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強烈陽光的照耀下,

監控器雖然像一個異物一樣出現在畫面中,

但卻又與植物之間存在着某些聯繫和結合。

我的記憶並沒有在此時此地新的環境中重現,

而是和現實融合了。

“我借用類型學的表達形式,但並不意味着我的目的在於展現攝像頭的類型,而是從觀念上提出平等的關係, 包括我將它們放大到統一的類人尺寸並且視線直面觀衆。 ”

攝影師孫理創造了一種異物“植物-監控器”,從作品呈現的畫面來看,那些嵌在高飽和度顏色異常妖豔的植物中的監控器更像是一種器官。我們也許會聯想到眼睛,但又有些許不同,因爲這些眼睛並沒有任何神采,如果你仔細觀察,只會得到神祕而無限的漆黑。也許可以稱它爲無身體的器官。

在南加州 MFA 的攝影專業學習時,孫理開始對監控攝像頭產生興趣。在《觀察者》系列中,孫理展現了 50 種不同的監控攝像頭,在不同燈光下,它們順序展開,在另一個照相機的攝像頭面前展示各自的“表情”。收集這些監控攝像頭也並非易事,有些是孫理從二手市場裏淘的,有的是從電子垃圾站半買半撿的,也有一些比較新的款式是網購的。“觀察者系列的重點是將監控攝像機擬人化。通過使用明亮的彩色光給監控攝像機拍攝肖像。我借用類型學的表達形式,但並不意味着我的目的在於展現攝像頭的類型,而是從觀念上提出平等的關係,包括我將它們放大到統一的類人尺寸並且視線直面觀衆。 與其說讓它們觀看觀衆,不如說是讓它們被觀衆仔細打量。”

而很多時候,監控器的存在都讓人不易察覺。相信很少有人能說出,監控器是何時被髮明,又是何時進入人們的生活的,我們在毫無察覺中習慣了監控的存在。如同孫理在《監視者》中表達的那樣,監控器就如同公園中的野花和路邊的向日葵那樣讓人很少多看上幾眼。他認爲監控系統和很多城市構造一樣,不僅是人類慾望的延伸,也是試圖對人類缺陷的彌補。

監控攝像頭的有趣之處在於,它在連續不斷地攝取影像,毫無選擇,毫無主觀影響地記錄着它周圍發生的一切。儘管一切對它來說可能只是它的方圓幾百米,但對於持着攝像機的人類來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做到客觀記錄一切。即使再偉大的紀錄片大師呈現的作品,也無法做到絕對客觀。從這一點來說,監控攝影頭似乎有着人類無法擁有的優勢。

“攝像頭或者說監控系統,我認爲它們是社會進程的一個信標、一種紀念碑。監控系統在過去十幾年裏,引發了社會運行的某些模式以及人們行爲模式的變化。”孫理在創作深入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這一點。現如今,互聯網“雲”和大數據的趨勢淹埋了中世紀領主們高聳的城堡瞭望塔。這種趨勢讓未來的權利的觀看關係變得模糊不清,每一個接入“雲”和大數據的人都有可能獲得近似無限的視野。在這種情況下,由少數人對多數人的觀看,被轉變成多數人對少數人的觀看或者互相觀看。

在孫理的概念中,隨着人工智能的發展,全新的社會角色也會被創造出來。未來的監控系統的演進, 一定與人的生命形態的進化有密切的關聯,而不僅僅是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變化。在《盆栽》作品系列中,他嘗試以裝置去更具體地表達自己對未來的監控系統的思考和幻想。

“我們當下科學的進步,除了讓我們走得更遠,更效率地利用能源之外,也在嘗試極大地改變我們的肉體和心靈。在某一進化的臨界點之後,自我意識這一向被視爲一種天然的自由權利或許也會被改寫。隨着人工智能的發展,全新的社會角色也會被創造出來。未來的監控系統的演進,一定與人的生命形態的進化有密切的關聯,而不僅僅是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變化。”

有趣的是,從《觀察者》到《監視者》再到《盆栽》,當監控攝像頭被摘取下來的時候,它們看起來也只不過是普通的攝像頭而已,當它們被從各個角落上摘取下來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經完成了使命。

攝影 /孫理

撰文/MickeyLV

圖片編輯 /CedricV

文字編輯 /蔣欣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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