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77

在上週六播出的《演員請就位2》裏，孫陽搭檔賀開朗和王智，出演了趙薇執導的影視化作品《劇場》，這是當期最受網友好評的作品之一。

經過《鬢邊不是海棠紅》的失利後，孫陽先是通過第二個劇目《回家的誘惑》扳回一城，而後越戰越勇，在第8期節目中，留下了自己在舞臺上最好的一個作品。

發表感言時，他哽咽着說，“我其實就是那個導演，我就是一個很平庸的人。”

能憑第一部電影就給觀衆留下印象的人，自然算不上平庸。去年上映的劇情電影《過春天》，類型小衆但口碑得意，很受部分影迷的追捧。陳凱歌執導的影視化作品《過關》，正是改編自這部電影。

孫陽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

因爲《過春天》，他被寄予了不少期待。看過電影的網友盼着他絕地反擊，自B級“升艙”。節目第一期演員定級入座時，陳凱歌面帶笑容，誇他“這（《過春天》）還真演得挺好。”《鬢邊不是海棠紅》表演失利，剪他新電影剪了兩個月的爾冬升“怒其不爭”：“你比你跟大鵬演的那部戲，有落差。”

凡此種種，都讓孫陽備受打擊。這位雖然自認平庸、但在一小撮觀衆眼裏是“天之驕子”的演員，在節目中有了一段自大學到現在、接觸表演以來，堪稱“慘敗”的經歷。

尤其是讓導演們覺得“有落差”，“這是讓我非常難過的一部分，對於自己非常難過的部分。”

失敗

孫陽一開始最想選的劇目是《惡作劇之吻》，而非《鬢邊不是海棠紅》。

他小時候看過這部劇，非常喜歡，因而想要嘗試江直樹這個角色。而且在第一賽段，“演那樣一個比較討喜的角色，可能會比較有幫助。”這是孫陽針對那時候的策略。

但江直樹一角被排名高於他的A級演員晏紫東選走，他就只能另闢蹊徑。

按理來說，《鬢邊不是海棠紅》這樣一部民國背景的劇，不應該是一位習慣粵語環境的演員的首選。但是一來，節目組建議他選程鳳台，二來，他詢問過剩下的演員們心儀的劇目，想要儘可能地迴避。

“我並不是自以爲清高，我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參與話劇社，在我表演經驗開始萌芽的階段，被逼迫演了一個五六十歲的、我非常不想要演的角色，所以我很懂那種演不到你感興趣的角色時候的痛苦。”

來到《演員請就位2》，孫陽沒有抱任何目標，只是希望儘可能地多嘗試，“如果別人能夠選到他們想要的，我覺得也很好，我沒有選到真的那麼合適我的，也沒關係，就當做是一個磨練跟挑戰。”懷着這樣的想法，再加上節目組的建議，他最終選擇了程鳳台這個角色。

《鬢邊不是海棠紅》的“慘敗”給他造成了非常大的打擊，對自己的不自信也好，反思也好，都讓他的內心經歷了一段“波濤洶湧”的過程，“其實很難受的。”

很多一直支持他的網友會跟他說，“陽哥太可惜了，你沒有發揮好，我是看過《過春天》的，看到你這樣的表演很失望。”他無法替自己辯解什麼，《過春天》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不能拿來補救現在的他。

“所以別人再怎麼跟觀衆說，孫陽其實是很好的演員，是很棒的，很認真，都沒有用，因爲你現在呈現得不好就是不好，你也只能認了。”

那時候的孫陽特別掙扎，他明明很用心地對待節目裏的所有細節，不管是在備戰間看別人的演出，或者是在其他時間遇見其他的人和事情，他的認真程度都是百分百的，偏偏結果不盡如人意。

“可是你沒有辦法拿這些東西去跟觀衆解釋，你不能說‘其實我很認真的，你能對我手下留情嗎？’，別人是不會有責任要去理解這一層的關係的，所以你也只能通過他們能看見的那個時刻去把握住。”

好在，後來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表演的第二個劇目《回家的誘惑》也收穫了一些好評。雖然還是有人不喜歡那樣一個黑色幽默的形式，但他也得到了很多喜歡它的人給予它的認可。這些都讓孫陽的情緒由緊繃變得鬆弛。

採訪孫陽是在《回家的誘惑》播出後的那一週，他花了一些時間去調試他的心情，在那一週，他終於覺得自己好像又“強壯”了一些。

“所以我是慢慢在修復它。其實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失敗是很寶貴的經驗，就像人生總是會有一些起起伏伏，失敗是很正常的。如果你要一直拘泥於失敗裏面，覺得‘爲什麼大家都這麼說我’或怎麼樣，那你就沒辦法往前了。”

“不優秀”的人

孫陽不是強“攻擊性”的選手，也不喜歡硬去爭取什麼，信奉“順其自然纔是王道”。“太多的一些自我偏見、自我掙扎，或許反而會帶給自己太多的痛苦，讓你沒有辦法好好專注在你的表演裏面，或是你的工作裏面。”

在節目中，可能人人都想爭取主導權，他反倒覺得，投入太多主觀意識所做出的選擇，有時未必真正適合自己。“在我身上，我覺得被賦予的話，我會更無怨無悔地往那個方向衝，不會去想那麼多自我的部分。”

我喜歡它嗎？還是它適合我嗎？反正它在你的面前，你就必須把它做好。

孫陽自覺自己不是比賽型的，他沒在任何比賽裏面當過冠軍，所以，本來就不期待自己能在這樣一個比賽環境裏面得到什麼樣的成績。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比較“被動選擇”的人，《演員請就位2》的演員“搶”角規則，未必能夠讓他很好地把自己發揮出來。

“可是後來因爲疫情的關係，拍完新劇也過了四個月了，我就覺得還是得演戲，那就別把它想得那麼複雜，我就把它當成一個讓我有演戲機會的平臺，我來演戲就好，我把我的目標放在演戲跟詮釋角色上面。”演舞臺劇和電影出身，本身偏學院派，對節目效果一類的東西絲毫沒有概念。參加《演員請就位2》，孫陽其實鼓足了很多勇氣。

接受採訪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來自粵語環境的演員，口音到底該不該是扣分項？

“比方說那天我收到一個評論，有一個網友就說，連胡杏兒都可以兩天時間把安徽話學好了，你就不能調整一下你的普通話嗎？”看到這句話的當下，孫陽又受到了很大打擊，“我一方面說我被‘PUA’了你知道嗎？就是說對，我怎麼那麼爛，爲什麼我兩天沒有辦法把普通話練好？”

但比起臺詞、口音和腔調這些表演因素，還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演員最不可被忽略的東西，孫陽覺得，是演員對於角色的投入度，和有沒有爲了角色奉獻的真誠心態。

“我覺得我是真心誠意去詮釋我的角色跟這個戲的，所以除了我在口條上面需要進步以外，難道我的真心就因爲臺詞必須被否定掉嗎？因爲很多人就會說，你知道你演戲演得多爛嗎？”

討論這個話題時，孫陽反覆強調自己沒有要求大家一定要接受他的觀點，他也不是在給自己的口音找任何的理由，相反，他把練好普通話當做自己的目標。“像我現在在接受這個訪問，我也盡力讓我自己趨近於那樣的一個方向。”

可這不是一個三天兩夜就能解決的事情，參加《演員請就位2》的時候，他還沒有辦法完全調整好自己的口音和腔調。

“所以其實我並不會覺得說大家批評我的這個部分不合理或怎麼樣，它確實就是讓大家沒有辦法進入那個情境裏面，那我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只有真心是不夠的，我必須再去鍛鍊我自己，讓我的口條更趨近於這個市場想要的方式。”

孫陽歡迎任何人來給予他各方面的批評指教，來和他討論所謂的表演標準到底是什麼。多討論、收集一些不同的看法，也是他精進自己演技的一種途徑。

“所以我就覺得持續去探索吧。而且我就不是一個優秀的人，”他說了和節目中類似的話， “我不像薇導或者其他的演員那麼有天賦，我真的就是憑着一股衝勁，憑着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這裏的。我覺得我已經很幸運了，努力還是能夠幫我證明一些東西吧。”

只要是名演員就好

孫陽說過，自己在《演員請就位2》中最想搶的，是社會邊緣化的角色。

《過春天》裏的“水客”阿豪，就是一個社會邊緣化的角色，“一些在社會上比較不被看見的、某一個小族羣裏的人，比方是枝裕和導演鏡頭底下的那些人。”

“可能我會想要演一個清潔工，商場裏的或者是街道上的清潔工，一個攤販，一個餐廳廚師或是一個店員，我會對這樣的角色很有興趣。到底他們過的生活是什麼樣的生活？他們每天在經歷的事情，他們在爲我們付出的那個瞬間，在想的是什麼？他們腦袋裏面關注的事情是什麼？”

他很想嘗試一些不在主流觀衆審美里的，或是不在主流行業裏的角色，區別於白領、藍領、醫生、律師、老師這類“體面”角色。

“你不怕被定性嗎？比如邊緣化的角色演得多了之後，大家會對你產生‘你是演文藝電影的’這種刻板印象，可能就不會跟‘主流’有那麼多的牽連了。”

“應該這麼說吧，”孫陽回答，“我是先在香港工作了兩年，後來我臺北的舅舅說，你如果不念個大學以後真的不行的。因爲其實在香港升學會面臨到很大的挑戰跟阻礙，我本身就不屬於那種教育系統裏面的學生，所以我要在香港去唸什麼香港大學，是有一定難度的，我可能是沒有辦法接觸到大學的教育的。”

“所以後來我舅舅跟我說，你來臺北吧，你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考到這裏的大學。”恰好孫陽有一個以前念服裝學校的朋友，也在尋找去臺北唸書的方式，他們一起聽了一些講座、搜尋資料、然後考試，最終被分發到了中國文化大學戲劇學系。

“我是經歷過工作纔回到學校，所以我特別珍惜這個機會。我就告訴自己，我要當的是一名演員，不管是舞臺劇演員，是隻演學生畢業製作的演員，或者是默默無聞的廣告演員也好，只要是一名演員我就OK了。”

他在舞臺上調侃自己“默默無聞到現在這把年紀”，倒也並非虛言。《過春天》上映時，孫陽已經30歲了，這纔是他作品列表裏的第一部電影，相當於是他的“出道作”。

在此之前，他念過服裝學校，在玩具反斗城當過售貨員，在陳冠希的店裏工作過。上了大學之後，他跟朋友一起創建過劇團，也演過舞臺劇。

比起那些年紀輕輕即有聲名加身的演員來說，他確實算不上上天眷顧。

“所以你沒有想過你能夠站在四位如此優秀的導演面前，還有四十位優秀的演員的旁邊，我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可是生命就把你帶來這樣一個階段。”所以他不用特意去思索自己到底要做什麼樣的演員，文藝電影演員、商業電影演員還是明星，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你就讓生命帶你去你該去的地方，你只要把演員這個工作給做好，我覺得就好了，我對我自己的要求是這樣。”

孫陽今年31歲，接觸表演12年，他已經學會了慢慢裝備自己，慢慢吸收每一分每一秒帶給他的養分，慢慢修復別人對自己的、和自己對自己的失望。

“只要你願意繼續堅持下去，你就能夠遇到能夠讓你發光的機會，就像我遇到了《過春天》一樣。”

Q&A

星番：新電影《第八個嫌疑人》有什麼可以透露的內容嗎？爾冬升導演好像特別期待。

孫陽：我從來沒有演過一個讓我這麼痛苦的角色。雖然每一次的演出機會我都是盡全力了，可是這個的難度跟其他的角色真的不能相提並論，太難太難太難，史無前例的難演。

我覺得會是一個氣質很不一樣的電影，不管是它的題材跟它的拍攝手法，我都覺得是很少見的。可能一般人都會覺得說比較趨近於香港的那種警匪片，所謂的商業犯罪片的方向，可是我們拍的方向，我覺得比較像文藝片的拍法。

我沒看過剪接版本，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我所想的，可是我在看劇本的時候跟我在演的時候，我感覺是比較像我在《過春天》裏面的那種感受，就是一個文藝片的表演氛圍。所以到時候上映的時候，也是請各位觀衆多多指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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