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東西收拾好了嗎?多不多啊?價格談好了嗎?”電話那頭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他是接我單的鄭師傅。

我在想,你單都接了,東西多的話你就不來了嗎?

我告訴他說價格是平臺確定好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也不算多吧,應該小拖車搬兩趟就好了。這話我說得有點心虛,因爲並不確定兩趟是否就能搬好。看着一堆的待搬運家當,其實我也頭疼。六個收納箱,五個收納袋,四個小紙箱,兩個行李箱,一個小揹包,還有一個水桶一套小桌椅呢。關鍵是除了衣物外大部分是書,會有些沉重。

在說完這些後,我讓他把車開到地下室。地圖上顯示未動,幾分鐘後,他總算慢悠悠地來了。

我一邊收拾最後的東西,一邊檢查確定有沒有什麼東西遺漏,以前搬家就有過這樣的事,搬完家過了兩天才發現,還有一袋衣服被裝好扔在了衣櫃裏。

十多分鐘後,鄭師傅電話說已經到了小區門口,不過保安不讓進,說搬家要跟物業確定。

我找中介管家要了物業電話,物業人員說只能到他們那裏辦理搬家證明才能讓車出入。

我很煩這些繁雜的手續,但還是得跑去乖乖地辦理。

填了兩張表格後,物業問我水費電費什麼的交清沒有。我說那是中介統一交的。他們查了一下,說水費欠費一千多,沒交清的話你不能搬出去的。爲此,又搗鼓了十多分鐘。

想來鄭師傅已經等挺久了,不會都已經跑了吧,要是他取消訂單我還得重新下單。我電話問了他一下,讓他稍等幾分鐘。他說我就在小區門口等着,沒有走的。我放心下來。

辦理好搬家證明我到小區門口找鄭師傅,他正坐在車上看着視頻,我叫了一聲,他看得很投入,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我說很不好意思,讓他久等了。

他穿着一件淡藍色的牛仔棉外套,和顏色深一些的牛仔褲,比寸頭稍長的頭髮,看起來很是幹練的模樣,像是三十五六十歲。

他笑着說道:“沒事哩,反正也沒事,我就坐在這裏看看電視。”

小區的保安不讓我們進地下室,說只有戶主有車位的纔可以下。我們在地面繞了一圈,沒有適合搬東西的位置,馬路和樓房大門都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我只好再求助於物業讓我們下去地下室,到電梯口會方便很多。

這次物業總算通情達理了一回,同意讓我們開往地下室。

鄭師傅拖着小拖車到了我住的八樓,看到我擺在屋裏的一堆東西,他說我東西收拾得很整齊,還收納箱裝着,這樣搬就會方便很多。

雖然有搬運服務,我還是幫着搬一些東西。鄭師傅見我要搬,他一邊戴着手套,一邊過來接我手中的收納箱。

“我來吧我來吧!”他說着就開始搬起東西來,我則打着下手。

鄭師傅一邊搬着一邊感嘆:“還是你這樣收拾得好,很多女生都亂糟糟的嘞,這樣搬起來就快多了。”

我笑說平時習慣了。

我們用小拖車搬運了兩趟,把全部東西裝上了車。

他拍好照後,開着車子載着我和我的整個家當駛出了小區。

路上我問鄭師傅是不是杭州人,他說自己是麗水人。聽到麗水,我瞬間有些回到了讀大學的時候。

“麗水嗎?我以前就在那裏讀書的。”我跟他說道。

“那我們還蠻有緣的啊,我今天就接了你這一單,接完這一單我也不接了。剛纔來的時候我正在樓下看別人打牌,正好有你這個單嘛我就接了。”

“那你還挺自由的。”

“自由是挺自由,我就是看中他這個沒有限制才做的貨拉拉,我每天這樣子接一單就可以了。其餘的時間就是凌晨三點去給祖名運運豆腐,祖名你知道的吧?那個豆腐。”

我說知道的,我問他是不是固定每天都去搬運的,可以拿多少錢。

“哎,我每天都去的,固定的。有的人看是大早上的,就做不了。我嘛,還挺喜歡這個事情的,我早上三點過去拉,五六點就弄好嘞,又不要多搬什麼,他們有叉車搬很方便的。早上還不堵車,送完回去我就睡覺,睡到下午嘛,去樓下看看他們打牌,樓下有個棋牌室的,有時候我也打打。接你這單的時候我不正看他們打牌嘛!下午反正隨便接一單就可以了。他那個每天是三百多給我們,再接個一單嘛,一天也有五百了,一個月弄弄嘛也有一萬五了,對我就挺好了。”

我說這樣確實挺好的,還當鍛鍊身體了。

“哎,也不是鍛鍊身體,我就是喜歡,然後嘛現在兒子也工作了。”

聽到他說兒子都工作了,我有些詫異。

“你兒子都已經工作了啊?”我問道。

“對啊,二十五歲了都。”

我更是感到不可思議。

“有這麼大了嗎?我以爲你孩子是在上小學什麼的。”我真是這樣以爲的。

“哪裏啊!我今年都五十歲了嘞。他今年剛大學畢業的嘛,現在在阿里巴巴上班,年薪是六十八萬。”

聽到他說自己已經五十歲了,還有剛畢業就拿年薪六十八萬的兒子,我也感嘆起來,說他真的是看起來好年輕,他兒子真是優秀。

聽到我說他兒子優秀,似乎喚起了作爲一名父親的驕傲,他拉了拉他那件牛仔外套笑着跟我說道:“這個外套就是我兒子給我買的,從美國帶回來的!”

“你兒子還去了美國?”

“他在那裏讀書啊,他到斯坦福讀的研究生。他是還想過移民的,我就跟他說你還是回來工作吧,我和你媽媽過些年就老了,你要是在國外,我們就孤孤單單的兩個人了。”

“那你孩子是真的爭氣!”

“哎,我也不知道怎麼滴,我們家讀書還是可以的。我以前是在那個寧波師範大學讀的,現在是寧波大學了嘛!我弟弟是讀的西安交大,我姑姑的女兒嘛,讀的外交官,現在嘛我女兒也去了北京那個外交官學院。”

“你還有個女兒啊!一兒一女,那你是真的很幸福了。”

說起他的兒子、女兒,即使我看向了車窗外,也可以感覺到他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女兒很高的,一米七五,長得也很漂亮!她經常跟我說學校裏有很多男生追她,不過她都沒同意。”

我問他支不支持女兒談戀愛。

“我嘛,沒有支持也沒有不支持,我對她的要求就只有一個,以後別嫁得太遠就好了,浙江上海是可以的,至於對方有沒錢什麼的我們不在意的,只要她喜歡就好。”

而對兒子,他就沒有任何的要求:“我跟兒子就說,反正只要你喜歡就好。我兒子也很高的,一米八八。”

“你兒子這麼優秀還這麼高,那在學校裏肯定很受女生歡迎了。”

“哎,他也很受歡迎的!他在清華讀大學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嘛,南京的,家裏也有錢,後來我兒子去美國做交換生留學了,那個女生就自費去美國讀研,我看過照片,那個女生還挺漂亮的嘞,我兒子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那他們現在談男女朋友了嗎?”

“沒有,我兒子不喜歡人家。那個女生的爸爸還給我打電話,說他女兒嘛看我兒子走哪她就跟到哪,讓我撮合撮合好了。我說兒子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啊,這個喜不喜歡也是他自己說了算的,我們管不了的。我兒子自己嘛也說,他以前讀書還沒工作也不穩定,以後到哪裏都不知道,談戀愛的話要對人家負責的,就說等以後工作穩定了再談。”

我說他兒子還挺有責任感的。

“主要你們做父母的也教育得好。”我對他說道。

“我們嘛也沒做什麼,反正有什麼就和他們說。我兒子女兒花錢也很省的,兒子在阿里上班有飯卡,每個月九百塊錢都花不完,花不完就要清零,我兒子每次就在清零前買一些零食寄回家給我和他媽媽。我女兒嘛,每個月充五百就差不多了,今年她學校不是不讓訂外賣了嘛,就只能喫學校裏的。以前我們家是還可以的,我以前做服裝生意的,後來做羽絨服嘛,虧了有兩千多萬,兒子女兒也大了我就跟他們說這個實際情況。本來杭州有兩套房,還有一輛奧迪的車,只能賣一套房一輛車去還一些貸款什麼的,跟他們說了這個情況嘛,也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現在就剩下翁梅那邊住的一套房和開的這輛車了,我說就買個這個車跑貨拉拉好了,兒子嘛也畢業了,女兒一個學期學費才三千多,花的也不多,這樣跑跑也就夠了。”

我說怪不得你氣質都不一樣,原來還是做老闆的。

“哎,很多人都說我不像做貨拉拉的。”

路上的半個小時,鄭師傅跟我說了很多,大多都是和他兒子女兒有關。

他說以前做生意跑了很多地方,現在年紀大了,也不想再跑了,等兒子在杭州找到女朋友自己就和老婆回麗水鄉下去了。

“麗水窮是窮,不過風景還是蠻好的,青山綠水的。”鄭師傅說道。

對此我也深有感觸,不過說麗水窮那是相對浙江而言。

我們一路聊着,到了一個小區門口,保安放我們進了地下停車場。轉了一圈後,都沒有找到我要搬進的那幢樓,結果一看地圖發現走錯了地方,原來我們進了挨着的隔壁小區。

“原來我們進錯了地方,我說怎麼找不到呢。”我看着手機裏的地圖跟他說道。

“沒事沒事,我不急的,我心態很好的。”

我說我心態也很好的,不急。

我們重新按着地圖找到了地方,剛過五點一刻,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繼續幫我搬運家當,他又一次說道:“你東西是收拾得真好!”

搬得差不多時,他的一個朋友打來電話,說是叫他一起喫晚飯了。

在他搬完東西要走的時候,我正準備跟他說謝謝,他已經先開口說了句:“好,謝謝你啊!”

“謝謝你,辛苦你了!”我對着他轉過身的背影說道。

他揮了揮手,說應該的,喫飯去了。

作者:南柯,白日夢想家,期待世界和平美好。不取悅,不附庸,在世俗世界裏安靜孤獨地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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