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5日,一個關於抗美援朝的座談會隆重展開了。會場裏大家異常的安靜,前來的有不少抗美援朝的老戰士,也有前來學習的不少青年。當主辦方將ppt投影后,熒幕上面幾個大字寫着“紀念志願軍入朝作戰70週年”。有個老人愣了,隨後他和藹的說道:“不要講入朝作戰,還是要講‘抗美援朝’,不要講‘朝鮮戰爭’,還是要講‘抗美援朝’,我們是去幫助朝鮮人民,打敗美帝國主義的,我們當年動身出發的時候,政委指導員都在反覆教育我們,要尊重朝鮮人民,要愛護朝鮮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話音剛落,同座的抗美援朝老戰士和在座的人,無不點頭。而這個老人,名叫砂原惠,是個日本人。

1933年,砂原惠出生在日本九州地區福岡縣的家中,父母都是日本人,5歲跟隨父母工作來到中國東北。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前一個月,父親因病不幸去世。家裏優渥的條件一下子分崩瓦解,砂原惠不得不跟隨母親和自己的弟弟妹妹,隨着父親的中國人徒弟開始逃往遼寧省,最後迫於交通封鎖回不去,在北鎮縣一戶地主家開始幹活,藉以維持生計。

1948年,因爲北鎮縣地開始了分地,又因爲僱農的成分,(比貧農還要差,貧農好歹還有自己的生產工具,有個自己的住處,我們窮到連生產工具都沒有。)砂原惠一家被分配到了上好的田地。

這一刻,砂原惠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不顧母親的反對,毅然改名張榮清,參加了東北民主聯軍,成爲了獨立九團的一名戰士。

隨後,南征北戰,跟着部隊,砂原惠經歷了遼瀋、平津戰役。1950年年底,砂原惠所在部隊接到了新的命令,開赴朝鮮戰場。而他所在連隊接到的任務是偵察、勘探地情,爲一座機場的修建做準備。

按照規定,日本當時並不是朝鮮戰爭的參戰國,因此日本人不能出現在戰場上。不過,此時的砂原惠早已認定自己是中國人。

“我填表的時候填的就是中國人。”砂原惠說,“當時我所在的部,並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我還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也做好了犧牲在朝鮮戰場上的準備,甚至寫好了遺書,但38軍裏的很多日本人雖然跟隨部隊開拔到了丹東,但沒能過(鴨綠)江,也不允許過江。”

就這樣,砂原惠跟隨部隊去了朝鮮,成爲了抗美援朝的一員,這也是文章開頭,他爲何對“抗美援朝”的紀律和教導如此深刻的原因之一。

1953年,中日雙方就日僑歸國問題達成一致。而讓“張榮清”至今無法忘懷的,依然是當時部隊首長找他談話的場景

“小張,你是什麼人?”這位張姓政委問。

“我是軍人,一箇中國的軍人,革命軍人。”“張榮清”回答。

“不是吧?你是不是日本人?”張政委問。

“不是”“張榮清”回答。

“有沒有紀律,說一說”

“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

哽咽的“張榮清”,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自此離開了朝鮮戰場。

爲了讓他提前適應日本的生活,砂原惠被分配到了牡丹江的航校,(以原關東軍空軍王牌部隊骨幹爲班底組建而成的航校)旨在爲新中國培養空軍力量。而讓砂原惠去這裏,是爲了讓他去負責與日籍官兵的溝通,讓其藉此機會補習日語,爲歸國做準備。畢竟在中國生活這麼久,砂原惠幾乎忘記了日語。

剛進入航校,砂原惠就極不適應。因爲全是日本人,當天中午開飯後,砂原惠躲了起來,開始了連續絕食。爲此,航校領導找到了他。問起緣由,砂原惠憤怒不已:“他們都是日本人,你們還給鬼子喫白米飯,這我根本就接受不了。我們在朝鮮戰場上,那喫的是什麼東西啊,他們都是日本鬼子啊!”航校領導愣了,緩好久後,他跟砂原惠講起了航校的初衷,爲新中國培養空軍力量,慢慢的,砂原惠開始理解。

1955年3月,在華生活17載的砂原惠離開中國,隨大批日僑返回日本。不過,他的弟弟妹妹由於已經在中國娶妻生子或嫁爲人婦,就暫時留在了中國。而砂原惠回國後,開始着手從事中日兩國外貿生意,在商貿的同時一直致力於促進中日友好。

“早些年我很少對人講起我的經歷,現在年紀大了,自己也會回想,想要整理我的一生,看看自己走過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砂原惠說,“我究竟是一個什麼人,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我雖然身在日本,但每天睡覺前,早晨起來以後,想的問題還是中國的要遠多於日本的。”“我是一箇中國人。”這是他給出的答案,“我的路還沒走完,還要繼續走下去。百年之後,我想將一半骨灰安葬在縈繞了他一生的國度—落葉歸根。”

參考資料;

1、日本八路“砂原惠”:浮層六十年——《山東商報》,2014年

口述歷史丨二戰中的日本人(砂原惠:八路軍裏的日籍偵察兵),2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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