也是幾百個、甚至幾千個省軍級、國級大人物之間展開的博弈。
所以不論你的地位有多高,在這麼多人的博弈中,你也會顯得非常蒼白。因爲其他人的選擇,常常是你難以控制的。
說得具體點,皇帝非常牛,但是在關鍵時候的站隊中,人們會不會站在皇帝身後,實在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
大家會做出怎麼樣的反應。通常都是根據自己的現實利益做判斷。
面對自己的現實利益,什麼這大道理,那大道理,通常都是蒼白的。但是僅這個原因,人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相對是比較確定的。因爲這意味着,人們的一切判斷只是靜態的。
問題是,大家會做出怎麼樣的反應,更會根據自己對未來事態的發展判斷。
未來的事態會如何發展,實在充滿了太多的不確定性。因爲樂觀的估計與悲觀的估計,那是截然不同的。
皇帝看起來已山窮水盡了,現在站在皇帝身後,單純的利益判斷,你說是好是壞?
亂臣賊子如日中天,現在站在亂臣賊子身後,單純的利益判斷,你說是好是壞?
不同的判斷,得出的結果,那是截然不同的。
這就好像,你進股市,如果只是根據現在的漲跌,判斷應該買哪支股票,這很簡單。但是,你想根據它未來的變化買股,這個難度就比較高了。
因爲,現在大漲的股票,以後會繼續漲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判斷。當然了,現在暴跌的股票也是如此的。
股市讓人感覺難以捉摸,就是因爲它的漲跌是無數人根據眼前的漲跌、以及對未來的漲跌判斷博弈出來的。
在這種背景下,它的漲跌就充滿了巨大的不確定性。
但是不管怎麼說,大唐皇帝在近於絕望的環境中,依然翻盤成功,並且把衆多參與叛亂的人都弄死。這種事實,足以讓人們在挑戰皇權時,會不自然地心存顧忌。
當然了,邁過這個坎後,唐德宗也意識到自己從前把軍國大事想得有些簡單了,所以唐德宗在此後的二十年時間裏,做事越來越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